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同眠
秦真冷不丁被他噎住了,睜開一雙桃花眼,眸色複雜的看著他。
楚沉實力證明死對頭的存在,除了最想殺你之外,還可能是這天底下最了解你的人。
暗器軟劍匕首都是秦真準備用來殺戴老賊的,存了一擊必殺之心,而那牙間巨毒卻是她為了以防萬一給自己準備的。
她這些東西藏得十分隱秘,連貼身伺候的侍女都不知道,這廝卻一清二楚。
不遠處紅燭滴蠟,火光搖曳間,氣氛越發的微妙起來。
秦真自個兒說的喜歡人家,眼下更是騎虎難下,只能硬著頭皮道:「能、當然能。」
她當即就當著楚沉的面取出牙間的巨毒扔了,然後把袖箭卸下,腰間的軟劍也□□扔到了榻前,連鞋都蹬了,盤腿坐在榻上。
「你看,我都扔完了。」秦真抬頭朝他笑,說話間臉上還帶了三四分「你看我乖吧」的模樣。
「都扔完了?」楚沉語氣淡淡的問了這麼一句,忽的伸手握住秦真的右手將其抬高。
剎那間紅袖垂落露出膚如凝脂的手臂來,也露出了她帶在手腕上的那個金色的鈴鐺手環。
「那這是什麼?」他屈指撥了一下那個鏤空的鈴鐺,裡頭裝了東西,晃動間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這個啊是裝香丸用的,又稱袖裡乾坤……」秦真說話間,忽然就著那個鈴鐺朝楚沉輕輕吹了一口氣。
溫熱的呼吸摻雜著異香徐徐撲簌在楚沉臉上,淺笑盈盈間勾魂奪魄。
他微頓,愣了那麼一瞬。
秦真見迷香起了作用,桃花眼裡笑意流轉,有些得意的勾唇道:「不過我在裡頭放了迷魂香,用十倍的藥量特製的那種、特兇猛,你有感覺了嗎?」
楚沉眸色驟沉,凝視了她片刻后,忽然閉上了雙眼。
「我早就同你說過了,不要一天到晚都做什麼正人君子,人不風流枉少年不沾酒不逛青樓有什麼意思?該見識新鮮玩意的時候還是要去瞧瞧的,可你非不聽,你看吧連這玩意都沒見過……」
秦真一邊說話一邊翻身下榻,抬手就把楚沉往紅羅帳里推,正打算抽回手好好喘口氣,同這人正兒八經的談一談的時候。
楚沉忽然伸手一把將她拽進了喜帳里。
秦真猝不及防就撲到了他身上,還沒來得及奇怪這特製的迷魂香怎麼迷不暈楚沉,腳上的動作就掀落了右側的喜帳,紅羅紗徐徐落了下來,帳里一下變得狹小而昏暗起來。
他們離得那樣近,彼此的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夏夜悶熱,體溫也跟著節節攀升。
秦真對上楚沉幽深如墨的眸子,一時之間很想去死一死。
她想換個姿勢,但是又掙不開楚沉的掣肘,只能認命的趴在了他懷裡,輕輕的嘆了一口氣,同他道:「你瞧,當年在京城的時候我就很想與你把臂同游,可你不願意,我就一直心心念念到了現在。」
楚沉都被她氣笑了,擁著她起身坐了起來,「心心念念這麼久,就想用著迷魂香迷暈我?」
這個姿勢,更像是秦真在他懷裡小鳥依人了。
好在殿中也沒旁人。
秦真心下默念了好幾遍『小命最重要』,而後抬頭望著他,「不是你想知道這是什麼嗎?」
她滿臉無辜,「我只是在如實相告,順便……給你示範一下怎麼用。」
「原來如此。」
楚沉面上沒什麼表情,伸手就把她腕上的鈴鐺手環摘下來輕輕一晃。
「等等……等等!」秦真連忙伸手掩住了口鼻,低聲道:「我都這麼喜歡你了,就不必用這玩意了。」
她說完,就一把從楚沉手中奪過了那鈴鐺扔出了喜帳。
金鈴落地,發出了細微的聲響。
秦真轉身看著近在咫尺的死對頭,一邊琢磨著這廝怎麼連迷魂香都放不倒,一邊頭疼著到了這個份上要怎麼才好。
還沒等她想出個所以然來,忽然看見楚沉右手輕抬。
「那什麼!」秦真搶先握住了楚沉的手,對上了他的視線,儘可能的含情脈脈道:「今夜良辰美景,紅燭高燃,你我一別三載,鴛鴦帳里喜相逢……」
楚沉道:「你到底要說什麼?」
秦真有些不太好意思道:「我想著是我愛慕你,那榻上這事就應該是我主動些,你說是不是?」
楚沉一時沉默無言。
秦真見他不說話,便覺著是默許了。
她緩緩退開了些許,和楚沉保持了一定距離,正思忖著用哪招能把他一下放倒的時候,死對頭一個看穿一切的眼神就掃過了過來。
秦真頓時打消了同他動手的念頭。
若是她還是三年的秦如故,同這人硬拼也不怕,如今,就只能智取了。
她磨磨蹭蹭了片刻,期期艾艾的抬眸望著他,「要不……我先給你脫一個?」
楚沉聞言星眸微眯,似笑非笑的看著她,「脫。」
秦真暗自咬了咬牙,然後笑著把嫁衣一件件脫下來扔到塌下,沒一會兒,便只剩下一層裡衣。
以前最是非禮勿視的楚沉就這麼看著她,眼神都不帶飄一下的。
反倒是秦真自己,有點下不去手了。
這最後一件裡衣解開,她可真的要同死對頭「坦誠相見」了。
楚沉等了片刻,不見她有其他動作,淡淡問道:「最後一件留給孤?」
「不不不!」秦真聞言差點從榻上蹦起來,嗓音都有些發顫。
她拒絕了之後,又怕楚沉看出她是假意,連忙開口解釋道:「我這好不容易要同喜歡的人做快活事了,心中歡喜之情難以自抑,舊傷好像要犯了……」
楚沉微微皺眉,伸手便去探她的脈搏。
「沒事!你再等我片刻。」秦真沒讓他碰到手腕,就忙著從袖中里掏出一個白玉瓷瓶,頭也不抬得對楚沉道:「容我吃顆葯先。」
楚沉沒等她把藥丸倒出來,就把整個白玉瓶拿了過去。
秦真見狀,有些發懵,「這是我的葯,你吃了沒用的。」
「別吃了。」楚沉隨手把那瓶子扔到了一旁,語氣微沉道:「睡吧。」
「我們就、就這樣直接睡?」秦真驚了,「你怕是不知道我這幾年……身子實在弱的很,有同你行那事的心,也沒那力,哪怕我再喜歡你,只怕也撐不過幾下就昏死過去了。到時候我連喘氣都不會,你一個人折騰……有什麼意思?」
「秦如故。」
楚沉語氣淡淡的喊了她一聲。
秦真立馬閉了嘴。
那三個字代表著她最美好的年少時光,卻已整整三年沒人喊過這個名字。
哪怕秦真臉皮厚如城牆,此刻也難免怔了怔。
楚沉見她如此,意簡言駭道:「睡。」
「我……」秦真有苦說不出,抱住了死對頭的胳膊,低頭在他懷抱里輕輕蹭著,想法設法的拖延,「夜還長著,要睡也不急在這一時吧?而且我來的路上睡多了,現下實在是睡不著,要不咱們蓋著被子敘敘舊?」
她沒楚沉接話,自個兒又把話接上了,「其實這三年……我真的很想你。」
楚沉聞言,抬眸看了秦真一眼,然後就抬手點住了她的穴道,把人放倒了。
「真的不先敘敘舊嗎?」秦真動彈不得,眼睜睜看著楚沉俯身下來,那張俊臉離她越來越近。
她心跳都停了一下,「要不你先打我兩下出出氣也行啊。」
楚沉沒接話,只問她:「心經第一句是什麼?」
「楚沉、楚平瀾!」秦真的心情已經難以從複雜和驚詫來形容。
她連名帶姓還有表字都喊出來了,滿臉痛心疾首的看著楚沉,「你這都是什麼癖好?要睡就睡!為什麼要一邊睡我,一邊讓我念經???」
楚沉閉了閉眼,像是在極力忍耐著什麼,沉聲問道:「你念不念?」
「念。」秦真鬱悶極了,但還是應的很快,反正動都動不了,也跑不動,還不如配合點,還少受點苦。
她這般想著,便閉上雙眸開始念心經;「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楚沉聽她忍著氣委委屈屈的念經,薄唇揚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弧。
他起身緩緩退開了,盤腿坐在床榻另一側,閉上雙眼,摘下左手腕上的檀木佛珠一顆一顆的轉著。
心中炙熱卻一時難消。
四下悄然,只有夜風從窗外呼嘯而過。
秦真念著念著,嗓音也漸漸變得平靜起來,她等了好一會兒也不見楚沉有什麼動作,便偷偷睜開右眼瞄了他一眼。
只見他端坐一旁不動如鍾,只有袖下的手時不時的動一下。
秦真也不敢驚動他,閉上眼睛繼續老老實實的念經,只是心中越發困惑了。
這廝到底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
聲勢浩大的帶著飛羽騎來搶婚,有這現成的洞房花燭夜,人一塊進了鴛鴦帳,衣衫都脫到了最後一件,結果讓她給他念心經?
到底是她有病?
還是楚沉不行?
秦真亂七八糟的想著,這心經許是真的能讓人平心靜氣,她念著念著,睡意就悄然襲來。
她昏昏沉沉地睡著了,夢到自己又回到了第一次見到楚沉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