第31章 第31章
肅王府,曲幽院中。
梁言念蜷縮在床上,腹痛難耐,臉色煞白,冷汗直冒,汗濕頭髮。
回來路上,她鼻血流了一路,根本止不住。她那身白色衣裳上都是滴落下的鼻血,看起來觸目驚心。
這會兒鼻血不流了,可卻極其腹痛。平日里比較能忍的她,這會兒卻將身體縮起來,雙手緊緊按著肚子,忍不住痛喊出聲。
她感覺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她腹中來回啃噬,像是要將她的血肉啃食殆盡。
梁婺和安雨丹在房中急得團團轉,肅王府中兩個大夫都來過看過,可除去能判定她這是中毒外,沒有任何有用的線索。不知道何種毒,也不知如何解毒,也不知此時要如何暫時壓制這種令梁言念如此痛苦的毒性。
梁皎月和梁昭心得到消息趕來,兩人一見在床上來回翻滾的梁言念,滿臉震驚與慌亂。
梁皎月大步走上前,想要去扶她肩膀,可她來回翻著,梁皎月不知從何下手。
她緩了口氣,還是伸出手抓住了梁言念手腕,而後用力按了按。
「念念?」梁皎月眉頭緊鎖,心中緊張,卻深呼吸努力保持平靜:「念念,聽長姐說的話,你有沒有在皇宮裡吃什麼奇怪的東西?這個很重要,一定要想起來!」
「茶……」梁言念嘴唇發白,疼痛在身,艱難出聲:「御書房……茶……」
梁皎月想了下,道:「你的意思是,你在御書房中喝了杯茶,很奇怪,對嗎?」
「對……」梁言念嗓音哽咽,喉間有種割裂感:「黑的……藥茶……陛下……給的……」
梁言念艱難抬起另只手,卻有氣無力的搭在梁皎月手上:「很苦……」
梁皎月握著她的手:「知道了知道了。你先閉著眼睛休息會兒,長姐去幫你找解藥,別怕。」
梁言念有氣無力的眨了下眼,從嗓子眼裡艱難發出一個音:「嗯……」
梁言念倒是想要休息,可她渾身都不舒服,哪裡都疼,怎麼都不舒坦,稍微動一下身體便像是扯動傷口般的有撕裂感。可為了不讓他們擔心,她還是閉上眼,將原本要喊出的難受感強行咽了回去。
但忍耐的後果便是她冷汗直冒,比之前更甚,臉色也更為蒼白,連嘴唇上都瞧不見一絲血色。
白路迢匆匆忙忙帶著白府的女醫匆忙跑來,連氣息都沒喘勻便直衝進梁言念房間。
女醫知曉事情嚴重,沒有多言,提著藥箱直接走向梁言念。
白路迢心急之下,也要過去,梁皎月卻伸手將他攔住:「你現在過去沒有用處。」
「……」白路迢眉頭緊鎖,卻未反駁。
他不懂醫術,過去的確無用。
梁皎月回頭看向躺在床上咬牙忍著不喊出疼的梁言念,眉頭擰在一塊兒,兩眼都是心疼。
該死的皇帝,果然還是對念念下手了!他到底想幹什麼!
下毒,卻不是致命的毒-葯……是要折磨她?可念念向來聽話,對他更是尊敬有禮,根本不從得罪過他,也不會對他有任何威脅,為何要折磨她?
還是說……
梁皎月嘴唇緊抿成一條直線,眼神更加冷冽。還是說,他是借著折磨念念,繼而來折磨這些關心在意她的人。
白府的女醫愁容不展,想來這毒很是棘手。
梁婺著急,要去城中尋有名望的大夫來給她看,梁皎月回過神來,前去阻攔。
梁婺不解:「念念都這樣了,為何還攔著我去尋大夫?這可是中毒,越久,危險越大,不能再繼續拖下去!」
「肅王府和白府的大夫都治不了,城裡那些大夫又能幫得上多大的忙?她這種情況,不知道是什麼毒,如何能治?」
白府女醫為梁言念把脈結束後走出來:「肅王爺,梁大小姐,實在抱歉,我醫術有限,三小姐脈象奇怪,變化太快,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她經脈中橫衝直撞,我實在不知道這是什麼毒。」
梁婺大為著急緊張:「那現在怎麼辦?難道我們只能在這裡傻等著嗎!」
白路迢急道:「你找不出一種可以暫時壓制她體內毒性的藥物么?或者,扎針什麼的?」
醫女搖頭:「不知是何種毒,若是貿然行針,極有可能適得其反,會加速毒性在三小姐體內的蔓延。」
梁婺忍不住提高嗓音:「那現在怎麼辦!」
醫女還是搖頭:「肅王爺,請恕在下醫術淺薄,實在無能為力。」
「……」
梁婺憤然甩袖,但對這種結果,顯然也是無能為力。
皇帝特意將念念喊去御書房中下的毒,怎麼也不可能是隨隨便便的毒-葯。
梁皎月道:「念念方才提起過她在御書房中喝了一杯藥茶,茶水黑色,味道極苦,姑娘可有想到什麼?」
醫女略微思索:「世間味苦之葯、之毒,數量不少,需要找到藥渣,或者三小姐飲用過的那隻茶杯,才能確定究竟是什麼東西。」
梁皎月蹙眉。那想必是找不到了。
皇帝授意下的毒,怎麼可能留下一絲一毫的證據?不論是茶杯,或者那所謂的藥渣,現在怕是一丁點兒也不剩下了。
夏明霽見梁皎月許久沒回,前來查看。
見曲幽院中圍了一堆人,他甚是疑惑,亦有些不安。過去后才從梁皎月那裡了解了梁言念的情況后。
稍加思索后,夏明霽道:「如若是中毒,我倒是知道有個人能解。這世上,若他自稱醫術第二,怕是沒有人敢稱第一。據我所知,這世間還沒有他不能解的毒。」
白路迢、梁婺和梁皎月三人同時出聲:「是誰?」
「藥王谷老谷主,凌秋桉。」
梁婺瞬間震驚,眼睛睜大的瞬間,本就緊皺在一起的眉頭擰得更緊了些。他心中頓時慌亂無措,低下頭去掩飾自己眼中無法自控的情緒。
他眼底情緒翻湧,像是緊張,又像是……害怕。
聞言,梁皎月臉上閃過一絲驚喜,卻又想起另件事,驚喜之意倏忽褪去。
她蹙眉道:「可我記得,藥王谷老谷主說過,凡藥王谷弟子,不救京都之人。之前皇后舊疾複發,難受得緊,卧病在床多日,宮中太醫皆束手無策,太子親去藥王谷相求,不僅連他老人家的面都沒見到,連藥王谷的大門都沒能進得去。」
夏明霽點頭:「確實是有這麼回事。」
藥王谷老谷主凌秋桉脾氣古怪,誰都不愛搭理。而且,他尤其厭惡京都之人,不管是皇室貴胄,還是富甲商人,他連眼神都不會給一個。
白路迢聽他們言語,忽想起今日宴席之上,皇后陪同在皇帝身側,氣色紅潤,臉上笑容溫和,似還飲酒幾杯,不像是病了的樣子。
夏明霽又道:「兩日前,有一位藥王谷弟子進京都了。他在城中閑逛了大半日,眼看要入夜時,去了碧雲樓。樓內人多眼雜,到處都是人,進去后便不知他的去處了。」
白路迢眸底忽閃過一絲奇怪的光。碧雲樓……
他倒是想起了另外一個人。
夏明霽接著說:「之後,皇后舊疾恢復,身體大好,今日便已能與皇帝一起參加宴席,我想,應是太子想了什麼辦法將藥王谷弟子請來了京都。」
梁皎月忙問:「那位藥王谷弟子可還在京都?」
夏明霽答:「沒有他離開的消息,應還在京都。」
梁皎月道:「我立刻讓人去東宮找太子殿下,看他是否知曉那藥王谷弟子所在。」
白路迢抿了下唇,她安靜了許久,忽出聲:「不用去找太子殿下。」
梁皎月皺眉不解:「為何?」
梁婺與夏明霽也眼神疑惑看向他。
白路迢道:「此事不便牽扯到太子,他更不能在這種時候出現在肅王府中。我想我知道那個藥王谷弟子在何處,我會將他帶回來。」
「你知道?」梁皎月像是不信。
白路迢出生在京都,雖時常去往邊境,卻是地地道道的京都子弟,他看起來並不像是認識藥王谷之人的人。而且,別說是他與江湖之人有牽扯來往,他應該連朋友都沒有幾個吧。
他會知道那個藥王谷弟子在何處?還能將其帶回來?
白路迢道:「我不會拿三小姐的性命開玩笑,現在時間緊迫,來不及跟你們仔細解釋,我立刻去找人。如果我半個時辰內沒有回來,你再去找太子殿下。」
語罷,他便真的轉身跑出了院子。
他跑得極快,眨眼幾下便出了院門,繼而消失在夜色中。
梁皎月一手托著肚子,一手抬起按了按眉心。夏明霽伸手扶住她,讓她得以借力靠在自己身上,舒緩她緊繃著的身體。
梁皎月看向梁婺:「爹,真的不去找太子殿下幫忙嗎?」
梁婺想了想:「白二公子不會無故說那樣的話,他既開口,想必是有些把握。我們先等等吧。」
他嘆了口氣,又道:「你和太子殿下不合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這時候去找他,他未必會冒著被皇帝責怪的風險出手相助,屆時你定然會難堪。此事還是相信白二公子更為妥當一些。」
梁皎月:「……」
梁皎月暗暗咬牙,心下緊張。她和太子不合一事是裝出來的,演戲給所有人看。為了讓那件事看起來就是真的,她甚至沒有告訴爹娘,這些年來,他們一直都以為她已經和太子鬧僵,已真是老死不相往來的地步。
肅王府中,她唯一告訴過的,就是念念。當時是以防她做出與自己相反的決定,提前告知,讓她心裡有個準備,免得到時候陷入兩難境地,可如今……
夏明霽牽起她的手握在自己手中,又輕按了按。
梁皎月轉頭看他。
夏明霽沒有說話,只是朝她笑了下。梁皎月注視著他那雙似乎永遠都溫柔的眼眸,抿了下唇,雖仍有擔憂,卻還是點了下頭。
如果這時候暴露太子與她和夏家的關係,皇帝必定不會輕易放過他們,到時候牽扯到的可就不只是她和太子,還有肅王府與夏家。她不能拿那麼多人的安危冒險。
所以現在,還是相信白二公子更為穩妥。
梁皎月走回房間,望著身體蜷縮成一團的梁言念,眉頭緊緊擰著。白二公子,你可要快些回來……
皇宮。
夜深人靜。之前還熱鬧的宮宴氛圍此時已全部退去,宮女太監們動作利落的將東西收拾整理好,繼而紛紛離去。
高高的宮牆之內,寂靜非常,只有幾隻隱匿在草叢中的小蟲發出幾聲吱吱。
夜間有風起,雲隨風翻湧,微微蔽月,夜幕之中,不見星辰。
在御書房小睡了片刻的秦與奕猛然睜開眼,他眼神有些慌亂,像是被驚醒。他抬頭,額間是一層密密的汗。
他氣息有些不穩,似是受到什麼東西的驚嚇,著急著左顧右盼,像是在找尋什麼。
盧清忙走上前詢問:「陛下,您這是怎麼了?可是做噩夢了?」
秦與奕沒再周圍看見什麼不同尋常的東西,御書房內,此時也就他和盧清。他匆忙緩了緩神:「無事。」
他抬手按著眉心,驚魂未定般的神情尚未完全消退。
盧清小心著看了他兩眼:「陛下,時辰也不早了,是否該回後宮歇息了?還是說,今夜便在御書房歇著?」
「就在御書房吧,」秦與奕嗓音有些沉重:「懶得走了。」
「是。那老奴讓人去取一些安神香來,助陛下安眠。」
「嗯。」
盧清走出御書房,吩咐在外侯著的小太監去取安神香。小太監跑得快,很快便將安神香取回。
盧清將香點燃后,揮散揮散香氣,才端著香爐進屋。
他將香爐放在御書房主屋右側的側室內,那邊是間卧房,以往秦與奕在御書房待的太晚、亦或是要睡午覺時,便是歇在那裡。
盧清走出來時,秦與奕倏忽出聲:「盧清,你說,朕是不是做錯了選擇?」
盧清一愣,眼裡閃過一絲緊張,又很快低下頭去:「陛下指的是?」
「梁家三小姐的事。」
「……」盧清不知怎麼回答,於是試探性的反問了句:「陛下為何忽然有此感慨?」
秦與奕抿了下唇,扶著額的手稍用力按了按眉心,過了會兒,他才開口:「朕剛剛夢見那個人了,她提劍抵著朕的脖子,厲聲質問朕為什麼要那樣狠毒無情的對她的女兒。」
盧清大驚,不敢抬頭,自也不敢接話。
秦與奕又自說自語道:「果然當初不該那麼匆忙做決定,朕就不該在破風軍大勝后著急著給念念和白路迢賜婚。」
「如今念念不在朕掌控之中,凜王又失去行蹤,白府勢盛,太子在朝堂上舉足輕重,肅王又因之前退婚一事多次在朝上針對秦臻,意圖攪亂朕一心維持的朝局平衡,朕心中慌亂,不得不走此下策。」
「肅王府和白府必須在朝堂上保持中立,太子與秦臻必須兩相制衡,朕維繫如此之久的朝局絕不能毀於一旦!」
他抬手,雙手握拳捶向桌面,發出一聲沉悶聲響。
大概是宴席上喝了不少酒的緣故,再加之想起朝堂煩心之事,秦與奕情緒忽激動起來,帶著怒意的話語在御書房中清晰響起。
盧清低著頭,皇帝情緒激動下,他是半句不敢多言。
御書房中蠟燭火苗輕輕挑動了幾下。
「唉……」又有一聲長長的沉重嘆息在御書房傳開。
秦與奕將失控的怒意收斂了大半回去。他抬頭看向窗外漆黑夜色,嗓音有些沉重:「你說,她會理解朕嗎?」
盧清心中一驚。他低著頭,姿態恭敬:「三小姐對陛下尊敬愛重,待您如長輩,您有苦衷,她不會怨恨您的。」
「朕指的不是念念,」秦與奕睜大眼:「是她!」
「……」盧清深吸口氣,屈膝跪於地:「雲姑娘逝去多年,老奴實在不知,還請陛下見諒。」
秦與奕抬眸瞥了他一眼,見他那般緊張模樣,眯了下眼:「你怕什麼?問句話而已,朕又不會殺了你。」
盧清跪在地上沒動。
是不敢動。
秦與奕雙手撐著桌面緩緩起身,繞出桌走到盧清身側。
盧清身體僵硬,一動不敢動,連呼吸都極力剋制著力度,不敢發出太大聲音。
秦與奕道:「如果念念能撐下來,這事就算過去了,以後她仍然還是梁家三小姐。但她要是沒能熬過去……」
「那也就只能算她運氣不好了。」
「這也算是給肅王提個醒,朕要做的事,阻礙者,都得死。包括他,也包括先帝賜下的那座王府。」
盧清:「……」
御書房內忽陷入一片令人有些窒息的寂靜。
「起來吧。」秦與奕背著手往御書房外走去:「朕忽然想去御花園走走。」
盧清匆忙站起身:「是。」
秦與奕走得快,盧清著急忙慌走出御書房大門時,他已經走遠。盧清緩了緩神,連忙小跑跟過去。
夜間風涼,寒意伴隨在風中悉數扑打在他們身上。足夠涼,也足以讓人腦子稍微清醒一些。
行至御花園時,秦與奕忽想起另件事:「肅王府和白府的婚事大概不能如期舉行了,如若他們來問,便說朕同意婚事延期,直至梁家三小姐病癒,他們再自行另擇良辰吉日舉行婚禮便是。」
盧清一愣,連忙點頭:「是。」
肅王府。
梁言念所感腹痛已漸漸消退,又換上了頭疼。她只覺自己的腦子好像被什麼東西死死揪住,她一時恍惚,好似腦子裡的東西一瞬間被凍住,她眼前視線逐漸模糊,明明是燭光明亮的屋子,她卻好似什麼都看不清。
她捂著肚子的手上移,她抱著頭,在床上翻了個身,忍不住用腦袋砸向床面,試圖以表面上的疼痛緩解腦內的痛苦。
梁婺和安雨丹見狀,趕忙過去,一人按著她的手,一手用力抓著她肩膀,不讓她再像這般傷害自己。
「念念……」安雨丹一開口,聲音便忍不住哽咽。她眼眶泛紅,眼內已是積蓄的晶瑩淚水:「念念,你別嚇大娘……」
梁言念掙扎著被按住的雙手:「頭好疼……我頭好疼……」
「不是腹痛么?怎麼又變成……」話還沒說完,安雨丹眼淚便開始往下掉。
梁婺緊抿著唇,眼睛也紅了。就這麼點時間裡,已出現過三種癥狀了……
到底是什麼毒!
該死的!!
梁婺猛的起身,欲往外走。
在屋外的梁皎月見他氣勢洶洶走出,連忙示意夏明霽去攔住他。夏明霽將他攔下,梁皎月扶著腰走到他跟前啊:「爹,您這是要去哪裡?」
「不能再等下去了!我要進宮直接去見皇帝!」
「爹!」梁皎月擋在他身前:「您又不是不知道皇帝是什麼人,您覺得他會承認是他在宮中給念念下毒么?今日宮中舉辦了一場慶祝和談順利的宮宴,是個值得慶祝的日子,您這時候進宮找皇帝廝鬧,不僅得不到解藥,反而會落得個辜負皇恩、大不敬之罪!」
梁婺激動的情緒忽穩了些,只是緊握成拳頭的雙手仍然未鬆開。
梁皎月又道:「若是爹被關進天牢了,肅王府怎麼辦?您有沒有想過,也許,皇帝正等著您去鬧?一旦您對他不敬,他便有的是理由對您和肅王府下手!」
「……」
梁婺看著梁皎月,眼神閃爍著,激動的情緒在她的話之後漸漸平息下來。
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擔心念念,卻也不能拿整座王府的人去冒險。
他皺眉,后槽牙咬緊,心中怒火在這種情況下也只能化為一聲帶著悲憤的無奈嘆息。
在曲幽院門前守著的翠翠忽然往裡大喊了聲:「二公子回來了!!」
梁婺和梁皎月同時朝那邊看去。
白路迢率先跑進來,氣喘吁吁,顯然是著急跑回來。有個背著包袱的少年跟在他身後,與他一道跑來。
白路迢沒來得及跟他們仔細解釋,轉身朝那少年道:「她在房間!」
少年隨他一起進了梁言念房間,梁婺、梁皎月與夏明霽三人對視一眼,連忙跟了過去。
白路迢大步走到床邊,見梁言念在掙扎,像是很不舒服,但又與他之前見到的反應不太一樣時,本就緊張的心情更為沉重。
安雨丹用衣袖擦去眼淚,抽噎解釋:「念念說她頭疼,剛剛還從腦袋砸床……」
白路迢皺眉,心情急躁,卻仍按耐住情緒,儘可能放柔嗓音:「三小姐,是我,我給你帶了個大夫來,你別亂動,把手伸出來,不要握拳,舒展開,稍微放輕鬆一點,就一點,讓他給你診診脈好嗎?」
梁言念難受得緊,幾番疼痛之後她已經不剩多少力氣,嗓子疼,像是被刀割過。
她回答不了,卻能聽見他說的話,雖有艱難,卻還是按照白路迢所言,鬆開了她緊握著的手。
少年名為追雲,藥王谷老谷主親傳弟子,很年輕,只有十七歲。
白路迢小心抓著梁言念的手腕遞到追雲面前,追雲伸出右手,兩指併攏搭在她脈上。
他皺了皺眉,然後將背著的包袱取下,從裡面取出一個黑色小瓷瓶,倒出兩顆棕色藥丸,讓梁言念服下。
梁言念吃下藥丸后,痛苦的表情稍微和緩了些,一直難受的身體得到一絲輕鬆。她閉上眼,急促不安的呼吸漸漸平穩下去。
白路迢攬著她的肩,將她抱在懷中。
梁婺問:「大夫,這樣就好了?念念沒事了吧?」
追雲將包袱收拾好:「她中的是混毒,我解不了,得找師傅。剛才給她服下的藥丸只能暫時壓制她體內的毒性,有效期,一天。」
「什麼!」
「說了,混毒,毒性太強,毒-葯-種類太多,以我現在的醫術,解不了。」追雲將包袱背回身上:「立刻出發去藥王谷吧,等消息傳回藥王谷,再讓師傅趕路來京都,那時候她怕是已經死透了。」
「……」
梁皎月皺眉,心中有另外的擔憂:「可藥王谷之人,不是不救京都之人么?」
追雲看向白路迢。
白路迢道:「有人帶她去。」
梁婺和梁皎月同時出聲:「誰?」
「我。」有個溫潤的男子嗓音從房門處傳來。
房內所有人皆轉身往那邊看去。
秦修瓚身著一襲深暗藍衣,長發用一條黑色綢帶隨意綁住,神色淡然步行至他們身前。
然後繞過他們,徑直走向梁言念。
他擺了下手,追雲退到一邊,為他讓出位置。白路迢抬頭,和他對上視線。
梁婺大為震驚,臉上的震驚根本掩飾不住,他瞳孔收縮,因為秦修瓚的出現而猛烈顫動著。
安雨丹的神色不比梁婺要好。她身體微微顫抖了兩下,不由自主伸出手去抓梁婺的手臂。
梁婺抬起另只手,覆蓋在她手背,又拍了拍。
他們兩個眼神是同樣的震驚錯愕,難以置信著秦修瓚竟然會這樣毫無預兆的出現在這裡。
秦修瓚看著因疲累而昏睡過去的梁言念,薄唇輕啟:「我今日要帶她離開京都,有意見嗎?」
梁皎月不認識他,正欲開口,梁婺抬手阻止了她。
梁婺道:「沒有。」
「很好。」
秦修瓚伸手從白路迢懷中將梁言念打橫抱起。
白路迢立即跟著站起身。
秦修瓚道:「你現在不能離開京都。待她恢復,我會派人告訴你。」
「可我……」
「京都之人,不能進入藥王谷,即使你去了,也進不去谷中。」
「……」
秦修瓚抱著梁言念往外走,經過梁婺時,他停下腳步:「這些年,多謝你將她養得那麼好。這份恩情,我會報的。」
梁婺緊皺眉頭:「今夜之事,是我沒有……」
「不怪你。」秦修瓚低頭望著懷中睡著的梁言念,眼神微微閃爍,眼底有一抹心疼閃過。
「皇帝會為他這種卑劣的行為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