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尊上,怎麼了?」雲晚白抬眸看向他,不解地道。
重雪照纖長濃密的睫羽顫了顫,遮住了眼眸中的那一份不自在。
他的手緊攥著她細伶伶的手腕,宛如一塊上好的暖玉,泛著暖意,觸感柔軟又細膩。
重雪照強忍下摩挲的衝動,怕她又生氣,便迎上她茫然的目光,一本正經地道:「你把黑球給我,我給你改一下。」
雲晚白依言遞給了他,然後順勢把自己的手腕自他手中抽了出來。
重雪照握著黑球,心裡一時有些說不上來的滋味。
他垂眸,魔氣自他掌心中冒出,將黑球裹在了其中,隱隱約約能看到黑球在其中上下飄浮,魔氣就像是一簇黑色的火焰,不時烤得黑球發出了「滋滋」的聲響。
沒多大一會兒,重雪照手中的魔氣散開,一條黑色的手鏈隨之落在下來。
重雪照把手鏈往雲晚白手裡一拍,道:「喏,你戴著吧,多方便。」
雲晚白低頭一看,掌心中靜靜地躺著一條不知道是什麼材質做成的手鏈,泛著泠泠的寒意。似玉似石的細碎黑色玉石間是用銀鏈連接了起來。鏈子的中間還垂了一個黑色小球,很小,稍微動一動,便會發出些微清脆的聲音,倒是不怎麼吵。
雲晚白表情木了:「……」方便是方便了,但她那麼大一個黑球呢?她剛起的名字啊……
重雪照見她表情不對,道:「怎麼了團團,你不喜歡嗎?」
他轉了下頭,更好地端詳她面上的神色,同時解釋道:「你不覺得這樣戴在手上更方便了嗎?省得要用的時候再在儲物戒中找了,而且……」
重雪照頓了頓,唇角幾不可查地翹了翹,道:「你把它戴在手上,你不管去哪裡,我都能能第一時間感覺到。」
這樣就算她遇到危險了,他也能在一瞬間趕去她身旁。這樣她總不會再擔心受到欺負了吧。
重雪照說完之後,黑眸一眨不眨地盯著雲晚白看,似乎想看她到底喜不喜歡黑球變成這個樣子。
雲晚白脊背僵了一瞬,又慢慢地鬆懈下來。她面上倒沒什麼厭惡的情緒,只露出了幾分無可奈何,道:「尊上,我剛起的名字……」
重雪照眼睛都不眨一下,斷然道:「它叫黑球也不是不可以。」
「……」雲晚白無語地盯著他看。
「你若是喜歡剛剛的黑球——」重雪照眼底是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縱容,他道,「我一會兒翻翻看,再給你一個,這樣總可以吧。」
「算了,就這樣吧。」雲晚白微嘆了口氣,抬起左手,準備將黑球戴上。
但她一個手操作到底有些不方便,再加上她之前也沒帶過這種東西,手鏈的尾端自她指尖滑落了好幾次,都沒能成功扣上。
雲晚白略有點懊惱地咬了咬下唇,還未待她再度嘗試,一隻手從旁插了過來,不由分說地拿過了她掌心的黑球,修長的五指靈活的散開,要往她的腕間套。
雲晚白抬眸看去,正好看見了少年認真的側顏,他微抿著薄唇,長長的睫羽像把小扇子一般輕顫著,時不時遮住了那雙漆黑的鳳眸。
「啪嗒」一聲,手鏈扣好了。雲晚白回過神來,收回了目光,心緒一時有些複雜。
這已經是多在她身上的第三樣東西了,還是——
明確表示能知道她在什麼地方的東西。
雲晚白定了定神,見重雪照收回了手,面上適時露出一抹笑意來,她晃了晃左手,手鏈隨之作響,笑盈盈地道:「多謝尊上。」
重雪照看了她一眼,見她似乎很滿意的樣子,也放下心來。
他鳳眸眨了眨,湧上了幾分蠢蠢欲動,試探開口道:「那麼團團……你現在能不能讓我再捏捏你的臉?」
雲晚白:「……?」怎麼又扯起這個事來了。
重雪照的手躍躍欲試,他理直氣壯地道:「你看,我幫你解決了你一直擔心的問題。作為回報,你是不是就該讓我捏一下。」
「我要的也不多,你就讓我捏——」重雪照黑眸閃了閃,伸出了三根手指,不容置喙地道,「讓我捏三下吧。」
重雪照想過了,她必然不會同意三次,就會跟他討價還價,那麼不管是降到兩次或是一次,最終都是他賺了。
他想的倒是很好,但事實上——
雲晚白根本不上她的當,因為她根本沒同意。
雲晚白瞅了他一眼,抬起手來,瀲灧的桃花眼眯了眯,盯著腕間的黑球。她倏然一笑,作勢要摘下手鏈道:「那還是算了,我摘下來還給尊上吧。」
重雪照:「……」
重雪照滿腹委屈得盯著她看,道:「不要,我不捏了還不行嗎?」
雲晚白這才停下動作,微笑道:「好的尊上。」
雲晚白看了他一眼。如果重雪照有長耳朵的話,那他此時的耳朵一定是耷拉下去的。她忍不住道:「尊上,我的臉有什麼好捏的,你自己不是也有臉嗎?」
「你若是實在想捏,就自己捏自己的啊。」
重雪照猛的轉頭盯緊了她,漆黑鳳眸中滿是委屈地道:「……那能一樣嗎?」
他不加思索地道:「我的臉上沒有肉,但是你的臉上有肉多好捏呀。」
雲晚白:「……?」
雲晚白的笑容僵硬了,眉頭緩緩皺起,道:「……尊上,你什麼意思?」
重雪照絲毫沒察覺到什麼不對,繼續毫不猶豫地道:「我的意思就是你比我胖,所以你的臉更好捏一下,但是你又不讓我捏。」
「……」雲晚白看了一眼他,又低頭沉默了下來,臉上笑容完全消失了,面無表情地聽著他在那裡抱怨,然後——
她突然站了起來,直接扭頭就走。
重雪照都沒有反應過來,只能怔怔地望著她的背影,嘴巴微張,眼眸中滿是震驚。
「團團……」
重雪照試探地喚了一聲,但是雲晚白別說回頭看了他,連停都沒停一下。
他現在就是再遲鈍也察覺到不對了,便立馬跑了過去,也沒敢湊上前去,就杵在離雲晚白不遠不近的地方,小聲道:「團團你怎麼了?」
雲晚白正低頭整理著床鋪,頭都沒抬,道:「沒怎麼,尊上你回去吧。」
「那……你怎麼突然跑過來了。」重雪照摸不到頭腦,試探開口道,「你是不是又生氣了?就因為我說想捏你的臉。」
雲晚白微笑道:「不啊,我怎麼會生氣呢?尊上你說笑了,你快回去吧。」
一看見她這個笑,重雪照頭皮發麻,立馬閉上了嘴,清楚地知道雲晚白絕對是生氣了,還是大氣。
但是他真的不知道到底是為什麼。
重雪照絞盡腦汁地回想了好一會兒,都沒能想出來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還沒等他把人哄好,雲晚白已開口趕他了,道:「尊上,我要睡覺了,你快回去吧。」
重雪照不肯走,又朝她的方向走了兩步,想著換一個話題,便道:「今天的糕點你喜歡吃的話,我明天再叫他們多送些來。」
聞言,雲晚白忍了忍,沒忍住,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微笑道:「我不吃,我都這麼胖了,還吃什麼糕點啊。」
重雪照:「……」
……重雪照總算知道她因為什麼生氣了。
他小心地坐到了她旁邊,輕扯了一下雲晚白的衣袖,道:「我錯了……團團我不該說你胖的,你不胖。」
「尊上說的都是實話,何錯之有。」雲晚白把自己的衣袖從他的手中抽開,擺弄起自己已經放得整整齊齊的枕頭,並不看他。
重雪照趁著她不注意又給拽了過來,緊緊地攥在了手中,道:「我肯定比你胖啊,我只是說你的臉要比我的臉肉一些。」
雲晚白手中的枕頭突然多出了一道皺痕,她微笑道:「是的,我臉肉,我吃得多。」
「……」重雪照徹徹底底地覺得自己此刻就不該說話,說多錯多。
於是,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拽著那點衣袖晃了晃,道:「團團,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雲晚白也逐漸冷靜了下來,那點火氣也消散了些許。
……跟他置什麼氣呢?從之前重雪照三番五次的行為來看,他根本就不懂這些,他就是想什麼就直接說了。
更何況……他之前也從未跟女孩子接觸過,估計也不懂這些事情,尤其是——
「胖」這個字對任何女人的殺傷力。
雲晚白氣消了,也轉頭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尊上你回去吧,我要睡覺了,明天我就不生氣了。」
「真的嗎……」重雪照有點不信,怕她是想哄他走,半信半疑地道,「你明天早上就不生氣了嗎?」
「真的。」雲晚白點了點頭,她想了想,早上重雪照起的早,出門也早,她起來的時光又看不到他,便道,「等尊上晚上去找我的時候,我肯定就不生氣了。」
雲晚白也沒笑,一雙桃花眼平靜地看著他。
重雪照覺得她應該沒有騙他,便鬆開了手,道:「好,我明天會早點去找你的。」
然後他便起身走了,時不時的回過頭看一眼雲晚白的神情,就彷彿她會突然變臉一樣。
雲晚白並沒有去看他,自顧自地上了床,很快就睡著了。
徒留重雪照一個人縮在黑暗中,在心中暗暗的把胖字記為了禁忌詞。
這次他牢牢的記住了……以後絕不能再在她的面前說這個字了。
……
第二天雲晚白起來之後,果然沒有瞧見重雪照的身影。
他應該早早就離開了,雲晚白起身收拾了一下,在自己旁邊的桌子上發現了一張紙條。
重雪照的字凌厲遒勁,蒼勁有力,就像他這個人一樣,毫無顧忌,辦事也肆無忌憚。
他字跡鋒芒畢露,話語倒是格外的小心,甚至還有點乖巧。
——「團團你今天還生氣嗎?你答應我不生氣的,我晚上早點去接你。」
雲晚白忍不住笑了一下,她垂眸盯著這張字條看了一會兒,最終把紙張對摺了起來,收進了儲物袋中。
時候也不早了,雲晚白便先趕去了廚房,阿照早已在院落門口等她。
只是雲晚白還沒來得及跟阿照說幾句話,便聽到院門被人敲響了。
雲晚白探頭看去,望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阿照顯然也看見了,面具后的臉色蒼白了一瞬,他垂眸道:「團團,既然有人找你,那你先去吧。」
雲晚白點了點頭,便過去給他開了門,道:「昝大人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昝晨正在那裡無聊的踢石子,見她來了,神色一時有些複雜,道:「自然是有要事來找你,我來給你送樣東西。」
「什麼東西?」雲晚白問道。
昝晨翻手自儲物袋中取出了一個精緻的托盤,上面擺放了一件純黑的衣裳,觀其大小應該是給她的。
雲晚白微微蹙眉,道:「這是——」
昝晨冷哼了一聲,看著非常不爽,道:「這是你過幾日參加宴會時需要穿的衣服,尊上讓我先給你送過來。」
雲晚白微微睜大眼睛,伸手想翻看了一下那件衣服。
昝晨立馬道:「你可小心些,這衣服可是——」
可是什麼他卻沒有說,雲晚白看了他一眼,見他只是閉嘴不言,一臉警告地望著她。
雲晚白心下有些不解,但並未表現出來,只是小心地打開這件衣服看了下。
首先感覺到的觸感有些冰涼,這衣服的料子也不知是用什麼材質做的,但一定價值不菲。仔細看去,上面似乎綉滿了鳳紋,在陽光下定會顯得格外璀璨耀眼。
雲晚白只看了幾眼便把衣服放了回去,淡淡地道:「為什麼我參加宴會要穿這件衣服?」
昝晨不甘不願地道:「你要跟尊上一起出席宴會,那自然要穿的符合尊上的身份,莫要辱了尊上的顏面。給你你就穿了,哪來這麼多話?」
雲晚白挑了挑眉,故意道:「既然只要不辱沒尊上的顏面,那我換一件更合適的不就行了,這件衣服你既然說要好好保管,太麻煩了,還是算了吧。」
「你……」昝晨氣炸了,又見雲晚白一臉平靜,只得不情願的道,「你就穿吧,尊上指定要你穿的,你要是不穿的話,尊上肯定要怪罪我了。」
雲晚白瞥了他一眼,乾脆地從他手中接過了托盤,放入了自己的儲物戒中,道:「你早這麼說不就完了,所以尊上到底為什麼要我穿這件衣服?」
昝晨沉默片刻,像是終於認命了,突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道:「我真不知道你給尊上都灌什麼迷魂湯了,你就是個狐狸精!」
雲晚白:「……?」
雲晚白也不生氣,微微一笑道:「你若是不說的話,我去問尊上也是一樣的。」
「可別!」昝晨連忙地道,「……我說,我說還不行嘛。」
昝晨瞅了他一眼,面無表情地道:「魔啟日是我們魔族的大節日,每年魔啟日的宴會上,魔尊和魔后以及其餘的后妃嬪們都要去。不止如此,我們魔域的官員家眷也都要參與。」
「尊上之前身邊從來沒有女子,后位也空懸,一直都是一個人去的,可如今卻非要帶著你一起去,而且還讓你穿這件衣裳。」
說道這,昝晨頓了頓,神色複雜地道:「你這衣服跟尊上可是配套的,你說尊上是什麼意思?」
雲晚白垂在袖袍中的手抖了一下,但她面上卻沒有顯露絲毫,只淡淡地道:「……尊上這樣做,你們其餘人就沒有阻止嗎?」
「尊上想做的事情,那就一定會做到,才不會管別人的看法。再說了——」
昝晨看了他一眼,一臉不爽地道:「不管尊上下什麼命令,我都會毫不猶豫的執行。雖然我不喜歡你,你只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在我眼裡根本配不上尊上。」
「但既然……尊上看上了你,如今也給了你這樣的殊榮,我也希望你也能識趣點,以後不要忤逆尊上,要聽尊上的話。」
「……」雲晚白面上毫無波瀾,彷彿她聽到的只是一件小事。她淡聲道:「我知道了,多謝昝大人告知。」
昝晨撇了撇嘴,道:「我可受不起你這句『昝大人』,以後指不定我還要向你行禮。」
雲晚白懶得理他這樣的陰陽怪氣,道:「那麼那日的流程都有什麼呢?」
昝晨原本不想理她的,但一想如果雲晚白什麼都不懂,到時候丟的還是自家尊上的臉,便不耐煩地道:「先是祭祀,不過祭祀你暫時還不用參加。祭祀過後便是宴會,再之後就是煙花典禮了。」
不知道是不是雲晚白的錯覺,昝晨說到「煙花典禮」的時候,看向她的表情又開始不爽了。
昝晨大致說了一遍,又跟她囑咐了很多細節上的地方,讓她多加註意。
這一樁樁一件件的事還挺多的,雲晚白被他絮叨的頭都有些大了,但還是勉強記住了,道:「我知道了。」
「知道就行。」昝晨還是有些不放心,想了想,道,「宴會上你自己還是多注意一點吧,別被人欺負了。」
雲晚白略一挑眉,道:「昝大人是什麼意思?」
昝晨神色間略有點幸災樂禍,儘管他努力掩飾了,但云晚白還是眼尖地發現了。他道:「尊上之前從不接受女人,你現在突然出現在身邊,你想那些魔族的貴女們會作何打算,肯定會來針對你的。」
他又悠悠地補充了一句,道:「你也別慶幸太久,指不定尊上以後改了性,身邊的人就多了去了,遲早厭惡了你。」
說罷,昝晨道:「該說的我都說了,我走了,你記得到時候穿上這件衣服。」
等昝晨離開之後,雲晚白眨了眨眼,低頭看向自己腕間的黑球。
會來欺負她嗎?那她等著。
……
昨天晚上的糕點也沒吃完,雲晚白覺得味道還不錯,便今日分給了阿照一些,想讓他也嘗一嘗。
阿照吃得很開心,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雲晚白的錯覺,總覺得他整個人情緒低落,興緻也不高的樣子。
雲晚白問了幾句,但是他並沒有說,只勉強笑著說自己沒有事。
雲晚白也沒追問下去,眼看著時間快到傍晚,阿照便離開了,沒過多大一會兒重雪照便來了。
重雪照一來,雲晚白就察覺到了些許不對。
主要實在是太過明顯了。
他站的離她遠遠的,也不像之前那樣湊上來,那雙鳳眸就冷冷淡淡地睨著她,沒什麼別的情緒。
而且,雲晚白問他晚上要不要吃飯,他也只搖了搖頭。
雲晚白看了他好幾眼,見他仍沒什麼反應,便也沒問什麼。
因為白日吃了太多的糕點,雲晚白也沒什麼胃口,只簡單做了一點吃了便飽了。
跟重雪照說了之後,他便默不作聲地率先朝前走去,雲晚白跟在他身後,心情十分複雜。
……這傢伙今天到底是怎麼了?早上不是還給她留了紙條,說晚上要來接她,結果現在就擺著個臉也不說話。
昝晨上午來送衣服的時候,雲晚白其實心裡就有些說不上來的滋味。
她也不知道是因為他最後說的那句話還是什麼旁的原因,總之——
雲晚白今天其實也不怎麼高興得起來。
她抬頭看了一眼,重雪照維持著跟她四五步遠的距離,不緊不慢地走著,始終沒有回頭。
雲晚白默默地把小尾巴從妖獸袋帶中放了出來,抱在了懷中。
只是……小尾巴最近的體重與日俱增,雲晚白抱了一會兒便感到了吃力,不得不把它放了下來。
小尾巴一放下來就開始撒歡的亂跑,它老早就瞅見了前面的重雪照,第一反應就朝他跑了過去,在他腳邊打了幾個圈,還「汪汪」叫了幾聲。
怎麼說重雪照也成天里給它喂各種各樣充滿靈氣的東西,他們兩個早就混熟了。
重雪照腳下微頓,停下來摸了摸小尾巴,便又朝前走去。
小尾巴得到了他的回應,便心滿意足地朝前繼續跑,沒一會兒便沒了蹤影。
而重雪照被小尾巴這一打叉,兩人的距離頓時縮減了幾分。
雲晚白抿了抿唇,突然快走幾步,行到了他身旁,道:「尊上,如果你後悔了的話,衣服就還給你吧。」
重雪照清楚他追了上來,還微微側了側頭,避開了她的目光,聞言,他身體一僵,倏然轉過頭來,盯緊了雲晚白,道:「你什麼意思?!」
那雙鳳眸中流露著顯而易見的慍怒,還有幾分隱藏的極深的委屈。
雲晚白並沒有看他,只微垂著眼眸,道:「尊上不是不高興把衣服給我了嗎?那我就還給尊上吧。」
「我沒有不高興。」重雪照攏在袖袍中的手緊攥成拳,冷冷地道,「我也不要你還,你那日就穿這個去。」
雲晚白笑了笑,道:「那尊上不是因為這個的話,又是因為什麼不高興呢?」
明明早上還好好的,白天一整個白天也沒有見面,她思來想去唯一能惹得他生氣的事情也只有這一件了吧。
重雪照沒有說話,雲晚白也懶得等他的答案了,乾脆利落地自儲物戒中,把那件衣服連帶著托盤一起拿了出來,道:「我不會怪尊上的,尊上就拿去吧。」
她是人族的事情是事實,也無法改變,在他們魔族這麼重要的節日上出現,確實於禮不和,雲晚白完全可以理解,也覺得——
沒什麼大不了的。
只不過是不能出去轉一圈了,對她而言好像也沒什麼影響。
雲晚白這麼想著,也把托盤向重雪照的方向遞了過去,同時還貼心地微笑道:「尊上不用覺得不好意思,我理解的。我的身份確實不適合出現在宴會上,這衣服尊上還是拿去吧,之後應該也會有更適合它的人出現。」
她話音剛落,重雪照的臉色登時陰沉了下來,漆黑鳳眸中翻湧著無盡的怒火,他拳頭捏得咯吱作響,冷笑一聲,道:「你說這麼多,不就是不想和我一起去參加宴會。」
「不想去就不去,不用找這麼多理由。」
重雪照眸光陰鷙,直接打翻了雲晚白手中的托盤,那件華麗的衣裙掉落在地面上,瞬間染上了塵土。
他只拋下了一句,便頭也不回地大步離開了。
「你不要就扔了,本尊送出去的東西從來不會再要回來。」
以重雪照的行為,他若是想走,隨時可以消失的悄無聲息。
雲晚白怔怔地朝前看了一眼,視野中早已沒了那道熟悉的修長背影。
她慢慢地蹲下身去,想去拿那件衣裳,但手又在空中頓了頓,過了一會兒才收了回來。
地面上突然多出了幾個淺淺的小坑,雲晚白雙手環住膝蓋,默不作聲的把頭埋在了臂彎中。
她安靜了好半晌,周圍一片死寂。
太陽要落山了,天馬上就要黑了。雲晚白終於抬起了頭,眼眶還有些微紅。
她最終還是把那件衣服收了起來,仔細拍乾淨上面的塵土后,放入了儲物戒中。
放進去之後,手上卻多了一張紙條,是那張重雪照早上留給他的紙條。
上面只有一行字,雲晚白卻盯著看了很久。
明明白紙黑字說好的,最終變的那個人也不是她。
他總是會說她說話不算數,但其實呢。
雲晚白扯動嘴角笑了一下,將紙條又收了起來,面色平靜地站了起來,朝寢殿的方向走了過去。
這麼多年了,其實她早該明白的,不該對任何人都抱有希望。
一旦對人或對事物付諸絲毫希望,那麼失去的時候便會百倍千倍的痛苦。
她唯一能依靠的,永遠只有她自己。
天色漸暗,雲晚白加快了步伐回去的時候也沒有遇到小尾巴,她以為它先跑回寢殿了,但是跑回去一看,也並沒有找到。
雲晚白到達寢殿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
今夜烏雲閉月,繁星黯淡。雲晚白站在寢殿門口踟躕了一會兒,咬咬牙還是點燃了一個照明覺,又踏上了回來的道路,不停地呼喊小尾巴的名字。
好在她沒多久就尋到了小尾巴的爪印。
因為小尾巴的爪子越發鋒利了,奔跑時留下的痕迹也很明顯,雲晚白找尋了一番后,發現它的爪印在某一處時戛然而止,而旁邊留著的這是一個熟悉的鞋印。
……小尾巴應該是被重雪照抱走了。
雲晚白剛鬆了一口氣,心又提了上來。
剛才重雪照走的時候那麼生氣,也不知道他會不會遷怒於小尾巴。
但是事已至此,寢殿里也無重雪照的身影,她也不知道他去哪裡了,也只能在這裡等著他帶著小尾巴回來了。
心裡存著事,雲晚白乾什麼事情都有些心不在焉的,最終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勉強進入了修鍊的狀態。
這一兩個月時間中,雲晚白每日都會抽出時間來修鍊,也從起初的鍊氣五層到了如今的練氣圓滿,馬上就要晉級築基了。
他她是要早日變強,這樣不管發生了什麼,自己才能有底氣。
……
兩個時辰前,玄光派中發生了一件大事。
閉關近百年之久的淼清仙尊竟然出關了。
得到這個消息之後,玄光派的現任掌門慕容雲全立馬趕了過去。
他趕到仙尊洞府的時候,就瞧見一位穿著白衣的老者正站在門外,微微抬頭欣賞著盛開的桃花。
慕容雲全趕忙拱手恭敬道:「師祖,您終於出關了。」
淼清仙尊長相就像是凡間一個普普通通的小老頭一般,看著也格外的和藹,他笑道:「雲全啊,都長這麼大了,近幾年修鍊的怎麼樣了?門派中沒出什麼事吧?」
慕容雲全立馬撿重要的事情講述了一遍,最終道:「之前看到師祖您老人家洞府門口的靈氣異動,弟子還疑心是看錯了,沒想到師祖您竟然真的出關了。」
他頓了頓,小心地道:「不知師祖可有突破。」
淼清仙尊閉關前的修為已至大乘期圓滿,閉關也是為了突破至渡劫期,若是真能突破,那麼他們玄光派在修仙界的地位更要往上提上一提。
畢竟如今修仙界修為最高的便是大乘期,正道有淼清仙尊和公孫家那位許久不曾出世的老祖宗。魔族則是有重雪照,旁的便無了。
若是淼清仙尊已至渡劫期修為,那麼別的先不提,起碼……他們正道可以著手對付重雪照了。
但修為越高,每一級中間的跨度都是難以想象的,也都不是能輕易越過的。
因此,慕容雲全緊張地等著淼清仙尊的回答。
而淼清仙尊含笑點了點頭,道:「我確實突破了。」
聞言,慕容雲全登時大喜,忙道:「恭喜師祖!」
淼清仙尊也頗為感嘆道:「我這突破也著實不容易,若不是最後關頭機緣到了,也難以突破。但之後想要飛升,還有好長一段路需要走。」
慕容雲全喜笑顏開,道:「師祖已跨入渡劫期,那麼想必飛升也是指日可待。」
淼清仙尊撫了撫白須,轉而問道:「最近魔域那邊可有什麼動靜?」
慕容雲全忍不住苦笑道:「前段時間公孫家有所動作,糾集了一幫修士,想把重雪照就地格殺,但是最終才發現原來他修為已至大乘期,他們……便全軍覆沒了。」
「公孫家。」淼清仙尊沉吟片刻,喃喃道,「公孫千淵,他究竟想要做什麼?」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
「最初重雪照在的那個小門派,應該也是公孫家的附屬門派吧。」淼清仙尊淡淡道。
「您沒記錯。」慕容雲全連忙道,「是的,據說當時重雪照發狂殺了那個門派中中所有人的時候,也是公孫家派人前去阻止的,只可惜沒能那時就將他誅滅。」
淼清仙尊輕哼一聲,道:「他倒是從始至終都在針對重雪照。」
「弟子也確實不明白公孫家此行的原因。」慕容雲全謹慎地道,「依師祖您所見,我們是否要和公孫家聯手共同對抗重雪照。」
淼清仙尊淡淡道:「他這些年可安分嗎?」
慕容雲全思索片刻,道:「自他三百年前發狂之後,便一統魔域,之後就始終蟄伏,除卻幾次正道聯手伏擊,他並未有什麼太大的動作。」
「……最近比較出名的動作便是他殺掉了前來埋伏的所有人。」
淼清仙尊低笑一聲,道:「他若是肯老老實實一直待在魔域中管好手底下的人,留他一命又何妨。」
慕容雲全附和道:「師祖您說的是,那傢伙行事詭譎,手段狠辣,跟他對上容易得不償失。倒不如暫且放他一馬。」
「不過……」慕容雲全眸光微閃,道,「您閉關前吩咐晚輩安排下去的人也已經安排進魔域了,自最近接收到的消息來看,重雪照似乎已有了軟肋,未嘗不是一個來對付他的機會。」
「嗯?」淼清仙尊來了興趣,道,「怎麼說?」
慕容雲全斟酌著道:「據說他身邊多了一個凡人少女,好像是暗訣城的城主獻上去的,從此便留在了他身邊,似乎頗受寵愛。」
頓了頓,慕容雲全又補充了一句,道:「這暗訣城的城主計槐早已暗中投靠了重雪照,私底下幫魔族做了不少的事。」
「這倒是不急。」淼清仙尊擺了擺手,渾不在意地道,「這種蛀蟲且多留他幾天,屆時解決掉重雪照后一併清理。」
「但既然你說他已有軟肋——」
淼清仙尊面上帶了幾分笑意道:「這次閉關我也分了個分.身去了凡人界一趟,頗有感觸,如果他這個軟肋確有其事的話,那我大概明白該如何對付他了。」
慕容雲全精神一震,道:「師祖您說。」
淼清仙尊低聲交代了他幾句,直聽得慕容雲全眼睛越發明亮,過了片刻激動地道:「用了師祖這個方法,定能將重雪照這個魔頭誅殺。」
「沒那麼簡單。」淼清仙尊笑呵呵地道,「這中間需要注意的關鍵節點還是很多的,務必要讓那人格外當心,萬不可功虧一簣。」
「弟子明白。」慕容雲全恭敬地道。
「對了,還有一事。」淼清仙尊撫須道,「你派些可靠的人去凡人界一趟,探察一番。我這百年間在發現凡人界中多了不少古怪的事。」
慕容雲全問道:「師祖您是指?」
淼清仙尊微皺眉頭道:「有不少有靈根的凡人都會莫名其妙的失蹤,我那個分.身也在凡人界暗中調查了一段時間,但沒能找到結果便隕滅了。」
以淼清仙尊的修為,他的分.身修為至少也在元嬰,竟然能在凡人間泯滅,足以見得這背後勢力的厲害之處。
慕容雲全神色一凜,忙道:「弟子明白了,定會安排可靠的人去探尋。」
「順便……」說道這,淼清仙尊的臉上帶了幾分慈祥的笑意,道,「我在凡人界收了一個小徒弟,她天資聰穎,更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天靈根。」
「我的分.身隕滅前有告知她來玄光派拜師,但不知她過來了沒有,你派人前去凡人界的時候,順便幫我尋找一番。」
慕容雲全想了想道:「最近確實也是玄光派招收新弟子的時候,不知這位師叔是否已來到玄光派?」
慕容雲全恭敬地道:「不如師祖您將師叔的名諱告知弟子,弟子先在新弟子名單中尋找一番,若是沒有便派人去凡人界尋找。」
「雲全辦事還是一如既往的妥貼。」淼清仙尊滿意地道,「她叫雲晚白,白雲晚間。你先去幫我找找吧。」
「是師祖,弟子領命。」
淼清仙尊又囑咐了他幾句后,便讓他退下了。
慕容雲全自淼清仙尊的洞府中離開之後,腦海中還迴響著這個名字。
……奇怪,為什麼會覺得這麼耳熟?慕容雲全百思不得其解,自言自語地低聲道:「總覺得……在何時聽到過。」
作者有話說:
嗚嗚嗚不行了被掏空了_(:зゝ∠)_明天日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