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為夫
這話一出,秦真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周遭眾人的臉色瞬間就變了。
秦真不由得轉身看著不遠處的元珏。
元珏倒是極其有帝王氣度,此時此刻還面不改色,頗有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鎮定。
楚沉抬袖慢慢擦去劍上的血跡,擦乾淨了,才接過無星遞來的劍鞘,將逐風流收回其中,遞給了身側的秦真,「真真,幫為夫抱著劍。」
秦真伸手接了過來。
明明她才是這把劍的主人,現在卻要替楚沉拿著。
不過俗話說夫妻一體,榮辱與共。
那楚沉的,就是她的。
這樣說來,逐風流還是她的,沒什麼好糾結的。
秦真抱著劍,抬眸看著楚沉,一下子也搞不懂這人到底要做什麼。
「皇上!你聽見了嗎?」王文成聞言,掙扎著爬起來,「楚沉要反啊!此時不殺,大慶江山就要亡了啊!」
王太師在這喊得歇斯底里。
楚沉不急不緩地從袖中取出兵符來,舉高了,亮給元珏和席間眾人看,「孤做此舉,為的就是今日能當著諸位的面,將兵符和北州二十萬兵馬交還皇上,從此大慶再無什麼什麼北州之主,普天之下,皆是皇土!」
他說著,把兵符遞給無星,示意其呈上去給元珏。
元慶等人的目光隨著無星手中的兵符轉移,從看楚沉轉到看著元珏。
「楚沉這是什麼意思?」元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這一把玩得夠大的啊!」謝榮華看了看蕭景明和齊樺,低聲道:「一下子就把咱們幾個都比下去了。」
他們幾個剛在皇帝面前表示要撂挑子不幹了,一個比一個說得情真意切。
結果這楚沉一上來就把兵符和兵馬都交了。
這讓他們怎麼搞?
現在做點什麼還來得及嗎?
幾人急忙想對策。
說好了今天要對付王老賊,可沒說楚沉今天要搞這一出啊。
元珏拿著呈上來的兵符,眸色複雜地看了許久。
「我執掌北州這三年,驅胡虜,平叛亂,未曾謀過半點私利,縱有過錯,應也能功過相抵。這楚王之位今日我一併還給皇上,此後永不過問朝堂之事,只願做個尋常百姓,與我夫人長廂廝守,四海遨遊。」楚沉說完,就看向了秦真。
他目光灼灼,比這四周的宮燈還要明亮。
秦真聽到這些話,本來就驚詫萬分,這會兒被他這樣看著,一顆心砰砰亂跳,滿腦子的思緒都變得亂七八糟。
楚沉一出生,就被人說是『帝星降世』,被先帝忌憚,囚於九重塔中十幾年,還是因為她酒後強闖,誤打誤撞地把這人帶入了俗世中。
後來他回北州,做了楚王執掌大權,天下人一邊傳他弒父殺母的惡名,一邊又怕他怕得要死,時人多有說楚沉八成是要做皇帝的。
才三年就能驅除胡虜,平了周邊的叛亂,手握二十萬大軍,成為大慶最強的諸侯,不是真龍之命怎麼可能做得到?
且楚沉這人心夠狠,手段也高明。
殺戴賊,拿林州的時候,又快又狠,完全不給人反抗的機會。
秦真那時候覺得楚沉來的時機那麼巧,是想一箭雙鵰。
可今日這情形,就算楚沉直接除掉元珏,自己當皇帝也不是難事。
楚沉卻二話不說直接上交兵權,連王位都不要了,說只想做個尋常百姓,與她長廂廝守。
這這這……
秦真都要為自己覺得楚沉是費盡心機想奪位而感到內疚了。
此情此景。
誰不得說一句,楚沉對秦真情深似海啊?
連她都要深信不疑了。
元珏握著兵符,沉默許久,剛要開口,身側的王錦韻忽然拔出發間的金簪抵在了皇帝的脖子上……
「皇上小心!」
「皇上!」
邊上的王公大臣們見狀嚇得臉色大變,驚慌大喊。
剛站起來跟楚沉說兩句的秦良夜見狀,頓時又閉了嘴。
侍衛宮人紛紛衝上前去阻攔,可王錦韻是皇后,她本來就坐在元珏身邊,從王太師被打趴下之後,就沒再出聲。
席間所有人的目光在楚沉楚沉身上,竟無人注意到她。
「都別過來!」王錦韻這次是真的挾天子以令諸侯,她是王太師的女兒,父親得勢,她才有資格坐在皇后的位置上。
如今王太師大勢已去,她要麼一杯毒酒三尺白綾被賜死,要麼被打入冷宮幽禁一輩子。
第一種是死,第二種是生不如死。
王錦韻都不想要。
「元珏,你我明明相看兩厭,卻要裝什麼帝后恩愛,如今回想起來,真是叫人噁心!」王錦韻做皇后這麼久了,根本沒和元珏有過夫妻之實。
她不喜歡元珏,元珏也不喜歡她。
被王太師強行湊成一對,平日里能不見則不見,可今日這事一出,以後怕是再也不會見了。
那些真話此時不說,以後只怕沒機會再說。
然而,王錦韻剛制住元珏,跟他說了一句話,元珏忽然抬手擰斷了她的胳膊。
四周眾人原本因為皇帝被王皇后拿住提心弔膽,正要開口談判,忽聽得『咔嚓』一聲。
就看見元珏直接擰斷了王錦韻的胳膊,反過來制住了她,冷笑道:「你真是一點不了解朕,這三年夫妻算是白做了。」
「元珏……你竟然、竟然是會武功的?」王錦韻手裡的金簪落了地,她被摁在桌案上,滿臉的難以置信。
這個新帝自登基以來,一直在人前示弱,甚至沒人知道他會武功。
朝政被王太師把持,在後宮也被她這個皇后壓一頭。
元珏一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全都不在意,王錦韻一直以為元珏就是一個懦弱無能的傀儡皇帝。
卻沒想到,這些都是他裝出來的。
看似什麼都不願意管、什麼都聽太師的皇帝,暗地裡卻已經一直在擴大勢力與其抗衡。
這次楚沉、謝榮華等人進京,對他來說便是最好的契機。
元珏將王錦韻推給侍衛們,沉聲吩咐道:「拿下。」
他站了起來,身姿筆挺,連眼神都沉了下來,帝王氣勢在這一刻迸發出來,不再是被王太師壓制的傀儡皇帝。
真正有了坐擁天下的帝王威儀。
落在了地上的金簪,被走上前的侍衛們踩在了腳下。
昔日高高在上的皇后,被綁住手腳,成了階下囚。
侍衛們把斷了一臂的王太師押上前來,跟被擰斷了隔壁,手臂軟趴趴垂著的王錦韻押在一起。
這變故來得快,解決得也快。
只是元珏藏得深,連秦真都不知道他會武功,從前還總是因為他被別的皇子欺負,幫他打架為他出頭。
方才見他擰斷王錦韻手臂的架勢,分明是個練家子。
沒練個十年八年,練不成這樣快准狠。
這樣想來,元珏真是打小就能裝,連她都被騙了。
就在秦真感嘆萬分的時候。
楚沉握住了她的手,走到了前面。
「我發現我似乎總是被人騙。」秦真小聲跟他說道。
楚沉聞言,渾身一僵,「是嗎?」
大婚之日發生了這麼多事,此時又身處章華宮,雖然他已經用最快的速度解決這些事情,但是今夜種種跟三年前的宮亂還是有些相似之處。
動亂與鮮血都是很容易刺激到人的東西。
他忍不住想是不是秦真因此想了什麼,說這話是意有所指。
「是啊。」秦真有些鬱悶地應聲,低頭在楚沉手臂上撞了一下。
楚沉被她這舉動弄得有些心虛,只能佯裝若無其事。
秦真用額頭在楚沉胳膊上蹭了蹭,像只在外頭打架打輸了回來跟人撒嬌賣慘的貓兒。
「以前被騙就算了。」她想著自己也回不去以前去,而且元珏現在是皇帝,她要是跟皇帝計較這些,不是自討沒趣嗎?
「以後要是再有人騙我,我跟他沒完!」秦真抬眸,看著楚沉一臉認真地說道。
楚沉:「……」
他這麼覺著秦真這話就是特意說給他聽的?
兩人低聲說著話。
邊上元慶和謝榮華他們,一眾王公大臣,還有秦無恙也扶著秦良夜聚上前來。
蔣明死了,內衛俯首,王氏父女被綁,此時已經到了論罪的時候。
「早就有大臣密奏說太師早有不臣之心,可朕不願相信。」元珏居高臨下地看著這父女倆,「直到今夜,先是太師造反,後有皇后弒君,你們王家父女的手段,真叫朕大開眼界。」
王文成凄聲道:「元珏你早就和楚沉等人串通好要除掉老夫,還在這裡假惺惺地演什麼?若是沒有老夫,你如何坐得上這把龍椅?」
秦真聽到王太師這話,就輕聲跟楚沉道:「王老賊不說這話還好,說了這一句,只怕活不過今夜了。」
楚沉道:「王文成居功自滿,藐視皇威,本就必死無疑。」
這幾年王太師把持朝政,搞得舉國上下怨聲載道,若是元珏再任由其發展下來,這大慶江山遲早要改姓。
兩人低聲說著話。
元珏一番發落,讓人把王氏父女都打入天牢,王氏一黨的官員全部革職查辦,又把齊樺、謝榮華和蕭景明幾個想撂挑子不幹的全都摁下,只收下了楚王的兵符,楚王的封號倒是沒收回。
楚沉倒也沒什麼所謂,反正日後朝堂上風起雲湧都與他無關。
元珏要給他留一個楚王的名頭,給他留一座王府,給天下人看他這個皇帝不是『飛鳥盡,良弓藏』的薄涼之人也無妨。
他跟秦真不去住就是了。
「好睏啊。」秦真靠在楚沉身上,折騰了這麼久她實在有些累了,「接下來沒我們什麼事了吧?我們是不是應該……回去入洞房了?」
楚沉眸色暗了暗,「是該回去了。」
兩人對視了一眼,齊齊拱手,朝元珏道:「亂臣已擒,大局已定,秦真(楚沉)先行告退!」
元珏一言不發,只是抬了抬手。
楚沉和秦真攜手,翩然離去。
「真兒……」秦良夜想跟著秦真一起離開,卻被一旁的秦無恙拉住了。
跟著周遭一眾王公大臣朝元珏行禮,齊聲高呼:「皇上英明!」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朝中奸佞已除,各方諸侯都沒有反心,群臣山呼萬歲,元珏站在那裡,接受臣子們的跪拜,他的目光卻落在了人群外的秦真身上。
美人紅衣,盛裝出嫁。
只可惜……不是嫁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