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
天牢里,慕蒙微微僵住一瞬,她沒想到慕落會突然這麼說,下意識搖頭否認:「不,我不知道。」
她不能說,姐姐這麼愛護她,若她說背後兇手是慕清衡,就算她不可置信卻也一定會信。
以姐姐的性格,拿到靈力后,她必定忍耐不得去找慕清衡尋仇。
可現在還不是好時機。
慕落臉色嚴肅起來,雙手扳過慕蒙肩膀,「我剛才只是聽你分析時神色不太對,想著詐上一詐,如此看來確實有問題。蒙蒙,他是誰?」
慕蒙抿住唇,沒想到姐姐心思敏銳到這般地步。在她再三催問中,終於搖搖頭:「姐姐,我現在不能告訴你,但你放心,我已有決斷。等到時機成熟,我一定會與你說的。」
「這是我的仇,我自然要自己去報,為什麼不能說?」慕落目光探尋而沉痛,緩緩道,「因為他的靈力比我高,所以我對上他會吃虧?」
「……是。」
慕落遲疑:「那你與慕清衡說了么?此人難道靈力也強盛過慕清衡不成?」
慕蒙胡亂點頭:「是,他很強。」
「那你更應該告訴我們,甚至向天帝稟明此事,」慕落沉聲道,「如此強敵,你怎麼能一個人扛著?」
慕蒙不知道該怎麼勸她。
如果只有慕清衡一人,她自然可以合天族眾人之力,悉心設計大概可以將他拿下。可荒邊冢還有無數魔族,一旦擅動,魔族傾巢而出,必定又會引發一場血流成河的大戰。
「姐姐,你相信我,我有分寸,」慕蒙抓著慕落的手,撒嬌一樣地搖了搖,「我知道,你心裡有很多疑問,也很擔心我的安危。我現在沒有辦法回答你,可我向你保證,我不會讓自己有危險的。」
慕落張了張嘴,望著慕蒙的神色,「枉我自以為身陷囹圄,卻也盡知外間事……」
本來她確實心有把握,外面的事,哪怕只聽到隻言片語,也能將事情輪廓推測的八九不離十。可是她的蒙蒙,她放在心尖上,不知道怎麼疼才好的小妹妹,什麼時候竟然會有如此多的心事?
甚至她掩藏的那麼好,至少每次來看她、以及前不久的成人禮,她沒發現蒙蒙有任何心事重重的端倪。
她的蒙蒙從小被眾人嬌寵長大,本該是無憂無慮,幸福快樂,怎麼會這樣?她到底默默承受了多少?
慕蒙聽姐姐開了個頭,就知道她想說什麼,目光一軟,放柔了語氣:「姐姐,你不要自責,你只要相信我,這些事情很快就可以結束。從小到大都是你護著我,這次換我護你一回,好不好?」
慕落鼻尖泛酸,心知再怎麼問蒙蒙也不會說,「既然如此,你也不必將靈力還給我,我不知道你要處於何種危險,還要靈力來做什麼?」
「我的靈力到了什麼程度我有數,足以讓你用來煉化赤心丹了。這樣一來,我還能放心幾分。」
慕蒙想也不想立刻搖頭拒絕,「不行,如果我用你的靈力煉化赤心丹,這靈力不就……不就還不成了嗎?」
這情況與東海王不同,東海王和姐姐來自不同的宗族,無論他怎麼使用,姐姐的靈力都不會徹底和他相融。
可她和姐姐本就都為天族之人,更是血脈至親,如果用她的靈力煉化赤心丹在身上運轉一圈,那就會融進她的骨血再也無法拔出了。
慕蒙當然不願意姐姐為她付出到如此地步,鄭重其事的望著她,「姐姐,我知道你待我好,可也知道這身靈力對你來說有多重要。如果我將它據為己有,以後有何面目面對你呢?佔了你的東西,又從何談起保護你呢?」
她笑盈盈地靠在慕落肩膀上,攬住她纖細的腰,「赤心丹我會自己煉化,我已經想好了。況且我也並非孤身犯險,將靈力還給你之後,我還有一個事要請你幫忙。」
「什麼事?」
慕蒙一笑,趴在姐姐耳邊將她的計劃細細說了。
慕落沉默聽完,靜靜想了很久,輕聲問:「你確定?」
慕蒙點點頭,「姐姐,即使這個壞人放過了鍾大哥,也將靈力還給了你,對他來說是結束,可對我來說是開始。他做過的惡,我一定會暴露在人前,並讓他付出他該付的代價。」
慕落清了清嗓子:「我是問,你確定自己絕不會有任何危險?」
「確定,確定。」慕蒙沖她眼睛彎彎的一笑。
慕落沉思了一會兒,終於點頭:「好,我聽你的。」
……
長公主靈力歸身之事不到一天便傳遍了整個天族,她既有靈力,小小天牢自然奈何不了她。天高地遠,自然是想去哪裡、想做什麼都由著她的心了。
這兩天慕蒙往天帝那兒跑的勤,她原本以為姐姐自由后,好歹也會來看一看爹爹,誰知道她壓根沒這個意思。而爹爹呢,也根本沒想低頭。
這兩個人,少不得要她為他們多操操心。
這天慕蒙一進門,就瞧見天帝正捧著一展模樣奇怪的燈在看,見她進來,竟略有些手忙腳亂的將燈放到一邊。
「爹爹,你在看什麼?這是什麼呀?」慕蒙還沒見過自家爹爹慌裡慌張的模樣,當然好奇。
天帝一手握拳抵在唇邊咳了一聲:「沒什麼。」
慕蒙好奇心更盛,笑吟吟的繞過來,仔細瞅了瞅這盞燈,「我怎麼感覺這裡邊有幾縷姐姐的氣息?爹爹,你快說這是什麼寶貝?你要是不說,那等姐姐回來,我親自去問她。」
「哎——真是小沒良心的,枉爹爹這麼疼你,我看你到底還是跟你姐姐更親。」天帝白了她一眼,緊接著又不滿地指了指門外,「你姐姐,真是個有主意的,比你還沒良心。剛一恢復靈力立刻就去東海了,就算她報仇心切吧,但也總得先來見我一面吧?」
慕蒙眯著眼睛笑了笑——姐姐這一走是她們兩個的計劃,這個怪不得她,不過他們父女倆倒是如出一轍的傲嬌,看來冰釋前嫌指日可待。
慕蒙略過了慕落去東海的事情不談,只捧著這盞燈若有所思的笑,「那我知道了,這盞燈看上去絕非凡品,既然有姐姐的氣息,您又這樣小心的捧來看,難不成是透過它來察覺姐姐的是否安全?」
天帝本來沉默,憋了一會兒,忍不住微笑起來:「你呀,真是個小鬼靈精。」
他取過燈,盯著燈發出的柔和光芒,溫聲向慕蒙介紹,「此燈叫做四九安思盞,通過它,可以探知與此燈氣脈相連的人安全。此燈有預知之力,可以察覺出未來的七七四十九天內是否會有危險。若有,燈光熄滅,視為示警。」
慕蒙認真聽著,伸手摸了摸燈盞的邊緣:「就像魂花?」
「有些類似吧,但比不上魂花精巧厲害。魂花會亮,是因為明確感知被保護之人受到傷害,並且可以通過並蒂之花瞬移,以求保護想保護的人。但此燈感知模糊,範圍太廣,並不能精確的知道對方會在何時遇到危險。」
慕蒙明白了,「如果姐姐一直在家裡,燈光熄滅,確實不知如何防範,不過此時正好派上用場。姐姐去了東海,您心中擔心,若看見燈滅,便知日後姐姐會遇到危險,就可以提前做出部署了。」
天帝長長的嘆了口氣,眼珠微微一轉不高興地冷哼兩聲:「若燈真的滅了,東海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那本座可什麼都顧不得,必然揮兵東海一舉滅之。」
慕蒙眨眨眼睛:「可是……」
「你呀,小小年紀操這麼多心,雖然落落走之前沒有來見我,但是她當年自請廢黜天族剖出的族根之骨,我已派人給她送去。昨日得到回報,她收下了,現在已經又是天族的長公主殿下了。」
這樣慕蒙就明白了,今世今日姐姐身份已全然不同,東海若真妄想欺負她,天族自然有充分的理由打回去。
當然,爹爹不知道,可她相信鍾離微是絕對不會再讓姐姐受到分毫傷害的。
弄明白了此燈的用處,慕蒙心中一陣安慰,虧她還擔心爹爹和姐姐不肯原諒對方擔心了好久,「這樣就好了,有如此好東西,爹爹怎麼不早點告訴我?我還怕您生姐姐的氣,害得我天天往這跑,在您耳邊念叨姐姐的萬般好處,只怕您早就煩我了。」
「也難為你了,你姐姐那些好處啊,你竟然說的都不帶重樣的。」天帝展顏一笑,摸了摸慕蒙的小腦袋。
一樁心事放下,慕蒙鬆了口氣,然而忽然又想起一事,仰頭問道:「爹爹,這是姐姐的四九安思盞,那我有沒有啊?」
天帝上下打量她兩眼,「這叫什麼話,你怎麼能沒有?」他說著,伸手捏了個決,很快掌心浮現出一盞亮著清淺白光的燈。
慕蒙望著這盞燈,神色漸漸凝重起來。
按照爹爹的說法和時間推算,前世她隻身一人去荒邊尋找慕清衡后,她的這一隻四九安思盞必定會熄滅。
本來在她的想象中,爹爹日理萬機,不會那麼快發現她的行蹤,但是如果有這樣一件寶物在,他很快就會意識到自己不在天族,並且未來會出事。
到時就算靈微不說,他也必定能猜到自己那個時候能偷偷跑去哪兒。
那麼在他的眼中,事情就變得微妙起來:慕清衡被貶荒邊,那裡是魔族巢穴;而自己跑去找他,四九安思盞卻熄滅了。
以自己對爹爹的了解,這一連串事情加起來,因果已經萬分清楚,他若不做點什麼是絕不可能的。
或許,前世的天魔之戰,是爹爹先發起的,也未可知。
慕蒙覺得頭疼,盯著自己的這盞四九安思盞漸漸發起呆,澄澈乾淨的水眸迷惘片刻,又重新緩慢的堅定起來。
無論怎麼樣,慕清衡也並不無辜。就算前世的天魔之戰真的是爹爹先發起的,這一戰也正中慕清衡下懷。
罷了,前世戰爭的起因究竟為何已經不重要了,事實既定,她與慕清衡怎麼算都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現在想那些還不如想想眼下這一世,路要往前走,做好自己的事才是正理。
「蒙蒙?蒙蒙?好好的怎麼又發起呆了?」天帝在慕蒙眼前揮揮手,「我們小蒙寶想什麼呢?」
慕蒙眨了下眼睛,反應過來自己又想的出神了,嫣然一笑隨口引開話題,「沒什麼。爹爹,這兩隻四九安思盞是您什麼時候做的呀?怎麼我從前既未見過,也未聽過。」
「你當然不會知道了。這寶物是我們天族獨有的,但天族人只有當了爹娘之後,才會由自己的長輩來教如何製作四九安思盞。在你們每個人小的時候,連路都走不利索那會兒,爹爹和娘親就已經給你們做好了。」天帝眉眼含笑,眼角折出幾道淡淡的笑紋。
談起這個,他目光深遠,微微發怔的注視空中某一處,像是回憶起了一些溫暖久遠的往事。
慕蒙瞧一眼爹爹表情,明白他又在思念娘親了,原來這是他們二人一起做的。
她從未見過娘親,原來娘親還給她親手做過這等寶物。
咦……不對呀。
這寶物是父母親手為孩子做的,雖然不知道都用什麼材料,但既然她與姐姐的燈盞中分別有她們兩人氣息,想必定是取了她們身上什麼東西才能製作。
那她的親哥哥呢?
如果爹娘給她的親哥哥也做了四九安思盞,被換子后哥哥必定會被魔族人殘忍殺害,那他的燈滅他們豈會不知?就算他們做安思盞時,哥哥已經被替換成了慕清衡,那他身為魔族之子,骨血氣息都與天族不同,難道爹娘就沒有任何察覺嗎?
慕蒙想不通,又不敢問的太直白,裝作一臉若無其事的樣子開問:「爹爹,既然我與姐姐都有,那哥哥必然也有了?」
「嗯?」天帝一挑眉,笑了兩聲,「你哥哥啊……」
他表情有些奇怪,不過很快便恢復笑眯眯的模樣,「你這孩子,今天總是問些傻問題,你姐姐有,你豈能沒有?既然你們兩個人都有,怎麼能少得了衡兒?」
他笑著笑著,在慕蒙若有所思的目光中又嘆了口氣:「不過啊,衡兒的安思盞,有與沒有,也沒什麼分別就是了。」
這是為什麼?慕蒙忙追問:「爹爹,此話怎講?」
「因為啊……」
「啟稟陛下,太子殿下在門外候旨。」
天帝被打斷話頭,伸手拍了拍額頭:「對,本座叫了衡兒過來,」他對外面揚聲道,「快請進來。」
他搖搖頭,頗有些頑心的跟慕蒙幸災樂禍:「這個妖族啊,哼,真是家門不幸。怪就怪在老妖帝生了太多兒子,內亂不斷,換作是我真是煩也煩死了。這不,前兩天衡兒去助妖族的月太子平亂,原以為要去一陣子,沒想到回來的倒快。」
慕蒙沒想到爹爹就這麼說起別的話題,這事她知道,她將靈力轉呈給姐姐之後,出來便聽說妖族三公子行悖逆之事,妖族一時鎮壓不住,只得向天族求助。
此事關係重大,慕清衡當晚就出發了,所以這幾日她也沒有見到他。
但妖族內亂都是常事了,慕蒙一點也不感興趣,接著剛才的話問:「爹爹,你還沒說完,為什麼哥哥的四九安思盞有與沒有並無分別啊?」
誰知這麼一會兒功夫,天帝竟然耍賴了,「嗯……這個事兒啊。嗯……以後再告訴你吧。」
「可……」慕蒙正想追問,慕清衡已經走進來了。
她只好閉了嘴,悶悶不樂地坐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