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第33章 第33章

天經閣是天族難得清靜的地方。

天族等級森嚴,這裡只有天帝宗支的屬親才能踏足。但現任天帝矢志深情,除了早早亡故的天後娘娘,多年來身邊無半個侍奉的人,以至於膝下單薄,只得三個孩子。這天經閣,就只有他們幾人才能進入。

慕蒙對天經閣的記憶不可謂不深,之前慕清衡畏懼雷雨之夜,父帝為了扳正他的毛病,將他關在空頂的天牢抵抗雷雨之懼,就是在這天經閣的天牢。

除此之外還有許多事情,爹爹對慕清衡的管教極其嚴苛,直到他成年之後才漸漸鬆懈,慢慢徹底放手。

不過她不一樣,許是姑娘家總會嬌縱一些,她若犯了什麼錯誤,要受罰也是來這裡,但多半是抄書。

只有那一次不同。

慕蒙思緒一晃而過,本沒在意,然而電光石火間,像是有什麼東西快的抓不住,她眉頭微蹙,漸漸陷入沉思。

她唯一一回在天靈閣的受罰那次,慕清衡的表現有些不對勁。

那時姐姐被東海王所傷,經脈俱斷氣息奄奄,被接回天與時,她只看了一眼就心痛如絞,頓時什麼也顧不得,只想將姐姐害的這樣痛苦的那個騙子碎屍萬段。

她去過東海三次,每次連東海王的面都還沒見到,就被慕清衡帶回來了。

第三次被帶回家時,爹爹沒有前兩次那麼寬和縱容,責罵兩句便放過她,而是大發雷霆,氣得很了真要教訓她。

她太心疼姐姐,又完全不理解爹爹的做法,第一次頂了嘴:「我為什麼不能去東海?姐姐被人害成那般模樣,渾身都是傷,爹爹不管,難道也不允許我為她出頭嗎?」

「胡鬧!此事若真這麼簡單,本座豈會坐視不理?」爹爹從來沒發過這麼大的脾氣,眼睛都紅了,「東海這麼輕易的就能收拾,還用得著你去出頭?就算你有一顆赤心丹,可你還沒有完全掌握它之前就不能用!你如何保證自己可以全身而退?落落已經棄我而去,難道要讓爹爹再失去你嗎?!」

訓斥了一長串,天帝又轉頭數落慕清衡教管不力,她心疼的要死,還沒等開口護著哥哥,爹爹一揮手,「去!你去把蒙蒙帶到天經閣去!罰戒尺二十!」

因為天帝動了真怒,又親自下令懲罰,執行官不敢怠慢,結結實實的打了她手心。

她從小被眾人嬌寵到大,別說受傷,連病都沒生過一次,那執行官下手毫不留情,第一下下去,她的手心就滾燙紅腫起來。

才打到第三下,手心已經泛起些許血絲,旁邊慕清衡終於看不下去,一把捏住執行官的手將他喝退,隨即也不換還有十七下沒打,一言不發地帶她回了寢殿。

她的掌心挨了三下戒尺,紅腫的老高,皮肉微微開裂,滲出細小血絲,看著頗有些觸目驚心。

給她上藥時,慕清衡臉色有些不對,一隻手時不時的按住心臟,像是很不舒服的樣子。

哥哥素來隱忍,若不是真的無可忍耐,絕不會在人前表現出絲毫異樣,當時她擔心極了:「哥哥,你是不是心臟疼?我看你總是捂著胸口,你這樣多久了?怎麼不早點跟我說?我傳醫仙來看一看吧。」

她記得清楚,雖然那些年慕清衡征戰四方,但那時的他並不是剛剛從戰場歸來,就算有傷也該痊癒了才是。見他心臟疼痛,還以為是生了什麼病。

當時慕清衡若無其事地放下手,但神色仍有些不自然,「沒關係,一些小毛病罷了,無需在意。」

他指一指她的手心:「放平點,別壓到傷口,」沉默著為她塗了半天葯,慕清衡又問了句,「疼不疼?」

她怕哥哥難受,疼也說不疼。

但慕清衡似乎還是很不舒服,為她塗完葯,細細包紮好紗布后,便微微蜷著身體,閉著眼睛一言不發。

她不放心,「哥哥,心臟疼不是小事,你在這乖乖坐著,我去差人情醫仙來給你瞧瞧。」

「不用,」慕清衡立刻出聲制止了她,他神色變幻幾輪,最終化為淺淺的無奈,沖她手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我真沒事,你不要亂動,手才剛剛包好。」

那天慕清衡最終也沒有讓醫仙過來,晚上她放心不下,打算去哥哥的宮殿再瞧他一眼,結果正撞上他給自己裹扎傷口。

他面前的桌子上放著一把鋒利的匕首,刀刃上沾染猩紅血跡,一旁的紗布被洇透,上面似乎還有一些零碎的血肉。

看了這場景她怎可能不擔心?淚汪汪的檢查了半天,也只發現哥哥胸口處有些許血跡,但流血並不多,看起來像是他所說的皮肉之傷。

慕清衡也再三保證沒事,漫不經心地抬手指了指那塊紗布,輕描淡寫:「有的傷口從前處理不當,長出一些腐肉。沒什麼要緊的,颳去便沒事了。」

……

慕蒙在記憶中慢慢回神。

心臟疼,心臟疼。其實慕清衡並不是最近才有這樣的狀況,原來也有些時候,他會無緣無故的心臟疼。

只是他戰傷不斷,借口又恰當,根本不會惹人懷疑。

細細想來,他好幾次沒來由的心臟疼痛,凱旋歸來數月之後有之,不在戰時也有之。他會疼,必定有什麼她還未察覺的原因。

她對中立位置是有了新的判斷,此刻倒是不急了,現下應該把慕清衡無端心疾這件事弄清楚才是。

打定主意,慕蒙偏過頭看慕清衡寫字。

她出神發獃的這段時間,慕清衡倒是在認認真真地默寫。爹爹罰他們一人抄兩遍書,他第一遍早已默完,眼看著第二遍也過了一半了。

「怎麼忽然盯著我看,你貪玩了半天,這會兒該不是想耍賴打算將我寫好的奪走吧?」慕蒙看的時間久了,慕清衡未抬頭,忽然含著笑意輕聲調侃。

他嗓音清湛,聽起來甚為愉悅,尾音甚至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孩子氣。

慕蒙目光沒動,眼珠輕微轉了轉,既然想知道他心臟疼的原因,必須要不著痕迹的從各個方面試探。

慕蒙想了想,盯著慕清衡默好的紙稿看,「哥哥,你怎麼寫這麼快?你剛剛受了那麼重的傷,才醒過來都沒好好休息。現在又在這裡受罰,你……沒有哪裡不舒服嗎?」

她問完,又強調一句:「你要跟我說實話。」

慕清衡執筆的手微微一顫,一小團墨跡抖落在潔白的紙張上,幾乎同時,他望過去的眸光亮了一亮。

「我很好,」他低聲,嗓音極其溫軟寵溺,「蒙蒙,你已經問過許多遍了,別擔心啦。」

他一邊說著,一邊伸手似乎要來捏她臉頰,慕蒙不想讓他碰,連忙裝作不信任的樣子,用筆桿敲一下他手背,「真的假的?那讓我檢查檢查?」

慕清衡當然同意,眉目含笑隨她查驗。

慕蒙仔細查過一遍,只能得出一個結論,慕清衡確實沒騙她。她用盡全力擊了他一掌,而他不過昏迷三天,從醒來到此刻,竟然像是完全沒受過傷,已經毫無痕迹可查了。

雖然不知道慕清衡修的哪門子魔功,但至少可以得出,他心臟疼,當與受傷無關。

慕蒙默默放下手,迎上慕清衡清亮帶笑的眼睛。

看來,也與心情好無關。

那心情不好呢?

慕蒙想了一會,感覺這事兒不太好辦:眼前這個人和前世的慕清衡不同,她都不知該怎麼惹惱他——她打了他一掌,他不僅不生氣,還為她解了毒而歡喜;現在陪著自己受罰,不僅不著惱,甚至看上去心情十分愉悅,

難道要把他寫好的那些紙搶過來撕?

慕蒙想,多半也是不行的,拋開一切不談,慕清衡這個人確有風度,他在天族當太子這些年,不是沒遇到過無禮之事,他輕易不會動怒,小打小鬧就更不會放在心上了。

沉吟一會,慕蒙以手托腮,一臉好奇:「哥哥,我想跟你請教一個問題。」

她今天三番五次找他說話,格外粘人,慕清衡笑意更深:「什麼問題?」

慕蒙翻開書,一邊說話一邊注視慕清衡的臉色,「這書上講六界眾生,讓我想起前兩天讀記史,看到天魔交戰那一段記載的不夠詳盡。我想知道,真的是我們天族覆滅了魔族嗎?」

「既有記載,當然是真的。」慕清衡微笑答道。

這麼平靜,連一絲心緒牽動都沒有?慕蒙沉住氣:「那我們和魔族有何仇怨?為什麼要行滅族之事?」

慕清衡神色如常,依舊溫柔,「逝者已矣,此事天族寥寥數筆帶過,只是顧全亡者臉面罷了。六界曾經本是平衡,可七百年前,魔族出了一位空前絕後的領袖,雖才能卓越,但冷心無情,畢生所求成為千秋萬代的六界霸主。魔族本是劃地而治,但在他的帶領下漸漸擴充疆土,屠戮四方,致使六界生靈塗炭。天族向來信奉大道之上,魔族先行不義,對此倒行逆施之舉必定出手剿滅。」

他說話時,慕蒙就裝作專心聽講的樣子,細細盯著他的表情,連最細微之處也沒有放過。但很奇怪,慕清衡說起這段歷史,除了耐心地娓娓道來,連一絲情緒波動也沒有。

好奇怪。

按道理講,這經歷於慕清衡而言應當是屈辱與仇恨,就算他表面沒有變化,他那顆誠實許多的心臟也沒任何不適嗎?

他如此神色,是真的毫不在意,還是心疾復已發卻裝作若無其事呢?

慕蒙只得接著試探:「可是從記載來看,摩族人被屠戮殆盡,他們的巢穴荒邊成了一座空城,連一個嬰孩都沒有留下。這手段是不是過於殘忍?就算當時的魔尊狠辣無情,可他治下,總有無辜的臣民。」

雖為探查,但慕蒙坐說到這裡確實覺得此事天族做的有失道義。她不曾參與那段歷史,可作為後人回首去看,屠城之舉實在過於血腥。

甚至很難想象,下此令的人是她親切熟悉的爹爹。

慕清衡擱下筆,輕輕點了下她的鼻尖,「此事已經過去那麼久,你那時還沒出生,想這麼多做什麼?」

他依舊是笑著的模樣,聲音舒朗乾淨,「其實談不上血腥,魔族本就人人皆兵,沒有什麼人是無辜的。而且那時他們的手段喪心病狂,本就罪該萬死。斬草不除根,總有一天必會捲土重來,又何必心軟惋惜。」

慕蒙咬著下唇,一副「我懂了」的樣子點點頭,心裡卻早就茫然一片。

這些事情,慕清衡行真的毫不在意。他冷靜,客觀,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極度理智地訴說這段歷史。若不是她早知道,很難想象被屠戮的竟是他的族人。

那他在意什麼?到底發生什麼事,才會讓那顆石頭心被牽引,打破他平靜的從容?

慕蒙腦中閃過一個荒唐的念頭,隨即立刻被她否定:不可能的,自己也想太多了。就算這一世的慕清衡搭錯了哪根筋沒由來對她動真情,可前世的慕清衡,不是沒有心臟疼的時候。他對她厭惡至深,打她、罵她、殺她的時候,可沒見他有任何不忍的表現。

還是慢慢來,再想一想從哪個方面入手。

慕蒙專心的盤算著,一邊去拿筆打算邊抄書邊想。但她走神太嚴重,拿筆時看也不看,心不在焉一抬手,正好重重撞在桌角上。

「咚」地一聲響,這張桌子年頭太久,邊角有些許開裂,慕蒙這一撞讓桌子邊角的裂口劃在手腕上,鮮血登時涌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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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尊誅殺摯愛后[雙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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