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你去,我才不好解釋
滎陽莫名其妙塌了一座山,驚動了不少百姓去圍觀,在殘骸廢墟中,有人找到了關於蘇家的東西,這才隱約可以確定,這裡是蘇家隱居的地方。
大隱隱於市,所有人都沒想到,蘇家隱居多年,竟然就在他們的身邊。
若說前面的宅院還能分辨是蘇家的地方,那後山簡直就是塌的徹底,殘垣將墓穴覆蓋,也正好將通往地宮的洞口全部堵死,再也不會有人能找到。
沒人知道蘇家最後的兩個家主都徹底淹沒在那片山石之下,只是自此江湖上再也不會有關於蘇家的消息了。
雲漣安排了弟子將墓穴里救出來的孩子們送回去,這件事就算暫時了結。
剛從靜心池泡了澡回來,渾身濕漉漉的,溫璨還沒來得及換上衣服,雲漣便從醫修館回來,手裡還拿著一瓶葯。
門沒關,他兀自進來,就見溫璨赤著上半身,躺在床上打滾。
鮮紅的幾道血印在那一片白皙的皮膚上異常顯眼,雲漣眉眼深凝了一瞬,隨即轉過身去,將傷葯放在桌上,道:「過來,把葯上了。」
溫璨慢悠悠的走過去,看了雲漣一眼,也不說話,拿著白瓷瓶去夠後背的傷,可怎麼也夠不著,還疼得齜牙咧嘴。
最後還是雲漣實在看不下去,奪了白瓷瓶,親自給他上藥。
精瘦的後背上遍布著大大小小的傷,溫璨皮膚白,還透著一股子不健康的冷色,反而將那些傷口襯得愈加猙獰。
早聽聞溫家二公子自小不得家主喜歡,不僅動輒打罵,還不讓其修鍊,致使二公不單是個廢物,還整日混跡於市井,泥潭打滾。
雲漣一開始還不信,只當是世人傳言,畢竟哪家的父親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成材,尤其世家之人,最是看重修為術法。
可他這一身的傷,卻也是真的,作不得假。
雲漣冰涼的指腹在後背上輕輕擦過,溫璨冷不防的一陣酥麻,他推推搡搡的要離開,卻被雲漣一把抓住。
溫璨道:「要不還是我自己來吧,我怎麼好勞煩大師兄親自給我上藥呢。」
主要他不是不敢,是不能啊。
溫璨現在越發覺得自己對雲漣的感覺不一樣了,就連靠的近些,都覺得渾身不對勁,尤其雲漣那雙白玉一般的手,碰到他的皮膚,冰涼得上火。
天哪,他這就究竟是個什麼病,簡直要命。
他大師兄雖然長得好看,比姑娘家還好看,但他可是個男人,他怎麼能對大師兄有那種想法呢,豈非玷污了大師兄的名聲。
雲漣見他要躲,還以為是不願被他看見這一身的傷,覺得難堪,覆手按下溫璨的肩膀,涼聲道:「有什麼我不能看的?」
溫璨愣住,回身偏眸對上雲漣。
細緻的眼尾微垂,長睫低斂。拋卻眸光里的冰冷淡漠,他這一雙眼睛,可比女子還柔情似水。
這一次,還是雲漣先偏開眼,微微垂首,繼續給他上藥。
溫璨回過身,長舒了一口氣,沉默片刻,才打著哈哈開口:「大師兄,你說那萬徑山什麼來頭,竟然敢在你凌清君眼皮子底下搶東西,這般招搖,難道就不怕清玄山和溫家問責?又或者走漏了消息,被其他仙門世家知道他們公然搶奪《參同契》,發難於他們呢?」
《參同契》的歸屬問題一直是仙門中一個敏感的事情,儘管所有仙門世家都知道《參同契》再次現世的消息,他們也只是借口往清玄山送人,暗戳戳的打著主意,還沒有哪家敢光明正大的搶。
萬徑山能在眾目睽睽之下要他性命,強搶《參同契》,溫璨是沒想到的。
溫家會不會問責他不知道,興許為了溫家的名聲,老爺子可能會管一管他給溫家丟的臉面,可他知道雲漣一定不會袖手旁觀的,起碼不能平白看著他死了。
雲漣默然道:「萬徑山能在短短几年之內躍居仙門世家排名第二大派,僅次於清玄山,可見他們本就不是善茬。倘若他們今日滅了你的口,即便有消息傳了出去,清玄山上門質問,他們也能理所當然的否認,至於你們蘭溪溫家和其他門派,他們就沒放在眼裡。」
不怕得罪人,雲漣這話說的不能再真了。
仙門中人,最看重的就是修為,有能者居之。自仙門創立之初,清玄山一直都是修仙門派的領頭者,除此之外,其他門派以及後來的世家,所能依靠立住腳跟的,除了修為還有就是些錯綜複雜的關係。
關於這些事,溫璨也道聽途說了一些。
當年萬徑山能一下躍居仙門第二,僅次於清玄山,便也是因為他們背後的勢力。沒人知道他們背後的人是誰,只是一夜之間風頭驟變。
至於蘭溪溫家和其他幾個世家,或許就像是雲漣說的那樣,萬徑山既然敢動手,就是明擺著都沒放在眼裡,也不怕得罪誰。
溫璨點了點頭:「你說的也是,溫家雖然是居於世家之列,但到底不是修仙門派,除了家大業大的佔據一方勢力,好像也沒什麼別的本事,真要動起手來,那是一定打不過的。」
儘管溫璨不想承認,但他也還是世家弟子,更是蘭溪溫家的二公子。修仙門派尚且需要背後的勢力支撐,更別說他們世家了,要在仙門林立的地盤生存,光靠單打獨鬥是沒有勝算的。
相比仙門,世家還算團結,一致對外,也活的更久些。
溫璨道:「想來,他們能這麼湊巧的在滎陽外堵到我,一定也早就知道蘇家發生的事情了。大師兄,你說他們皆為《參同契》而來,會不會本來就是一夥的,然後兵分兩路呢?」
雲漣說道:「不排除這樣的可能。」
起碼,他們的目的相同,而且實在巧合,讓人不得不這麼想。
溫璨又道:「從蘇家墓穴坍塌開始,我就覺得不對勁,蘇慎背後的人既然跟他已經做了交易,要拿到我手裡的《參同契》,我人都已經在那了,又為什麼突然要選擇毀了蘇家,連蘇慎都不放過?」
這明擺著是一場交易,他們各取所需,只是結果不如他們所願,蘇慎最後也沒能復活了蘇衍。
以蘇慎為他弟弟的謀划,還不惜算計了這麼多人,怎麼可能甘心最後落得一無所有。他不想辦法拉著那人同歸於盡,就已經是仁慈了。
可那人臨時反悔,蘇慎卻只是坦然接受,這其中本來就不對勁,反正以溫璨對蘇慎的了解,他絕不是這種會吃悶虧的人。
那就只有一種可能,跟蘇慎做交易的人,身份極高,手裡還有蘇慎的把柄在手,他得罪不起,所以才能甘願以身搏命。
「如果他們真是一路人,那萬徑山就有很大的嫌疑了。」
說不定,他們這次還能順勢引出萬徑山背後的勢力。
溫璨很好奇,能將區區一個小門派發展成仙門第二的人,到底會是個什麼來頭,起碼不會是方琰掌門那種草包能做出來的事。
他背對著雲漣,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就是不知道,下一個被當成靶子的,會不會是溫家了。」
反正除了常氏山莊,其他世家一個也逃不了,誰先都一樣,要是有人想插隊,他倒也不介意先送一程。
雲漣眉梢微動,道:「你怎麼說的,好像不是你家一樣?」
他說著,將溫璨轉了過來,繼續擦手臂上的傷。
沒抬頭,溫璨看不清雲漣的神情,只有側臉稜角分明。
他垂眼笑道:「什麼家不家的,不就是一個住的地方嘛,我現在住這裡,這裡也是我的家啊,是吧。」
嘴上雖這麼說,可溫璨的心裡還是驀然一股酸澀油然而生。他無處是家,所以也處處為家,總歸只是個住的地方,哪怕客棧也不過如此,於他而言,沒什麼區別。
所以上輩子的最後,溫璨叛出師門,無家可歸,便也只能流浪在各處的客棧里,膽戰心驚。
將他的神色看在眼裡,雲漣頓了頓:「溫璨,你和溫家主的關係……」
溫璨道:「嗯?大師兄想問什麼?」
以前溫璨因為對雲漣有偏見,所以總是不知死活的直接叫他名字,試圖惹他生氣。
不高興的時候叫雲漣,高興了就陰陽怪氣的敬一聲凌清君,很少能像現在這樣老老實實的叫大師兄。
溫璨甚至有時候都在想,那時候的雲漣,是不是時時刻刻都在琢磨著怎麼弄死自己。畢竟,他可是仙門世家裡,唯一敢對雲漣不敬的弟子。
溫璨不經意的一句反問,反而讓雲漣頓時不知該怎麼開口了,他收了傷葯,起身道:「沒什麼。」
「哦。」溫璨穿上外衫,驀然有些失落。
雲漣道:「你先休息吧,我去主峰將蘇家之事向二位尊長彙報一聲,順便把萬徑山的事也處理了。」
既然萬徑山的弟子敢在滎陽外堵人,那他們的掌門應當也是知曉的,幾十個弟子下了山,結果一個都沒回去,難免說不過去。
他們既然處理了人家的弟子,就必須要給萬徑山一個交代。先發制人的道理,雲漣還是懂的。
知道雲漣這是要給自己報仇去了,溫璨噌的一下從床上跳下來,不小心扯了後背的傷,疼得他齜牙咧嘴。
「那我跟你一起去吧?」
這是他自己招來的禍患,溫璨不想讓雲漣去給他出頭,搞壞了他的名聲不說,還讓清玄山也背鍋。
雲漣回身,一把將他按回去乖乖躺著,清雋的臉就這麼在溫璨眼前放大,輕扯了嘴角道:「你去,我才不好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