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第13章

阿梨去哪兒了？

阿梨當然是去玩了。

她好不容易趁著楚煊和翠桃沒注意偷溜出來，一時間只覺神清氣爽，有種天高任鳥飛、水深憑魚躍的暢快感。

就連脖子上叮叮噹噹響個不停的鈴鐺，聽著也變得美妙起來。

常言道貓有貓道鼠有鼠道，阿梨的道路就是皇宮裡的院牆。

她踩著高高的圍牆一路歡快的向前奔跑，脖子上的小鈴鐺也滴溜溜發出悅耳的聲音。

跑到一個院子，阿梨腳步停了下來。

她今天可不僅僅是出來玩的，還準備干一件正經事。

貓咪是一種很記仇的生物，她一直記著之前小狸花主人要抓她的事。

貓貓報仇，三天都晚。

她今天就要去報仇！

阿梨從圍牆上跳進花園，循著記憶穿過那片盛開的梅林，來到不久前遇見小狸花的宮殿外。

奇怪的是，那次她來這裡的時候，能聞見周圍不少人類的氣息。

這一次，園子里卻分外安靜，人很少的樣子。

阿梨也沒深思，她已經聞到了小狸花主人的味道。

那隻小狸花倒是似乎不在這裡。

阿梨悄無聲息踏上長廊，貓咪的肉墊上生長著細密柔軟的絨毛，能很好掩蓋住它們的腳步聲，行走時幾乎不會有任何聲響。

敏銳的聽覺捕捉到一陣奇異的響動，雪白的小貓站在廊下，豎起兩隻毛絨絨的小耳朵，仔細聽了聽。

「皇上……您、您輕點……」

「靈兒、愛妃，再過兩日你就要成朕的妻了，你是不是該好好感謝朕？」

「那臣妾可以喊您一聲夫君么？」

「自然可以，朕若不是你夫君，還有誰能當靈兒的夫君？」

「唔，夫、夫君……」

「好靈兒，再給朕生一個孩子吧……」

最終阿梨確定，小狸花的主人的確在屋裡，但她好像在和上次破屋裡見到的黃衣服男人打架。

女人細碎的泣聲和呻.吟斷斷續續傳來，夾雜著男人的低聲調笑，穿過窗欞，落在小貓的耳內。

阿梨忍不住抖了抖耳朵。

他們打架打得好激烈呀。

她是不是應該晚點再來？

小貓很有些猶豫，她在原地站了半晌，發現這兩人一直都沒停下的意思，而且有越演越烈的跡象。

阿梨有些苦惱了。

雖然才來人世間不久，但小貓咪發現這裡的人都特別喜歡打架。

每次她從別人家屋頂圍牆上走過，總能旁觀到一些打架的場面，如果不小心驚動了他們，那些人就會驚慌失措地停下來，還有人暴躁地向她扔東西。

於是阿梨也就明白了，打架的人很不喜歡他人圍觀，這對他們來說是種打擾。

小貓咪蹲在地上思考良久，腦海中忽然靈光一閃。

她怎麼忘了，自己可是來報仇的呀！

報仇還挑什麼時間，當然是敵人越不開心她就越開心了！

小貓咪瞬間通透了，她噠噠噠踩著自己的小短腿，轉頭撲進了梅花林。

這宮殿附帶的院子很大，種了許多花草樹木，花草樹木一多，就意味著蟲蟻走獸也多。

阿梨很快就在院子里找到了一窩地鼠。

冬天了，地鼠一家都窩在地底的巢穴里過冬，只有飢餓的時候才會跑出來偷偷撿點食物吃。

這屋子的主人非富即貴，屋裡吃的東西也多，地鼠一家在這活的十分滋潤。

沒什麼人來趕它們，主人家倒是愛養貓，但養的貓往往溫順又嬌氣，每天吃御廚烹飪好的精細貓糧，別說抓老鼠了，碰見它們都能被嚇一跳。

然而這一天，它們卻遭遇了鼠生中最大的危機。

一隻突然到來的小白貓挖去地上的土壤，刨開它們的巢穴，把它們一家全都暴露在天光之下。

天性讓它們對貓充滿畏懼，跑都不敢跑，只能擠在一起瑟瑟發抖。

小白貓睜著一雙碩大的藍眼睛，將一窩地鼠從頭到尾打量個遍，最後挑選出地鼠家族最強壯的一隻公鼠，張嘴把公鼠叼進口中。

公鼠別說反抗了，動都不敢動一下。

小貓叼著老鼠向宮殿跑去，靈活地跳上窗檯，從窗戶縫隙鑽進屋內。

和大部分打架的人一樣，這兩個人的戰場也在床上。

垂下來的床幔遮蔽了視線，他們看不見走進屋內的小貓咪。

小貓咪身上的鈴鐺聲倒是引人耳目，但因為兩人戰意正酣、心無旁騖，以至於並沒有注意到這位不速之客。

阿梨腳步輕快地走近床鋪，來到床尾，用一隻小爪子掀開床幔，把口中的老鼠放了進去。

那老鼠被天敵這麼一路叼過來，早已嚇得六神無主，剛一脫離貓口，立馬宛若瘋癲地狂奔亂竄。

不一會兒，床幔內便傳來女子尖利恐懼的叫聲，以及男人的怒吼聲。然後驚動了遠處的宮人，隨即又是嘈雜的腳步聲喧鬧人聲。

一陣雞飛狗跳、兵荒馬亂。

想來這次的經歷會給他們留下巨大的心理陰影。

至於罪魁禍首小貓咪，早就快樂地溜出宮殿，深藏功與名。

仇也報了，接下來就是玩兒了。

阿梨如往常一般在宮中閑逛，四處看熱鬧、聽牆角，圍觀別人打架。

皇宮內人多，也就有各種各樣的熱鬧，光是打架阿梨就見過許多種不一樣的花樣，男女打架是最多的，還有男男打架，女女打架。

他們打架有抽鞭子的，有滴蠟燭的，還有放狗咬的、自己裝狗的，阿梨在邊上看著都覺得痛。

除了打架，這裡的人還愛湊在一起說八卦。

身為一隻貓貓，最方便的一點就是聽牆角的時候人類不會避諱她。

他們以為阿梨聽不懂，但阿梨才不是普通的小貓咪呢。

阿梨有次看到翠枝送信給了一個叫福德的人，兩人湊在一起說話。

還有次她聽見伺候小狸花主人的宮女說，小狸花主人生不出孩子了。

這些可都是她才知道的小秘密。

阿梨在院牆上跑著，思索著這次該去哪個地方玩兒。

周圍的地方她都逛遍了，感覺沒什麼新奇的了。

突然，小貓咪瞥見遠處走過一群人，中間一人華服金冠，端坐在高高的轎輦之上，周圍的人抬著他往前走。

咦，是今天去找楚煊的人。

這阿梨還是第一次見他，之前都沒見過。

小貓咪的好奇心頓時湧現，甩著尾巴跟了上去。

她不敢靠太近，脖子上掛的鈴鐺太礙事了。

從前阿梨聽八卦的時候都沒事，剛才從小狸花主人家出來后，她又圍觀了幾次打架，結果每次都會因為鈴鐺聲被注意到，然後被主人家趕出來。

現在阿梨學聰明了，不能離太近，太近了就會被發現。

一路跟著那群人來到一個陌生的宮殿，剛一踏進這院子，阿梨就聞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她仰著小鼻子深深嗅了嗅，似乎，是楚煊身上的味道？

楚煊以前在這裡住過嗎？

小貓咪正疑惑間，楚寧已大步踏入宮殿。

他揮退身邊的宮人，只留下一位伴讀，獨自去了書房。

書房是讀書的地方，阿梨知道。

反正每次楚煊進書房，他的注意力就全在書上。他還會把阿梨抱在膝上，教她讀書認字。

往往教不到幾個字，阿梨便宛若聽天書，上下眼皮子直打架。

阿梨不喜歡書房，太安靜了，一點也不熱鬧，不好玩。

不過她喜歡在書房裡睡覺，那裡的空氣彷彿帶有催眠屬性，只要待在裡面，沒一會兒就會被睡意籠罩，能從午後一覺睡到傍晚。

阿梨沒跟去書房，快到晌午了，她肚子有點餓了。

小貓咪扭頭，打算回福寧宮覓食。

然而還沒走幾步，她就停了下來。

書房裡的兩個人在打架。

少年一邊叫一邊道：「卿言，方才課堂上我背了那篇策論，太傅誇我進益頗大，多虧了你，卿言，以你之才學，一國宰相也當得，如今卻給我做這小小的伴讀，這樣的恩情，待我登上皇位，必定千百倍還你。」

名叫卿言的伴讀笑著說：「殿下，您如今這樣，便是報答我了。」

少年呻.吟一聲，透過半開的窗戶，阿梨看到兩人倚靠在書桌前，少年白皙的臉頰潮紅，眼眸濕漉漉如小鹿。

他那伴讀眉目俊朗，正低頭咬他的脖子，一雙手探進少年衣襟內。

阿梨瞪大眼瞧著，卿言感官似乎很敏銳，抬眼看了過來。

「殿下，外頭有隻貓。」

少年轉臉看來，眉頭一皺：「這貓挺眼熟，好像在哪裡見過……我記起來了，這是楚煊養的貓。」

「長得倒好看，可惜跟了那個廢人。母妃喜歡貓，明日我便去找他要來，把這貓送給母妃。」

二人好似並不在意小貓的圍觀，被小貓直勾勾看著，楚寧甚至莫名感到一絲被窺視的興奮。

可惜阿梨這會兒腹中空空，對他們的戰鬥不感興趣，她更想吃東西，只看了幾眼就走開了。

這些人真奇怪，打架有什麼好玩的呢？

熟練地循著來路回到福寧宮，剛一踏進屋內，阿梨就看到一襲黑袍的男人手中提著一串紅繩，笑著沖她招手。

「小梨兒，過來。」他眉目蒼白，笑意溫淳，透出一分似曾相識的蠱惑。

小貓咪敏銳地察覺到一絲危險降臨，她小碎步往後退，一邊退一邊搖頭。

「喵嗚~」她不要過去。

楚煊黑眸微眯，這小東西太聰明了，有一點不對就會跑。

他不是不知道小貓喜歡自由，不願意受禁錮。

楚煊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腿。

如果他的腿還完好，他根本不需要把它困在身邊。

雙方僵持片刻，眼見著小貓就要退出屋外，楚煊輕輕嘆了口氣，妥協似的丟開手中紅繩。

他彎腰垂首，張開雙臂：「這下可以過來了么？」

雪白的貓兒眨了眨圓溜溜的藍瞳，歪頭看他一眼。

確定危機解除，她歡快地咪嗚一聲，朝著男人奔了過去，柔軟的小身子像顆溫暖的炮彈一般，重重撞了他滿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