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暗示
進宮路上。
秦真和楚沉在車廂里相對而坐,外頭人潮洶湧,都在議論秦郡主同楚王殿下的孽緣怕是這輩子都解不開了。
她聽了,忍不住伸手挑起楚沉的下顎,像個風流多情的紈絝子弟調戲美人一般,含笑問道:「剛接到了繡球,就要去赴鴻門宴,你怕不怕?」
「怕什麼?」楚沉伸手攬住了秦真的腰身,一把將其擁入懷中,「你還能因為元珏幾句話就反悔不成?」
秦真笑了笑,桃花眼微挑,「當然不會。」
兩人說話間,夜風拂動車簾,月華清輝和燭火之光齊齊落了進來,籠罩在他們臉上,映得容顏如畫。
秦真逗了楚沉好一會兒,先前同他單獨在一處總覺得有些尷尬,如今卻莫名地覺著不逗白不逗。
反正都是自家的了。
過了許久。
馬車在宮門前停下。
李揚帶著幾個小內侍上前來,開口提醒道:「楚王、郡主到了,請下馬車吧。」
「好。」秦真率先開口應了。
楚沉扶著她起身下馬車,眉眼都比平日里溫和了許多。
候在外頭等著搭把手的小內侍見狀都驚了驚,不由得面面相覷,眼神寫滿了:這楚王和秦郡主究竟是怎麼回事?
李揚也是滿肚子的疑問,卻不敢多言,只上前道:「兩位請。」
秦真點了點頭,和楚沉並肩而行,緩步進宮,跟著李揚直接去了御書房。
宮中燈火通明,來來去去的宮人內侍們匆匆而行,見到她們便退到一旁行禮,連頭也不敢抬。
秦真微微挑眉,低聲同楚沉說:「明明以前喜歡偷偷瞧你的人最多了。」
楚沉眸色如墨地看著她,語氣極淡道:「是么?」
秦真點頭,剛要開口,一旁的小內侍小聲提醒道:「到了。」
秦真「哦」了一聲,把後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只看了楚沉一眼,與之一同跨步入內。
她一進門,就看見元珏端坐在御案后,身著明黃龍袍,高戴帝冠,左右宮人內侍林立,宮燈御盞照得裡頭明亮如晝,也照的他整個人威儀無限。
秦真和楚沉齊齊行禮,異口同聲道:「參見皇上。」
「不必多禮,平身吧。」
元珏的目光一直落在秦真身上,今夜的她是精心打扮過的,紅衣絕艷,妝容精緻,連淡淡一笑都比平日更多情。
秦真只當然沒瞧見他的目光,含笑道:「皇上連夜召我們入宮來可是有什麼厚禮相贈?」
她從來不喜歡逆來順受,與其等別人先出招,不如自己先開口亂了局勢。
「你啊。」元珏聽到這話,不由得面露無奈,「一上來就同朕要厚禮的,這普天之下也只有你這一個。」
他話說這樣說著,卻抬手示意一旁的內侍去把早就備好的禮物取來。
秦真見狀,徐徐笑道:「皇上這既然又是替我準備一應事宜,又是連夜召見我與未來的夫婿,自家姑娘要出嫁也不過就這樣了,既然如此,我再厚著臉皮要份禮,也不過分,是吧?」
「是不過分,你秦如故做什麼都不過分。」元珏今夜似乎格外好說話的模樣,目光微移落在了楚沉身上,「只是朕怎麼也沒想到,竟然真的是楚王接到了你的繡球。」
秦真剛要開口說話,便見一旁的楚沉語調如常道:「天意如此,孤豈能不從。」
他說的是天意,卻看向了秦真。
秦真心道:我的終身大事,由我自己做主。
我意即是天意。
元珏看了看楚沉,又看了看秦真,微微笑道:「你二人自年少時就不對付,日後做了夫妻,豈不是每日都要鬧得雞犬不寧?」
楚沉淡淡道:「皇上多慮了。」
他就說了這麼一句,反駁了元珏的話,便再沒下文了。
整個御書房裡悄然無聲,氣氛莫名地有些僵持。
秦真見狀,連忙含笑道:「不想雞犬不寧還不簡單?我們不養雞也不養犬不就得了。」
她這話說話,元珏和楚沉齊齊看向了她。
秦真也曉得自己這話說得相當曲解其意,硬生生把這話往歪路上說了,還滿臉不解地問道:「怎麼……不行嗎?」
「行。」楚沉只說了這麼一個字。
元珏面上的笑意漸漸淡去,沒再說話。
只片刻,小內侍便呈上了一隻檀木盒子。
元珏抬手示意他送到秦真面前,溫聲道:「打開看看。」
「好。」秦真應了一聲,隨即伸手打開了,裡頭是一顆拳頭大小的夜明珠,要說稀罕的確是稀罕物,也確實是價值連城。
但是這種時候送這玩意,總免不了讓人想起那句「贈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
今個兒她剛把繡球拋出去,元珏就把人召進宮來,演這麼一出,但凡是個不蠢的,都能意會到這是個什麼意思。
若接到繡球的那人,膽子稍微小那麼一點點,這門親事定然是不成了。
秦真用眼角餘光瞥了楚沉一眼,見他面上沒什麼表情,便曉得他定然也想到了這一層,不由得心道元珏這廝做事越來越笑裡藏刀了。
偏生這時候,元珏還開口問道:「你可喜歡?」
「喜歡啊。」秦真話雖這樣說著,卻當即就把盒子蓋上了,收手回袖后笑道:「我這馬上要大婚,皇上就給這麼一顆珠子也忒小氣了一些,不說別的,您要送至少得送一雙,這寓意才算好吧?」
元珏卻道:「世有珍寶,從來都是獨一無二的,哪裡能說成雙就成雙?」
這人顯然是話裡有話。
「確實如此。」楚沉卻面色如常地說:「得之幸失之命,故而強求不得。」
這兩人說著話,忽然抬眸看向了彼此,對視間,似有刀光火石相擊。
秦真見狀,連忙上前站在了兩人之間,擋住了他們的視線,徐徐笑道:「那什麼,天色已晚,皇上召我們前來,這話也說了,禮也送了,若是沒什麼事,那我們就……」
「急什麼?」元珏直接開口打斷了她,「既然來了,就一同去御花園走走飲酒賞月,下次再見,不知是何時了。」
秦真一聽這話就預感不詳,剛要開口婉拒……
元珏忽地搶先道:「走吧,楚王。」
秦真心道:得,這回沖著楚沉去了。
後者給她遞了個安撫的眼神,語氣淡淡道:「恭敬不如從命。」
元珏起身,從御案後走出,吩咐一眾宮人內侍擺酒設宴,而後同兩人一道朝御花園走。
秦真走在中間的位置,一路都在琢磨自己要是再裝暈一次會不會顯得太刻意。
楚沉一向話少,步履從容,卻全無開口之意。
反倒是元珏說得最多,他笑著問道:「朕記得你們以前最不對付,楚王怎麼會去接如故的繡球?」
楚沉面色如常道:「想接就接了。」
這人半句廢話也沒有,還全然不給皇帝面子。
秦真忍不住伸手扶額。
過了片刻。
元珏又道:「朕聽聞如故是連人帶球一塊下了高樓的?」
「啊,對。」秦真抬頭笑道:「拋出去之後看到那什麼……就想先撈回來,結果不小心摔下去了,這真是一失足成……」
她這話說得含糊,像是怕被楚沉聽見一般,剩下的全讓元珏自個兒去猜。
後者笑意極淡道:「那可真是天意。」
秦真假裝嘆了一口氣,「可不是?」
幾句話的功夫,幾人便到了御花園,酒宴就已經擺開,元珏上前落座主位席,秦真和楚沉比鄰而坐,美貌宮人上前來為其斟酒。
元珏朝兩人舉杯,「朕近來,總是想起年少時的事,這第一杯酒就敬你我曾是共苦人。」
他說著舉杯就要飲。
「且慢!」秦真卻連忙叫停,她生怕這酒里有毒,尤其是楚沉手裡那杯。
雖然元珏不一定會做這樣的事,但是這時候他忽然說起以前來勸酒顯然有些奇怪,也難保王太師,或者底下這些人暗地裡忽然來一手,這宮裡的酒可不能亂喝。
元珏聞言,不由得停下了動作,凝眸看向秦真。
「皇上既然說了,這一杯酒要敬你我曾是共苦人,那是過往,得先敬過天地。」她說著抬手將杯中酒傾倒在地上,姿態從容得不像話。
楚沉跟著將酒傾灑在地。
元珏愣了愣,也跟著把酒倒在了地上。
皎皎月色傾灑在巍峨宮殿之中,繁花滿園,周遭錦繡高閣林立,美貌宮人在旁伺候著,外頭那些個人爭得頭破血流,只為有朝一日能坐在這裡。
可身在此間的人,卻只想破局而出,嚮往著天高地闊。
秦真抬手,自己給自己斟了一杯酒,起身面朝著元珏,含笑道:「皇上念著年少時的往事,我等亦是,那您可曾記得以前,我們幾個在東湖喝醉了,曾把酒對月,發誓有朝一日得自由、權在手,要以天下為先,百姓為重,要一生相信情義?」
元珏微愣,看著她沒說話。
秦真邁步而出,徑直走到了元珏面前,舉杯和他的酒杯碰了一下,含笑道:「皇上如今坐在至高至尊的位置上,仍舊不忘當年誓言,這一杯酒,我敬您。」
她說著,就要仰頭飲盡,元珏卻忽然伸手奪走了她手中的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