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嘗果
楚沉呼吸一頓,強行維持著面上的平靜。
他眸色如墨地看了秦真許久,才開口問道:「秦真,你剛才說什麼?」
「你這年紀輕輕的,怎麼就耳背了呢?」秦真頗有些惋惜地看著眼前人,笑著湊到他耳邊一字一句地重複道:「我剛才說,楚沉……我們成親吧。」
這一次,她離他那麼近,咬字如此清晰。
楚沉聽得清清楚楚,因此心神動蕩,一時難以平靜,連眼神都變了。
秦真看他如此反應,忍不住問道:「你這是什麼表情?」
她伸手捏了捏楚沉的耳垂,「先前你到林州把我搶了,又在鳳凰台接了一次繡球,同榻而眠過好幾次,還親過抱過,不是早就應該成親的嗎?你現下這模樣,倒像是從來都沒想過要同我做夫妻似的。」
楚沉捉住了她那隻作怪的手,儘可能地讓自己平靜下來,緩緩道:「我只是沒想到,你會忽然說這個。」
「不忽然啊。」秦真極其認真道:「我想了很久的,你我這樣的身份一直在待在京城總是不太好的,成了親就能回封地去過自己的日子,雖然我忘記了很多以前的事,但是我以後一定會對你好的。」
她這話說得像是在給什麼重大的許諾。
楚沉在她注視下,眉頭微跳,心都有些亂了,把她的手握在掌心裡摩挲,低聲應道:「好,那我去同秦王說。」
「你還是明日去府里找我父王說吧。」秦真抬起另外一隻手輕輕地撫過他的唇,神色微妙道:「現在去,似乎不太好。」
楚沉神色微僵,然後點了點頭。
秦真見狀卻忍不住笑,把手抽了回來,拍了拍楚沉的肩膀,「好了,那就這樣說定了,我先出去,父王找不到我該著急了,你在這待會兒再走,免得被人瞧見咱倆在一起。」
明明都是快要成親的人了,卻還要偷偷摸摸的,也是心累得很。
楚沉一手牽著她,一手打開門,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先走。
秦真邁出門檻,回頭朝他展顏一笑,低聲道:「那我走了啊。」
楚沉點點頭,溫聲道:「去吧。」
秦真轉身離去,經過來時的長廊,看見自己先前在姻緣樹上摘下來的祈願帶掉在路上,連忙彎腰撿了起來,將上頭兩句話掃了一把,不知怎麼的,忽然就有種微妙的情緒。
好似好多年前在此許下的心愿,終於有了迴音,一去經年,物是人非,唯此情依舊。
她把祈願帶輕輕疊好了藏入衣襟里,然後快步穿過拱門,走小徑去繞了半圈園子,終於碰到了找了她半夜的秦良夜。
「兒啊,你上哪去了?為父找了你半天都沒找著,真是好一陣擔心。」秦良夜連忙上前拉著她上下打量了兩圈,見她紅唇微腫,不由得神色一滯,「你這嘴唇……」
旁邊還有空明大師和幾個小和尚在,聞言不由得看向秦真,但方外之人不好盯著女兒家某處看,只一眼便移開了視線。
秦真心虛得很,連忙抬袖遮了一下,隨口扯了一句,「我方才在園子里逛了逛,瞧見一棵樹上結的果子生得極好,便忍不住摘一顆嘗嘗,咬一口就成這樣了……」
其實這話還是有一半真的。
那姓楚的的「果子」生得極好,她嘗一口,唇就腫了……
秦良夜聽到這話,覺得十分地不可思議,「你堂堂一個郡主,想吃什麼果子沒有,竟然去偷吃野果?萬一有毒怎麼辦?」
「沒、沒毒。」秦真也沒法再解釋更多了,只能強行按住自家父王,讓他不要再發問,又同空明大師胡扯了幾句,便拉著秦良夜回府。
一路上秦良夜都在問秦真頭暈不暈,有沒有什麼不良反應,還不斷地自責:「都怪為父沒有一直跟在你身邊,這一個沒看住就出了這種事。」
而且回了府,就讓管家去請太醫。
秦真一聽就驚了,哭笑不得地制止道:「請什麼太醫啊?我沒事,那果子肯定沒毒……」
「兒啊,你不要覺得請太醫麻煩,那果子要是真的沒毒,你的嘴怎麼會變成這樣?」秦良夜心想著秦真肯定這幾年吃藥吃多了,不喜歡讓大夫診治開方子所以才這樣說的。
他勸了秦真幾句,就回頭吩咐隨從去請太醫。
秦真拿她父王沒辦法,只能認了。
沒多久,領著一個小葯童的李太醫就過來了。
「郡主這……」李老太醫已經六十多歲,頭髮花白,人倒是精神地很,眼力也極好,他上前來一看見秦真的『癥狀』就愣住了。
李太醫心道:這哪裡是中毒了?
分明就是被人親的!
饒是秦真這般自詡臉皮厚如城牆的,一時間有點臉紅。
她抬袖遮住了半張臉,睜著眼睛說瞎話:「我有些貪嘴,在外頭誤食了野果,本也沒什麼大礙的,是父王大題小做,勞煩李太醫跑這一趟了。」
李太醫一聽這話就明白了,敢情秦王風流之名遍傳天下,竟然連個都看不出來,真的白瞎他這張好臉了!
這王侯家的私事兒,就算是看穿了也要裝作沒看懂的,這樣才能活得久。
「郡主身子弱,可不興亂吃東西啊。」李太醫順著秦真的話往下說,「好在這次吃的不是什麼有劇毒的東西,我這裡有瓶玉露膏,郡主拿去敷在唇上,明日便能見好了。」
「多謝李太醫。」秦真連忙抬手身邊的侍女去接。
李太醫留下玉露膏,趕忙告辭。
「本王送送李太醫。」秦良夜出去相送。
「我有些乏了……」秦真剛開口想讓屋裡這幾個小侍女都下去,自己一個人待會兒。
屋外就有小廝跑了過來,「王爺、王爺!楚王府那邊派人送了東西過來,說是給郡主的!」
秦良夜剛和李太醫一道邁過門檻,行至廊下,溫聲便停下腳下問:「楚王好端端的送什麼東西?」
秦真聞言連忙走到窗邊,往外看。
府中小廝往邊上讓了讓,身邊楚王府的人便捧著一個木匣子上前來,「匣之中物,君上說郡主用得著,便差小的送來。」
「楚王說用得著就用得著啊,他什麼時候還學會算命了?」秦良夜有點不太相信,伸手就把那木匣子打開了。
匣子一看,他就瞧見了裡頭擺的小瓷瓶,不由得奇怪道:「本王還道是什麼稀罕玩意,這不是跟李太醫方才給的那瓶玉露膏長得一樣嗎?」
一旁的李太醫心道:秦王啊秦王,你不覺得楚王特意差人給郡主送這麼一瓶玉露膏非常地不對勁嗎?
秦良夜說完那句話后,忽然也察覺出了一點奇怪之處來,「不對啊!李太醫是本王派人去請來看診,才給真真玉露膏的。」
他瞪著楚王府來的那人,「楚王怎麼知道真真誤食了野果要用玉露膏?」
楚王府那人低頭道:「小的不知。」
秦良夜轉而看向倚窗而立的秦真,「兒啊!」
他像是忽然明白過來一般,大步衝到了窗前,湊近了秦真看她,「你你你……」
秦真掩袖,「父王,你悠著點。」
「太醫院還有要事,我先告辭了。」李太醫見狀,片刻也不敢多留,立馬拉著自家葯童飛似的離去了。
楚王府的來人上前把木匣子最近交於侍女手上,朝秦良夜父女行禮,「東西已經送到,小的就告退了。」
「不許走!」秦良夜氣得咬牙,「來人啊,去把楚王叫過來,本王有話要問他!」
隨侍一旁的小廝侍女紛紛看向了自家郡主,用眼神詢問到底要不要按王爺所說去請楚王過來。
秦真開口道:「不用去。」
秦良夜聽到這話,頓時更氣了,「真真,你這是什麼意思?你跟楚王那、那什麼……本王連問都不能問了?」
他到底沒好意思說自家女兒不守把男女授受不親拋到了腦後,卻愁的眉頭都皺成了川字,「你跟他還沒成親呢!這樁親事說不定還會有變數,你何必委屈自己跟他那什麼?!」
秦真聽到自家父王這樣說,不由得有些好笑,「楚王貌美,世間少有,不管做什麼,我都不吃虧。」
秦良夜聞言頓時:「……」
「父王要問什麼,問我便是。」秦真搶先開口道:「不必興師動眾去喊楚王來,動靜鬧大了,反倒讓外人看熱鬧。」
她說著話,朝楚王府來的那人揮了揮手,示意其退下。
後者朝她行了一禮,悄然離去。
秦良夜知道秦真說的是對的,這種事鬧大了只會讓外人看熱鬧,但他心裡是真的不明白,不由得開口問道:「兒啊,你跟楚沉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今日去安華寺才多久,你怎麼還跟他私會上了?」
「不是私會。」秦真解釋道:「是巧遇。」
「巧遇……」秦良夜聽到這樣敷衍的說辭,差點一口氣上不來。
他忽然覺著才是急需太醫的那個,強撐著繼續道:「只是巧遇,你把自己弄成這副模樣。」
秦真抬手摸了摸唇,有些心虛道:「這個……說來話長。」
「你別說來話長了。」秦良夜覺得自己快撐不住了,連忙道:「你趕緊跟父王說說,你心裡究竟是怎麼想的,接下來要如何做,好讓父王心裡有個底。」
秦真抬眸對上了自家父王的視線,極其認真地說:「我喜歡楚沉,我要和他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