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兔子不吃山藥
在床榻上躺了許久,溫璨還沒從雲漣的那句話里回過神來。
方才雲漣不僅語氣柔和的對他說話,竟然還對他笑了。
他沒看錯,是真的笑了。
溫璨有生之年,第一次見雲漣對他笑,頓時覺得這個世界都迷幻了。
實心木頭對他笑是什麼意思,是不是有什麼陰謀,還是準備處理完萬徑山的事,再回來親自處理他?
被雲漣罰的多了,溫璨如今一犯了錯,就免不了要覺得雲漣隨時都會想法子來懲罰他。
《參同契》不是小事,不僅牽扯眾多仙門世家,還跟離淮仙尊有關。溫璨原本想的就是跟他們同歸於盡的法子,他是個瘋子,向來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也根本沒想過給自己留條後路。
一旦他真的這麼做了,就再也沒有回頭路,整個修仙界都會被他攪成一潭渾水,臟污不堪。
在來之前,溫璨就已經打定好了主意,從世家開始,一個都不放過。但是他卻沒想到,這次竟然被人搶先毀了蘇家,不僅打斷了他在蘇慎身上的謀划,還差點把自己的小命也賠進去。
不能說是巧合,起碼他被算計的明明白白。
也許,讓他去滎陽,也是算計的其中一環,不然蘇慎又怎麼能將他引進前朝地宮,再想辦法拿到他手裡的《參同契》呢?
溫璨拍了拍腦袋,他當時怎麼就沒想到,清玄山禁制森嚴,那些凡人連蘇家的位置都找不到,又怎麼可能越過世家,直接上到清玄山去。
而且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既不至於驚動長老級別,又讓他們不得不重視,所以即便不是雲漣,也一定會有一個修為頗深的師兄,帶著幾個新弟子下山試煉,並且溫璨一定在列。
不論是誰帶隊,進了前朝地宮,都必定出不來,這時就是他們下手的好時機。
只是他們沒想到,會是雲漣親自下山,而且還能破開地宮的陣法,讓事情變得更加棘手。
這人既然能算計到這一層,想來是對清玄山很了解,說不定上輩子一手將他推入泥潭的人,就在他們身邊呢。
想著雲漣還有好一會兒才能回來,溫璨起身穿好衣衫,跳過六合峰的縮地陣下了山。
周圍的風景在眼前唰的一下略過,比御劍飛行還省時間,溫璨便落在了通往望仙閣的小道上。
他一直都知道六合峰上有這麼個縮地陣,只是雲漣從來不給他開。要麼步行上去,要麼御劍飛行,沒有第三種選擇。為了不天天費勁往上爬,溫璨苦練御劍,以至於溫璨現在的御劍之術進步神速,不比溫子豫差。
但是溫璨不知,雲漣何時竟然捨得將縮地陣給他用了。
溫璨嘴角抑不住笑意:「果然,大師兄才是真的嘴硬心軟。」
他們去滎陽的這幾天,新弟子們的修鍊也沒少。溫璨錯過了不少課,他自己倒是無所謂,畢竟上輩子啥玩意都學過了一遍,會的都會,不會的還是不會。
只是他沒想到,常松霖都還給他記著,說要等他回來給他補上。
對此,溫璨表示受寵若驚。
常松霖什麼時候對他這麼好了?不會有陰謀吧?
他現在可是誰都不敢相信了,連不聲不響的蘇慎都能轉眼變成另一副模樣,還隱藏了如此厲害的左手劍。
溫璨跟他打了兩輩子的交道,自以為看透了蘇家的真面目,卻不想連皮毛都沒到。
而且溫璨雖然心裡清楚常小少爺是個嘴硬心軟的好孩子,但也僅限於心里清楚,面上兩人可是一向不對付的,好幾次差點都要打起來了。
常松霖崇拜雲漣,對溫璨那是恨不得一劍了結的程度,別說他倆不能安穩的待一天,幾個時辰都能吵八遍,不過主要原因還是在溫璨頭上,他非得惹人家,還欠欠的去嘚瑟,常松霖不打他已經是很看溫家的面子了。
不過自從雁空山回來后,小少爺的性子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轉變,轉的溫璨手足無措。
從主峰的大殿前晃了一圈,確認了雲漣不在山上,並且其他各峰的長老、管事都各自在自己地盤上,這幾天也都沒出去過,溫璨才回瞭望仙閣。
他一直在想,蘇慎背後的人身份極高,不僅能不動聲色地控制他,還對蘇家的一切都了如指掌,能知道只有家主才知道的墓穴陣法,還有本事讓蘇慎相信他能復活蘇衍的,這個人一定修為很高,應當不在雲漣之下。
仙門之中能有如此本事的修士,屈指可數,清玄山就佔了大半,所以溫璨有理由這麼懷疑。
還沒踏進望仙閣的課室,溫璨就被迎面而來的常松霖撞了個踉蹌,兩人都各懷心事,低著頭走,誰也沒看見拐角里突然冒出來的人。
溫璨捂著胸前的傷,哀嚎了一聲:「哎喲,誰啊,怎麼不看路啊。」
要不是看見那一身湖藍色的衣擺,溫璨絕對當場就倒下,讓他知道知道社會的險惡。
常松霖一抬眼,驚道:「溫以均,你怎麼在這?你不是……」
「我怎麼了?」
見常松霖遲疑的打量著自己,溫璨也低頭看了看自己。衣衫好好穿了,臉沒花,頭髮也沒亂,怎麼常松霖一臉像是看見鬼的樣子看他?
常松霖頓了頓,問道:「你不是傷的很重,昏迷不醒嗎,怎麼這就好了,還一點事都沒有?」
拉著溫璨左看右看,確認他不是逞強,而是真的沒事後,常松霖不免感嘆靜心池的厲害,那樣鮮血淋漓,半死不活的人都能一下救回來,果然不愧是仙池。
溫璨白了他一眼:「誰說我傷的很重,昏迷不醒了。」
常松霖道:「凌清君啊……」
被他這麼一說,溫璨更懵了,問道:「大師兄說的?」
大師兄會跟他們說這種假話?這不符合他的高冷人設啊。
常松霖說道:「也不是,凌清君哪能跟我們說這些,只不過是我剛才見你渾身是血,還被凌清君抱著回來,連六合峰都沒回,直接送去了靜心池,我當然就以為你小命危矣了唄。」
他看到的時候還被嚇了一跳,不敢相信溫璨活奔亂跳的一個人,只不過下山一趟,回來就變成那個樣子了。
當然更讓常松霖嚇一跳的,就是他那麼矜貴的偶像,居然紆尊降貴的抱了溫以均。
他本來還想跟著去看看的,結果靜心池和六合峰他一個也上不去。
「等等……」溫璨打斷道,「你說,是雲漣抱我回來的?」
他說著,還特意咬重了「抱」字,以便確認常松霖是不是說錯了,又或者是自己聽錯了。
雲漣怎麼會抱他呢,不敢相信啊。
常松霖歪歪頭:「是啊,我頭一次見凌清君臉色那麼難看,要不然我怎麼會以為你傷的很嚴重呢。」
雲漣抱他回來的……溫璨一下陷入了沉思。
說實話,溫璨自己也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回來的,在酒館外把那個唱曲的姑娘送走後,他就昏過去了。
在地宮裡打了一架,出來又打了一架,多大的精力也耗不住,醒來的時候他就已經在靜心池裡了,身上臟污的衣衫也換成了乾淨的青白校服。
他當時還沒想這麼多,還以為是被雲漣放在渡世劍上提回來的,然後經過靜心池的時候再隨便一丟,畢竟他大師兄一向看他不爽,藉機報復也不是不可能。
現在想來,雲漣對他還算溫柔。
「不過,你是真的一點事沒有?」
常松霖現在想起溫璨渾身的血跡都覺得頭皮發麻,更別說當時他的身邊還站著溫子豫。
溫子豫的那個臉色,簡直黑到不能看,不知道還以為被欺負的是他自己呢。
溫璨擺擺手:「是傷了,但沒那麼嚴重。那些血有大半是別人的。」
常松霖這才鬆了一口氣:「我就說嘛,你連蛟月血蟒都搞得定,怎麼可能那麼脆。
再說了,還有凌清君跟著,怎麼著也不至於讓你被打死。」
這下好了,他可以去跟溫子豫交代了。
想了想,常松霖還是沒說,他們溫家的事情,還是讓他們自己去解決吧。
溫璨翻了個白眼沒理他,他好意思說,他就是因為跟雲漣吵架,讓人有機可趁,所以才被打的這麼慘嗎?
他不要面子的啊。
被常松霖岔開了話題,溫璨一下就忘記自己還想問他剛剛為什麼臉色不好看了。直到回了六合峰,溫璨才把這個事想起來。算了,下次再問也不急。
溫璨前腳剛回到房間,雲漣後腳就從山下回來,還給他帶了點飯菜,一臉的平心靜氣。看樣子,事情處理的還算合他心意,起碼沒耽誤時間。
見他將飯菜放在桌上,溫璨湊上前去,問道:「怎麼樣了?」
雲漣沒理他,一道一道的將菜擺出來:「先吃飯。」
身為仙門大弟子,以雲漣的修為是不用食五穀飽腹的,而且溫璨也從沒見過他去飯堂吃飯,所以很顯然這兩道菜都是給他的。
清炒山藥、煮青菜、青菜蛋湯……
怎麼,堂堂第一仙門,連肉都吃不起?唯一的一口肉,還在湯里泡著。
溫璨表示不信,垮著一張臉,把筷子咬得咯咯響:「又不是喂兔子,幹嘛吃這麼素?」
人家喂兔子的還知道換點新鮮口味,免得吃膩了呢,怎麼他大師兄就這麼寒酸的。
他就不信了,那麼大個飯堂里,就這兩樣菜,沒別的了。
雲漣隨他坐到對面,從容道:「兔子不吃山藥。」
「但是兔子吃青菜啊。」
還是這種連油水都沒有的青菜,可不是喂兔子么。
雲漣白了他一眼:「手無縛雞之力,還挑剔。」
被他這麼個無奈又嫌棄的眼神瞥著,溫璨「噗嗤」一下笑出了聲,然後不動聲色的應著。
「大師兄你說的沒錯,我可是你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師弟呢,所以你是不是得好好照顧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