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不是他們死就是我死
蘇衍雖然年少,但身為世家家主,修為術法皆在上乘,尋常人根本不可能傷他,且還有機甲人隨護,更別說將他打的筋脈俱毀。
仙門世家中,能有如此本事的,屈指可數。而且敢在蘭溪溫家的地盤打傷蘇家家主,更是絕不可能之事,仙門世家又有哪個敢一次得罪兩大世家的。
溫璨道:「所以你就因此懷疑是我們溫家害了蘇衍?」
當年蘇衍到溫家做客,多少雙眼睛都看著呢,溫肅就是再傻,也不至於在自己地盤傷人,這不明擺著是給他們背黑鍋嘛。
蘇慎那麼聰明的一個人,能把他們所有人都算計了,可偏偏在這個問題上鑽了空子。
而且,那人還喚了溫璨的名字,就絕不可能是溫家的人。
溫家老一輩的人都知道,溫璨自出生,名字和字就都取好了,是他娘親臨死前送他最後的禮物。
上輩子容姑姑曾經告訴他,說他娘親怕因為自己的死,會使得溫肅仇視他,於是她就提前為溫璨準備了一切,所以自小身邊的人都叫他溫以均。
溫璨想,說不定那人還是沖他來的,蘇衍只是個替死鬼。
蘇慎怒目道:「儘管不是你們動的手,你們也逃脫不了關係。我們蘇家向來廣結善緣,與世無爭,絕不可能是有人尋仇,他在你們蘭溪溫家的地界上出了事,你們責無旁貸!」
雲漣道:「所以你就用這種方法來滿足自己的私慾?」
為了能將蘇衍復活,他不惜殘害那麼多嬰孩的性命,還險些在雁空山害死那麼多仙門世家弟子。
身旁的機甲人無聲無息,蘇慎偏頭看它,連語氣都變得柔和許多:「他可是蘇家的機關術天才,本該無限榮光,做他的世家家主。而我確實無能,我做不到像他那樣製作出精良的機甲人,連用活人心臟啟動機甲人這種事,都學的一知半解,拿不出手。」
當年蘇衍是在溫家死的,所以蘇慎一直以為是溫家害死了他的弟弟,但他一直沒敢公告天下,就沒人知道他弟弟早已經死了。
為了不讓蘇家無主,蘇慎便假扮成蘇衍的樣子,替他掌管蘇家。後來他故意把自己的形象弄得陰鬱,懦弱無為,還在試煉時故意廢了右手,借口在清玄山養傷,就是為了能躲過所有人的視線,偷偷回滎陽布這麼個局。
他一直欺騙自己,會有復活蘇衍的辦法,甚至不惜跟旁人做交易,可最後也只是他自欺欺人罷了。
溫璨還有些不明白:「可你又為什麼要扮成他的樣子,繼續裝作蘇衍還在呢?」
蘇家這一代只有蘇慎和蘇衍這兩個雙生子,倘若蘇衍不在了,那麼蘇慎就能理所應當的坐上家主之位,也就無需他這般手段經營,還要宣布隱世。
蘇慎道:「你不懂,衍兒是父親臨終前親自選定的家主,是唯一能振興蘇家的人。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蘇家雖然沒落了幾年,但先祖創下的底蘊還在,只要蘇家還有家主,就沒人敢在滎陽放肆。但如果蘇家最後一位先祖選定的家主不在了,你覺得憑我的聲望,能撐起這個殘餘的空殼嗎?」
溫璨看了看身邊的人,沒回答。
蘇慎繼續道:「我可以毫不誇張的告訴你,一旦衍兒的死訊傳了出去,第一個來分屍蠶食蘇家的,一定是你們!你們這些世家!不僅如此,還有蘇家的旁支分系,也會蠢蠢欲動,誓要把蘇家據為己有。內憂外患,我又有什麼辦法?」
怪只怪,他天賦殘缺,無能為力。
溫璨頓了頓,眉梢微挑道:「不,你還有別的辦法。你說你能復活蘇衍,應該並不單單是用心臟改造機甲人這件事,如果蘇衍真能復活,那麼這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而你故意將我引到地宮,也不僅僅只是為了報復,我說的沒錯吧?晉澤兄,我倒是很好奇,你究竟是跟誰做了交易,又做了什麼交易?」
聞言,蘇慎笑了起來:「溫以均,你既然心裡清楚,又何須問我?《參同契》再次現世,是誰放出去的消息,你我心裡一清二楚。你既然手握《參同契》,就該知道,自己有一天會有這樣的下場。」
雲漣眉目淺凝,瞥了眼身邊的人。
察覺到他的目光,溫璨默然:「你怎麼知道,《參同契》在我手裡的?」
蘇慎淡然的勾起唇角:「這你就不需要管了,你只要知道,這東西在你手裡一日,你就會被算計一日。」
「溫二公子,看在我們曾是同門的份上,我不妨告訴你,滎陽蘇氏向來深居簡出,不參與仙門中的爭鬥,但既然我都能知道《參同契》的秘密,那其他人得到的消息一定比我多。」
蘇慎話音未落,石洞周圍的金光陣驀然閃了一瞬,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墓穴里的石壁便開始震動起來,碎石滾落。
雲漣扶穩了溫璨,涼聲問:「這是怎麼回事?」
蘇慎起身,掌心撫在石壁上:「金光陣被破了。」
「怎麼可能,這裡除了我們還有別人?」溫璨趁機扒在雲漣身上,尋求保護。
按照蘇慎的話說,金光陣是連接了整個蘇家墓穴的,倘若陣法被破,整個墓穴都會被廢掉,他們也會被活埋在這裡。
生死難料,他和雲漣自然不會輕舉妄動,蘇慎除非自己也不想活了,不然也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強制破開金光陣。
那就只有一種可能了,有人對蘇家的陣法了如指掌,並且還想把他們一網打盡。
蘇慎拖著機甲人「蘇衍」起身:「是他,他這是打算把我們全部滅口了。」
溫璨急切道:「是誰,蘇慎你告訴我,到底是誰?」
石壁的震蕩越來越大,彷彿整個山峰都在跟著震了起來,一塊巨石從頭頂落下,險些砸到了溫璨。
雲漣一把將他攬起:「溫璨,別管那麼多了,我們先出去。」
溫璨卻不肯,緊攥著蘇慎不撒手:「蘇慎,你告訴我,到底是誰在背後設計的這一切!」
能知道《參同契》在他手裡,還有本事讓蘇慎把他引到這裡來,這幕後的人一定不簡單。
他上輩子不正是在這樣的一個個陰謀之下,變成了被全仙門世家群起而攻之的對象嗎?
他一定要知道,自己是死在誰的計謀之下的。
但由不得他多問,嘩啦啦的碎石從峰頂滾落,砸在了機甲人的身上,也將他們之間的間隔徹底堵住了。溫璨被雲漣一把抓著,直接御劍飛了出去。
「轟隆」一聲巨響,山峰坍塌了一半,將蘇家的後山整個淹沒了。而他們出來的時候,蘇慎還在護著蘇衍那顆早已不能跳動的心臟。
「蘇慎他……就這麼死了?」溫璨從渡世劍上落下,腳下一軟,被雲漣一把提起,「他還沒告訴我那人是誰呢。」
雲漣鬆開了他的手臂:「溫璨,你為什麼一定要知道那人是誰?」
溫璨恍然回神:「大師兄你看你說的,我們不是在查兇手嗎,當然要問清楚了。」
雲漣卻不信,探尋的目光凝著他:「那《參同契》的事情,到底跟你有什麼關係?
溫璨,你知不知道《參同契》是什麼,自師尊飛升以來,多少仙門世家的眼睛盯著,為了這一本虛無縹緲的修仙秘籍,死了多少無辜的人。」
不待雲漣說完,溫璨揚聲打斷:「大師兄,你現在是在懷疑,這一切都是我策劃的嗎?」
他怎麼會不知道《參同契》是本什麼書,所謂的修仙秘籍,早已淪為世人爭搶的虛榮了,就像蛇毒一樣侵髓入骨,一旦貪念起,便如洪水猛獸,再難收手。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若非如此,他上輩子又何至於落到那種地步,師門驅逐,家門無入,連死了都只是一隻孤魂野鬼。
溫璨道:「是,《參同契》就在我手上,消息也是我散播出去的,他們既然想要,那我就給他們啊。我倒要看看,這群人為了一本所謂的修鍊秘籍,究竟能做到何種地步!」
「我的目的,就是要毀了這世間所有道貌岸然的正道,一個一個的,都別想逃!」
雲漣:「溫璨!」
溫璨頭一次毫不畏懼的對上他的眼眸:「我就要毀了這世間,你又能如何!」
兩人四目相對,將周圍崩塌的山石隔絕於世外,任塵世喧囂,他們亦巍然不動。
溫璨心裡升騰起一股怒意,他之所以能活到現在,不過就是為了那一點執念。
「這次,不是他們死就是我死!」
雲漣目光驟冷,他突然又好像不認識眼前的人了,跟平常嬉皮笑臉的少年完全不同,眼前的溫璨渾身上下充滿了戾氣,比之骷髏地的邪氣更盛。
他沉凝片刻,攥緊了手裡的渡世劍:「溫璨,無盡的殺戮,換不來內心的平和。但倘若真有那麼一天……」
溫璨驀然勾了唇角:「凌清君,你是打算為了這道貌岸然的天下,手刃你的師弟嗎?」
在此之前,溫璨始終小心翼翼的將自己包裹起來,生怕被雲漣看清他的真面目,會嫌棄他。
但現在他早已沒什麼可怕的了,哪怕是將千瘡百孔的自己攤開在雲漣的面前,他也無所畏懼。
「凌清君,你的心懷天下不該用在我身上,你可渡世人,但渡不了我。」
溫璨召了劍,在雲漣的目光注視下乘風而去,臟污的背影印著他那一縷殘破的生魂。他為這一執念而來,便也為這一執念而死。
但還有一句,他卻始終沒開得了口,可縱使殺盡天下,我也不會傷你分毫。
雲漣,你是我沾滿鮮血的生魂下,唯一的一絲良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