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期待
林向松繼續道:「景瀾便是那位獵戶的孫子。這孩子命苦,還沒出生時母親便被他父親拋棄,生下他之後也是終日鬱郁,在他很小的時候就沒了。他自小便與爺爺相依為命,後來爺爺也去世了。」
他嘆了口氣:「我也是前幾日才在景瀾身上發現我當時留下的信物,沒想到那孩子竟是恩人之子。」
「信物里儲存著老人家的遺願,希望景瀾能拜你為師。我想著你即便沒精力教他,好歹收了他,將來讓他跟著其餘弟子一起聽學便是。」
林向松說著展露笑意:「如今這樣倒是皆大歡喜。」
沈應眠一直神色淡淡,聞言也只是輕輕頷首,彷彿一切早已瞭然於胸。
林向松似有所感,「你早就知道了?」
沈應眠當然不知道。
只是越聽越覺得景瀾這孩子身世果然可憐,來到琅峰宗又深受「沈應眠」的折磨,怪不得以後要回來殺了「沈應眠」。
更覺得景瀾後來回來報復「沈應眠」根本就沒有做錯,那是他罪有應得。
只是沈應眠穿書而來,也算是佔了人家的身份,「沈應眠」做過的事情不可避免地要由他來承擔。但如果沒有「沈應眠」的百般折辱,景瀾以後說不定就不會黑化成魔了吧,他本該有更好的人生。
沈應眠心下嘆氣,眼下也不僅僅只是為了完成任務,而是真心想引景瀾向正道了。
他順著林向松的話說下去:「自然是知道。否則師兄以為我為何願意收他?」
林向松先前害怕沈應眠捲土重來,又像從前一樣玩弄這些孩子,本還有些許猶豫,所以一開始並沒有強行要求他收下景瀾。
如今知道他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才如此,林向松反而鬆了一口氣,「那便算是幫師兄一個大忙了。」
「還有一事……日後別再為難他。」
在林向松苦口婆心的勸說下,沈應眠漫不經心點了頭:「我閉關之時天帝已有指示。我盡量吧。」
他願意如此承諾,林向松已經很開心了。
他撤下隔音結界,朝一直在外頭候著的景瀾走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日後就好好跟著你師尊,不用再去餵養仙鶴了。」
景瀾既然已經成了沈應眠的徒兒,自然是要跟他回原主所住的垂雨榭。
沈應眠一人可以憑空飛行,再帶上一個小孩便要多費些功夫。加之景瀾現在似乎對他多有排斥,沈應眠沒碰他,只是按照系統引入他腦子裡的記憶施法。
景瀾的腳下多了一個法陣,將他輕輕托起。
小孩踉蹌了一下,下意識往前一抓,抓住了沈應眠的衣擺。
沈應眠條件反射一般伸手將他扶穩,而後看到景瀾像是燙手一般甩開他的衣裳。
他泰然自若,聲線冷冷道:「連站都站不穩嗎?」
景瀾沒有說話,僵著身子站在法陣之上,一動也不敢動,更不敢往下看,彷彿只要動一下就會摔下萬丈高空。
沈應眠低頭看了他幾次,發現小孩兒面無表情,很是平靜的樣子,便專心和系統對話。
就在剛剛,系統又給他發布了一個階段任務:幫景瀾激活靈根,獎勵積分:500。
對於積分還為負數的沈應眠來說,這的確很有誘惑力。
但沈應眠還是猶豫了,「一定要讓他修仙嗎?我教他念書習字,護他長大,等他有能力立足之時再將他送回人間,這樣不好嗎?」
按照原著劇情,再過十年修仙界會與妖魔產生紛爭,作為仙門弟子反而不如普通人安全。
【……】
系統沒了聲。
但這次任務沒提失敗懲罰,沈應眠也沒再繼續問。
沒多久就到達垂雨榭。
他沒有貿然跟景瀾太過親近,只把他安排到偏殿就轉身走了。
雖說眼下還不能太過明目張胆地對他好,但沈應眠還是覺得既然收了徒弟就要負起責任來,於是他去了一趟藏書閣,想著給景瀾找些合適的書看。
但是琅峰宗藏書閣的書籍多與修仙相關,沈應眠找了許久才找到幾本合適的,後來只得求助於系統。由於他現在的積分還是負數,無法兌換實物,只能查看虛擬物品,然後一字一句將書中的內容抄下來。
沈應眠不在的一個下午,景瀾就一個人待在垂雨榭陌生的房間里,一直到傍晚,他終於聽到外頭傳來動靜。
景瀾騰地一下站了起來。
來的卻不是沈應眠,而是膳房的弟子,來給他送飯的。
景瀾局促地站在一旁沒動,待人走出屋子才打開食盒看了一眼。琅峰宗的菜色豐富,但每道菜份量不多,顯然只夠一個人吃。
他追到外面一看,發現那人沒往正殿去,這會兒已經出了垂雨榭。
「等一下!」
「怎麼了?」弟子回過頭來。
景瀾手指攥著衣擺,無意識地絞著,在弟子疑惑的眼神中小聲道:「誰讓你送的?」
那弟子道:「是宗主吩咐的。原本新弟子都得自行去膳房吃,但宗主說垂雨榭離膳房遠,你還不會飛行,便由膳房每日送來。」
景瀾攥了下手指。
不是宗主還能是誰?果然不該抱有期待。
對方繼續道:「你跟著仙尊修鍊,日後應該也能像仙尊一樣辟穀。」
景瀾站在原地直到人消失在視線里,而後垂下眼眸。
可他根本修不了仙……
沈應眠在藏書閣不知不覺待到晚上,把一本書都抄完了。
回到垂雨榭,他從柜子里找出一床被褥來,起身往偏殿去。
景瀾已經睡下,此刻正縮成一團,整張小臉埋在被褥里,露出來的眉毛不安地擰著,嘴裡還無意識喃喃著什麼。
沈應眠輕柔地將被子放下,給他蓋上,彎腰將底下的一層被褥拉下一點,露出小孩的口鼻。
正當他俯身想要聽清他的呢喃時,沈應眠的手指突然被抓住。
「冷……」
「好冷……」
熟睡的小孩全然收起了身上的刺,沒有白天時那般防備姿態,看著倒是人畜無害。
沈應眠輕聲嘆氣,給他掖了掖被子,便隱約聽他又喃喃著什麼。
這次他聽清了。
「娘,小景……好冷。」
景瀾沒有醒來,只是睡夢中的囈語。
卻讓沈應眠不受控地想起了自己的媽媽。
父母離婚之後他判給了媽媽。小時候他身體就弱,蓋著棉被還是覺得冷,每天晚上都要媽媽抱著入睡,後來媽媽去世了,他只能獨自一人捱過冬日。
如此想來,他跟景瀾的身世還挺像。
這也是他今日聽林向松說那些事時動容的原因。
沈應眠坐了一會兒,想把手指抽回來,卻帶動著景瀾的衣袖下滑,露出小孩帶傷的手臂。
那些傷痕有深有淺,有新傷也有舊痕。
他微微皺眉。
按宗主所說,景瀾自小與他的爺爺相依為命,爺爺應該待他不錯才對。
「系統,景瀾有被家暴嗎?」
【他爺爺沒有打過他。】
「或是被琅峰宗里的人欺負?」
【宿主,我並不是無所不知的,有些事情我也沒有查看的許可權,需要你自己去發現。抱歉。】
沈應眠無聲嘆息,手不自覺伸向他的領口,只是還沒碰到,一直閉著眼睛的小孩就如有感應一般睜開眼睛,準確地抓住了他的另一隻手。
景瀾眼中頃刻被警惕充滿,手上的力氣也非常大,但這一番掙扎讓他的領口微微敞開,沈應眠看到了裡頭的傷痕。
沈應眠眼眸一緊,甩開景瀾的手站了起來,面不改色倒打一耙:「是你自己先抓住我的手不放的。」
他哼了一聲,語氣刻薄:「記住,今日收你為徒也不是我的本意。」
床上的小孩一言不發,一雙眼睛只死死地盯著沈應眠看。
掌心還殘存著對方手指的溫度,帶著舒適的涼意。
被這般兇狠的眼神看著,沈應眠絲毫不慌,只是面無表情地陳述著打好的腹稿:「更何況……我沒有精力帶徒弟,收下別人也是耽誤人家,收了你正好給宗主一個交代。」
「你要擺正自己的位置。」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