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守信
楚沉連忙伸手把她接住了。
兩人在燈花繁影里相擁,火紅的繡花被秦真放到了楚沉懷裡,她看著他,桃花眼裡笑意泛泛,光華流轉,夜風吹得鳳凰樓上紅紗飛揚,越發襯得從中落下的她美艷不可方物。
秦真低聲道:「我還以為你不來了。」
「宵小作祟,來遲了些許,讓真真擔心了。」楚沉薄唇輕勾,同她耳語道:「我的錯。」
秦真聞言,心道果然如此,只怕今日不想讓楚沉來搶繡球的,除了元珏之外,還大有人在。
她剛想開口問他有沒有受傷,忽聽得邊上眾人一片嘩然。
「秦如故你吃飽了撐的學人家拋繡球也就算了!」齊樺從幾步開外掠了過來,氣得要炸,怒道:「人家拋球!你跳樓?」
秦真聞言抬手撥了撥額間的碎發,含笑道:「我若是同別人一樣站在上頭拋,豈不是顯得我太平庸了?」
「你……」
齊樺從前就說不過她,眼下更是氣得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秦真抬手拍了楚沉的肩膀一下,用眼神示意他放自己下來,
後者微微俯身將她輕輕地放下了,鬆手之後,將火紅的繡球托在掌中把玩著,語氣淡淡對齊樺說:「人和繡球都是孤接到的,齊國公這樣凶孤的人,是嫌命長?」
周遭議論紛紛的眾人聽到這話立馬就閉了嘴,默默地往後退了幾步。
楚王此人凶名在外,哪怕他生得一副仙人之姿,也令人惶恐不安,不敢造次。
齊樺差點被氣吐血,咬牙道:「拋繡球哪有這樣拋的!這次不能作數,得重來一次!」
四周一眾人有好些個壯著膽子附和道:「齊國公說的對,這作數不了,得重新來!」
「郡主!重新拋一次吧!」
「對,齊樺說得對!」被狗咬瘸了的元慶單腳蹦著上前來,附和道:「本王活了二十多年,就沒見過誰家拋繡球是連人帶球一塊下來的,這次肯定不能作數!得讓秦如故重新拋!」
蕭景明大步走了過來,他看了秦真片刻,才皺眉道:「終身大事豈可如此荒唐?如故,你重新拋!」
謝榮華一邊往前走,一邊伸手摸了摸下巴,湊到秦真邊上,低聲問道:「如故你今夜怎麼回事?是不是楚沉威脅你?」
他也不等秦真回答,便又繼續道:「你要是被他威脅了,你就同我說,咱們兄弟幾個都在呢,別怕他!」
「沒有,我沒被威脅。」秦真聞言頗有些哭笑不得,緩緩同眾人道:「這繡球我已經拋出去了,楚沉也接到了手上,我先前就說過今日無論是誰接到繡球,都會嫁他為妻,斷然沒有再拋一次的道理。」
「如故!」
「秦如故!」
謝榮華、齊樺還有元慶等人異口同聲的開口喊她,恨不得把伸手把她的嘴捂住,偏生鳳凰樓前有這麼多人在。
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不能做這麼丟面子的事。
一個個只能用眼神不斷示意秦真,楚沉可是你死對頭,嫁給他你不要命了?
秦真一時之間這些人說不清楚,也沒法說,只好正色道:「做人要守信。」
眾人頓時:「……」
謝榮華很是幽怨地看著她,「那你怎麼不對我守信些?」
秦真冷不丁被噎了一下,無奈笑道:「榮華兄,咱們先前那些都是兄弟情義,同嫁娶之事不沾邊的,莫要再說笑了。」
她說著忍不住側目看了楚沉一眼,見他正眸色深深地看著自己,忍不住朝他笑了笑,溫聲道:「他說的是玩笑話,玩笑話而已。」
元慶見狀,酸溜溜道:「秦如故,你這還沒成親呢,就懼內了?」
秦真還沒來得及說話。
齊樺便咬牙切齒地搶先道:「楚沉就是個狐狸精!」
秦真抬腳就踹了他一下,「胡說什麼?」
她壓低了聲音道:「你如今也是一方之主了,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子,休要胡言!」
齊樺被她踹了個正著,又被訓了,身形高大的俊朗青年忽的有些委屈起來,「我媳婦都被人搶了,還不能說他兩句了?」
「不能。」秦真想也不想地說:「誰搶你媳婦了?我和謝榮華還能算兄弟,你以前就是個被我揍的……」
她說著,忽然又覺著不能當著這麼多的面讓人家丟臉,頓了頓,又道:「你媳婦都還不知道在哪呢,自個兒慢慢找去吧。」
齊樺看著她,不說話了。
一旁的蕭景明眉頭皺了又皺,好半天才開口道:「如故……」
「不是我說……我今兒是大喜的事,你們一個個能不能笑一笑?」秦真直接開口打斷了,「你們這樣,不曉得的還以為我是掉入苦海了呢。」
人群里有人冷不丁接了一句,「郡主嫁給楚王,可不就是掉入苦海了!」
秦真聞言,忍不住回頭看了過去。
說話那人卻猛地扎進了人堆里,眾人都怕被楚王遷怒,又連連倒退了數步,人影繚亂,一時之間竟找不到之前開口說話的那人。
不過這樣一來,方才還擁擠不堪的鳳凰樓前,一下子就空出了一大塊。
月色傾灑間,紅紗飛揚帶出了些許陰影,在地上舞動著,時不時劃過眾人身上。
四周燈火通明,將彼此臉上的神色都照得清清楚楚。
「真真!」秦良夜在樓上愣了片刻之後,匆匆跑了下來,拉過秦真從上到下打量了好幾遍,「你說說你……怎麼就從樓上跳下去了?就算繡球拋出去之後後悔了,也不能這樣啊!」
秦真聽到這話,一時無言。
也就是她家父王能琢磨出這樣的路子了,球拋出之後臨時反悔,所以人跳出去把球接回來……
真是神了。
邊上幾人聞言,心情都很是複雜。
秦無恙跟了上來,低聲道:「阿姐不會這樣的,父王。」
「不管是為了什麼,下次都不可這樣了,多危險啊!」秦良夜說著,抬眸看了楚沉一眼,「這繡球拋出去了,誰接到就是誰的本事……」
「楚沉見過岳父大人。」楚沉上前拱手施禮,朝秦王作了一個揖,語調也比平日溫潤多了。
可惜平日里也沒什麼人承受得起他這般溫和,周遭眾人一時之間神色都變了變。
秦良夜本來還想再說姓楚的幾句,忽地受了這禮,整個人都有些不自然起來,「你、你改口這麼做什麼?還沒成婚,還沒那什麼……誰讓你這麼快喊岳父的?」
秦真見狀,不由得拽了拽他的袖子,低聲喊道:「父王!」
偏生邊上的元慶還在酸,「就是,什麼都還沒成,喊什麼岳父?」他說著,小聲道:「這事還不一定就這樣了。」
楚沉耳力極佳正好聽到了這句,目光涼涼地瞥了他一眼。
元慶見狀只覺得背後一涼,不自覺地單腳蹦著往邊上的謝榮華身後躲了躲,自言自語一般道:「幾年不見,怎麼變成這樣了?」
幾人正說著話,李揚也帶著幾個小內侍匆匆跑了下來,笑著行禮道:「秦王大喜,楚王大喜,郡主大喜啊!先前皇上吩咐過,不管是誰接到了繡球,都要和郡主一道進宮面聖,那楚王和郡主這便動身入宮去吧。」
秦王聞言,不由得疑惑道:「先前沒說過這事啊?本王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奴才同您說過的啊,王爺。」李揚道:「郡主這終身大事,一切都是皇上親自交代下來辦的,這接到繡球的人,自然也要進宮去面見皇上了。」
秦良夜一直都搞不懂這年輕的皇帝心裡打的什麼主意,眉頭頓時皺得更深了,但還是和和氣氣地說:「眼下都入夜了,這時候還進宮怕是不妥吧,要不明日?明日一早本王帶著他們兩個早早就進宮去面聖。」
「王爺說笑了,這事是皇上交代的,說了今夜就是今夜,哪有改日的道理?」李揚臉上的笑淡了許多,「眼下這已經入夜,王爺就不必再奔波,郡主和楚王殿下一同去也就是了。」
秦真仔細琢磨著這話,心中疑雲又生。
楚沉倒是面色如常,緩緩道:「岳父大人先回府歇息便是,我和真真去去就回。」
秦良夜忍不住抬眸看著他,心道你說的輕巧,進宮和出門逛街能一樣的來嗎?還去去就回!
楚沉只需一個眼神,便意會了岳父大人心中所想,隨即又道:「不妨事。」
秦良夜頓時:「……」
邊上謝榮華元慶幾個,紛紛開口道:「本王也要進宮去。」
「本侯也同去。」
「我也去。」
饒是李揚在這樣長年伴君側的,這會子也不免頭疼起來,連忙道:「皇上的旨意是郡主和搶到繡球之人進宮去,天色不早,君侯還是早些回府歇息吧。」
眾人還想再說什麼,秦真生怕這事越搞越複雜,當即開口道:「那我兩人進宮去便是。」
她說著又對眾人說:「行了行了,你們該幹什麼幹什麼去,今夜我這是喜事,也該進宮同皇上道聲謝。」
眾人看她的眼神滿是:秦如故,你今天又吃錯藥了?
紛紛無言以對:「……」
李揚怕多耽擱會生變故,連忙拂塵一掃,開口道:「楚王、郡主,請吧。」
秦真給楚沉遞了個眼色,齊齊朝自家行了個禮之後,並肩行過重重燈影之中,登上了進宮的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