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七夕
秦良夜聽完之後,差點心梗。
可他也知道秦真的性子,就算現在身子柔弱多病,心依舊是敢想敢做敢折騰的那顆心。
秦王拗不過秦真,再加上繡球都拋了,皇帝都認了她跟楚沉的婚事,做父親的再也不願意,也攔不住女兒長大了,一心都撲在了楚沉身上。
這門婚事,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秦良夜不點頭也不行,他有些鬱悶地走了。
秦真左手拿起楚沉派人送來的玉露膏,右手不自覺的摸了摸紅唇,喃喃自語道:算你有心。
她不知道的是,楚沉這時已經進宮,站在元珏面前商議婚期了。
第二天,元珏便下旨,說是欽天監那邊給兩人選好了良辰吉日,七月初七。
七夕節。
秦良夜送走來宣旨的內侍就炸了,「七月初七算什麼成婚的良辰吉日?寓意真真跟楚沉成親之後就兩地離居,跟牛郎織女一樣一年一會嗎?皇上到底是什麼意思?」
「父王稍安勿躁。」秦真道:「我倒是覺得七月初七不錯,您想想,整個七月除了七夕,就是七月半鬼節了,這樣一比,七夕總比鬼節好多了,是吧?」
秦良夜一聽,也覺得有些道理,「這倒是。」
秦真道:「而且我跟楚沉早點成親,咱們都好早點離京,這也是好事。」
秦良夜還是一臉不高興。
秦真又道:「反正早成親晚成親都是成親,跟早死晚死都得死是一個道理。」
她這話說得十分順溜。
卻讓原本想要開口的秦無恙接不上話了。
四周的侍女小廝弱弱喊道:「郡主……」
「真真說得這是什麼話!」秦良夜都顧不上不高興了,連忙道:「趕緊呸三聲,百無禁忌、百無禁忌!」
秦真萬分配合:「呸呸呸,當我沒說。」
秦良夜鬆了一口氣,仍舊對這事很不滿,「就是這婚期也太趕了一些,現在離七夕不足十日,如此倉促便要大婚,豈不委屈了我兒?」
秦真笑吟吟地說:「不委屈不委屈,反正父王早就為了我備下了嫁妝,至於其他的事,楚沉如今好歹也是北州之主,有權有勢的,什麼不好辦,更別說咱們秦王府還這麼有錢!」
「這倒是。」秦王又覺得自己可以了。
就算南州不如北州兵力雄厚,打不過也不敢打。
但他們秦王府財大氣粗啊。
真真做了楚王妃,有什麼不順心的事,直接拿銀子擺平就是。
這世上沒有銀子解決不了的事。
如果有,那一定是銀子還不夠多。
秦無恙還沒說什麼,就被秦良夜拉去商量秦真和楚沉大婚,要用什麼規格,置辦多少物件了。
秦真走到池塘旁的樹蔭下,端起魚食,抓了一把灑向池中。
上百條錦鯉爭先恐後地遊了過來,張口吞食。
今日是六月二十七。
大婚之日定在七月初七,滿打滿算只有九天時間。
這次元珏用父王和無恙逼她進京,又用她引楚沉、謝榮華幾個諸侯參加選夫,連長樂郡王元慶都來了京城。
當今天下,有能力造反的,能跟元珏爭一爭龍椅的,如今全在這京城了。
若是元珏想趁著這個機會剷除所有隱患,著實是個大好時機。
就算他不這麼做,王太師也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更別說王家嫡子王錦霖被楚沉的人折磨地不成人樣,近來太師府那邊走漏了消息,王錦霖眼看著大限將至了。
這麼一算,京城裡這些大人物不管是為了爭權奪勢,還是清算私仇私怨,她跟楚沉的大婚之日都不可能順順利利,什麼事都不發生。
還會輪番上演各種大戲。
「來吧、來吧。」秦真又撒了一把魚食出去,也不知是跟池塘里的魚兒說話,還是在自言自語,「吃飽喝足,好辦事。」
塵埃落定,好還家。
秦真喂完魚,就回了臨風閣。
傍晚時,宮裡那位又下了一道聖旨。
聖旨上說得冠冕堂皇,說楚王和秦郡主身份貴重,特次破格讓兩人在章華宮完婚。
放著好好的楚王府和秦王府不用,非要讓他兩去宮裡舉行大婚儀式就算了,還非要說成是天下獨一份的榮寵,皇恩浩蕩。
不過元珏做事也是真的周全,從喜服到鳳冠,事無巨細,全都派人過來給秦真量身打造,章華的擺設布置也全有專門的官員負責。
讓秦真只要等著做新娘子即可。
搞得像是皇上嫁女兒似的。
秦良夜對此,已經完全無語了,「是本王嫁女兒還是皇上嫁女兒,什麼事都他安排好了,那讓本王這個做父親的幹什麼?」
秦無恙索性也不勸秦王了,「一天連下了兩道聖旨,不知還會不會有第三道。」
當天倒是沒有聖旨再送到秦王府來。
這第三道聖旨是第二天一早送來的。
當時,秦真還睡得正香。
接下來的幾天,宮裡的內侍天天往秦王府跑。
珍寶名器流水一般往臨風閣里送。
謝榮華、齊樺那幾個也輪番喬裝打扮混入秦王府見秦真。
眾人心裡都跟明鏡似的,元珏讓秦真和楚沉在章華宮大婚,那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他們看著像是來湊熱鬧的,其實早已入了局。
三年前,他們都是身受束縛的質子,一步走錯便會滿盤皆輸。
如今他們一個個都手握權勢,朝堂局勢變換都在他們一念之間。
日子就在眾人往來之間,一天一天過去。
不善女紅的秦真也被綉娘拉著,歪歪扭扭地在蓋頭上綉了一朵小花。
大慶婚俗。
新郎官和新嫁娘在成親之前,不能見面。
秦真天天看著一眾好友換著模樣來見她,只有楚沉,自從那邊在安華寺分開之後,就沒再見。
見不著面。
秦真有時候會在隔開秦王府和楚王府的那堵牆的邊上站一會兒。
有幾回,暖玉和藍煙請她回屋的時候,她聽見牆的另一邊,楚王府的侍從喊「君上」。
然後秦真就知道,楚沉也跟她一樣,時常站在牆邊。
不見其面,心已相見。
有時候,秦真爬到牆上看看,楚沉每天都在做什麼。
可這些天圍在她身邊的人實在太多,還從早到晚都安排好了要做的事。
她每天被這些人圍著,忙的昏頭轉向,好不容易等這些人都散了,又被困意席捲睡了過去。
人忙起來,時間總是轉瞬即逝。
很快,就到了七月初七這一天。
每年的乞巧節,京城的街道都會張燈結綵,熱鬧非凡。
今年因為楚王和秦郡主在這一天成婚,當朝的大人物們齊聚一堂,更添繁華。
秦真三更天就被侍女叫醒,起來開面梳妝,等所有一切都弄好,換上喜服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
別的侍女都在忙碌著大婚事宜,只有燕兒在她邊上,時不時給她喂塊糕點,遞碗甜湯。
秦真還困得有些睜不開眼,止不住地打瞌睡。
「我的郡主啊!」喜娘在邊上看著都急了,「您把眼睛睜開些,不然妝娘不好上妝!」
秦王府這麼多年都沒有主母。
秦良夜的那些姬妾都遠在南州,趕不及來京城,也不夠格來。
這府里府外的事,就都是秦真自己說了算,秦良夜和秦無恙只管照辦。
外頭的事自有皇上和楚王派人操持,可秦真在上妝的時候犯困這事,那兩位再厲害,也奈何她不得。
屋裡這些人被這事弄得又急又忙。
秦王則在前堂,一遍又一遍地擦拭亡妻的靈位,跟她念叨:「我們家真真啊,今兒是真的要出嫁了。」
「這次跟上回被戴賊逼婚不一樣,真真似乎是真的貪圖楚沉的美色,也不知道他兩能不能過下去……」
找了他好幾圈才找到他的秦無恙正巧聽到這句,「父王!」
「肯定能過去!」秦良夜立馬改口,「咱們這樣的王侯家,最怕只講感情,不圖其他的了,真真圖楚沉的美色,總好過跟他談情,畢竟美色還能看得見摸得著,感情就虛無縹緲,真假難辨了。」
秦無恙頗有耐心地等父王說完,才提醒他,「父王,楚王馬上就上門來接阿姐了。」
「讓他等著。」秦良夜不悅道:「你阿姐往後就得天天跟他在一塊了,讓她在咱們秦王府多待會兒怎麼了?」
秦無恙:「……」
不管秦王怎麼磨蹭。
吉時一到。
楚王府的花轎便上了門。
這會兒日頭偏西,依舊晴光朗朗。
喜娘讓藍煙來秦王過去。
藍煙說:「喜娘說,王爺親手為郡主畫眉心妝,是父親祝願出嫁的女兒一生笑面如花,寓意極佳,誰都不能代勞呢。」
「真真就本王這麼一個親爹,自然是誰也不能代勞的。」秦良夜忽然找到了自己獨一無二的那個點,不再反覆擦拭亡妻的牌位,把帕子往秦無恙手裡一塞,就往臨風閣趕去。
秦無恙又把帕子遞給了小廝,快步跟上前去。
到了臨風閣。
秦良夜親手給秦真畫了一朵桃花做花鈿,拉著她說了許多話,直到門外喜娘和楚王府的人三催四請,才親手給秦真蓋上紅蓋頭,扶她出門。
一路上,秦王都在囑咐他的寶貝女兒,「哪天你厭倦了楚沉的皮相,就回南州來找父王,父王養你一輩子。」
就算秦良夜不願意承認秦真喜歡楚沉遠遠超過他這個父親,也知道這次大婚跟上次秦真被迫去林州是不一樣了。
女兒這次是真的要嫁出去了。
以後就要以她的夫君為重,父親弟弟都排到後頭去。
秦良夜越想越傷感,忍不住一邊抹眼淚,一邊說:「在父王這裡,沒什麼嫁出去的女兒就是潑出去的水,真真永遠是父王的掌上明珠。」
秦真抬手示意藍煙給秦王遞帕子,語氣溫柔地說:「父王和無恙永遠都是我的牽挂的人。」
「這還差不多。」秦良夜拿帕子抹了眼淚,扶著秦真走出秦王府大門,跟她說:「以後遇到什麼不高興的事也別跟楚沉鬧,你寫信跟父王說,父王砸銀子買兇替你狠狠教訓他!」
「父王……」秦真哭笑不得地喊他。
就在這時,楚沉的聲音從幾步外傳了過來,「岳父大人放心,不會有那一天的。」
秦良夜剛邁過門檻就看見身著喜服的楚王翻身下馬,被眾人簇擁著走上前來。
直到楚沉在門前眾人吵吵囔囔的祝賀聲里,給他行禮,喊他岳父,然後親手把秦真扶上了花轎。
秦王整個人都還是僵硬的:「……」
這世上還有什麼,是比跟女兒說要買兇教訓女婿,卻被女婿當面聽到了的事更丟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