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55章
九月末,燕嬌和壺珠拿好皇帝和鯉魚贈給的銀子上了路,皇帝這次很是大方,給他們安排了一輛大馬車。
一二三他們都躲在暗處,雖說燕嬌也不知這個暗處究竟有多暗,總之她就沒怎麼看見過他們出現。
皇帝又另外派了五個侍衛隨馬車出行,其中一個駕馬車的,正是之前載她去王准院子的相熟侍衛。
燕嬌問清了他名字,不禁湊過腦袋,問他道:「安橋,你、你成、成親了嗎?」
她可還記得上次這人說自己有好些個紅粉知己呢,也不知誰那麼倒霉做他夫人。
安橋不明白殿下怎麼問這個,一邊駕著馬車,一邊撓撓腦袋,回道:「並未成親,不過家母已為小人定了親事,待從益州回來便成親。」
燕嬌倒吸了口涼氣,忍不住勸他道:「你、你這回去成、成親了,可、可別再找什麼紅、紅粉知己了。」
安橋瞥了燕嬌一眼,十分納悶群臣彈劾常逛青樓楚館的太子怎麼同自己說這個?
他這麼一驚疑,倒是沒控制好馬車,待回過神,差點兒撞上前面背著包袱的男子。
他猛然勒住馬車,馬車晃動,燕嬌也差點兒栽倒,等抬頭望去,卻見前面站著的人是懷春。
她不由一怔,身子探出馬車,問道:「懷、懷春?你、你怎麼在、在這兒?」
懷春緊了緊肩上的包袱,見果然等到了燕嬌他們,心中不由一松。
皇帝命太子前去益州之事,整個京中都傳遍了,有些大臣幸災樂禍,都準備看太子的笑話,就是懷安王到了益州都失蹤了,太子一個黃毛小兒能全首全尾?
懷春心下憂心,這幾日都在城門處等著,總算是沒錯過去。
她上前幾步,紅了臉頰,低聲道:「我……我會點兒功夫,還會卜卦,能幫殿下。」
燕嬌待要開口,一旁的安橋道:「我倒是見過你,你是壺珠姑姑的表弟對吧。」
壺珠探出頭,沖安橋笑道:「安大哥真是好記性,正是我那小表弟,總想著要為殿下做事,明明年紀還小嘞。」
因懷春要將消息放到宮中,便以壺珠表弟的身份去宮門,將消息交給可靠侍衛,再交到壺珠手上,就這一條線可花了燕嬌不少銀子。
安橋聽得壺珠的話,笑著點點頭,「確實小了些,身子骨瞧著也有些弱。」
懷春聽他這話,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見燕嬌沒反對,直接跳上馬車,擠在他旁邊,嘀咕了一句:「我力氣可大著呢。」
多了一人,路上又熱鬧了許多,懷春幫著安橋駕車,而安橋又瞧不上她瘦弱小身板,頗為嫌棄,二人吵吵鬧鬧,駕著馬車出了城外。
行至茶水鋪子時,燕嬌讓他們停下,準備帶著他們吃些東西再走。
卻沒想到,她這一下馬車,就見不遠處茶鋪旁的樹下,抱著劍的少年正百無聊賴地倚在樹上,抬頭看南飛的大雁。
燕嬌腳步一頓,少年不到束冠的年紀,發上不能束著好看的玉冠,不同秦蘇那樣用竹簪束髮,也不似盧清那般隨意將發在後面纏成一個球,他總是戴著好看的五色寶石銀髮圈亦或是用一條簡單的紅色絲帶束起發來。
他那被束起來的長長的發隨風飄搖,紅色髮帶被風卷到身前,那髮帶很襯他的紅色錦袍。
似是察覺有人看他,魏北安緩緩抬起頭,見燕嬌正站在馬車上,不禁直了直身子。
燕嬌見他臉上一閃而過的紅暈,心下有些好笑,雙手入袖,笑嘻嘻望著他。
魏北安被她看得不自在,輕咳了一聲:「益州路途遙遠,我護著你。」
他們隔得不算近,他的聲音又不算大,但秋風卻甚是懂人心,將那字字句句送進燕嬌耳中。
她心裡熱熱的,隨即跳下馬車,走到他身前,玩笑般道:「那、那封你為、為我、我的大、大將軍。」
大將軍?
魏北安眸光一動,低眸看向她,只見那位太子眼如秋水瀲灧,笑如百媚之花,他會成為真正大將軍嗎?
燕嬌不知他心中所想,回過身招呼壺珠他們,然後又讓安橋把大鍋和肉找出來,「吃、吃飽飽的,再、再上路。」
等安橋將那大鍋架起,又把被冰封著的肉拿出來時,魏北安眼角一抽,這……怎麼看也不像去吃苦的啊?
燕嬌拉著他坐下,又朝天喊著一二三他們,這六人還以為燕嬌遇上了什麼事,嗖嗖嗖地跳了下來。
燕嬌特意看了眼魏北安,見他神色無常,心裡一緊,果然,她的一二三也是繡花枕頭?!
「一、一起吃。」燕嬌從茶鋪那兒借了碗,給他們弄好了小料,叫他們圍過來。
一二三和侍衛捧著碗,看著燕嬌和魏北安,心裡打鼓,哪有跟主子同吃的道理?
燕嬌見他們不吃,先給壺珠夾了片肉,壺珠吃了,他們才敢動起嘴來。
懷春見燕嬌這般毫不避忌地對壺珠好,心下羨慕,端著手中的碗,小口地啜著湯。
眼前突然伸過來一雙筷子,一塊肉片掉在她碗中,她緩緩抬起頭。
燕嬌沖她笑笑,「多、多吃點兒。」
懷春眼中一熱,使勁兒點了點頭,大口吃了起來。
燕嬌見她心情好了些,也不由鬆了口氣,她知懷春不會輕易離開幾個哥哥們,想來是出了什麼事,但懷春不說,她也沒多問。
她心下一嘆,肚子里也有些餓,剛要伸手給自己夾塊肉片,碗中瞬間多了好幾塊肉片。
那一閃而過的紅色衣袖亮得耀眼,她順著看過去,只見魏北安目不斜視,大口吃著碗中的肉片。
燕嬌眉梢一挑:她怎麼不知,北安兄也有這麼傲嬌的時候?
魏北安掃到她還沒吃,蹙眉看她道:「給你夾好了,怎麼還不吃?」
燕嬌捧著碗,齜牙一笑,「北安、真好!」
魏北安被她這一聲說得耳尖一紅,不回她話,悶頭繼續吃起來。
……
燕嬌不知此去益州是福是禍,但她秉持著「及時行樂」的信念,這一路走得極慢,吃得極好,尤其他們多了魏北安這樣刀工極好的「師傅」,涮鍋子怎麼涮都吃不膩。
不過,一天晚上燕嬌做夢夢到了裴寂,裴寂捂著胸口,那血順著他的指縫流淌,惡狠狠地看著她:「臣對殿下那般好,殿下為什麼不救臣?」
說著,他拖著步子,伸出染血的那一隻手,一步一步朝她走來。
燕嬌被嚇醒了,第二日早早就催眾人起身,往益州趕去,路過之地皆不久留,惹得眾人驚奇。
終於在十月初十這天,到了廣寧府,因接連趕了幾天,眾人身子都有些吃不消,乾糧也所剩不多,便決定在豫州休息一晚再走。
豫州與益州相近,受了益州大旱影響,糧食也沒那麼足,但他們進了客棧,才發覺這物價比其他地方高出十倍不止。
壺珠忍不住嘀咕了一聲:「難怪這麼少的人呢。」
燕嬌摸著自己的錢袋子,裡面是李余晴恩給她的金葉子,豫州尚且如此,益州又得什麼樣兒?只怕鯉魚給的金葉子都不夠花的!
懷春看著小二上的菜,不由一驚,「這蟹黃肉怎麼是豆腐啊?你這豆腐還賣得那麼貴?」
小二瞥了她一眼,指著上面黃得流油、不知是什麼東西的汁水道:「這蟹黃指的是這樣子,難道不像蟹黃?」
燕嬌忍不住問道:「那……那肉呢?」
小二撇撇嘴,「豆腐啊!」
眾人:「……」
「這豆腐鮮嫩,味道似肉,吃不就知道了?再說了,益州大旱,我們豫州的糧食還得分給他們,有的吃就不錯了,要什麼肉?」
他這話音一落,掌柜的又過來送了另一道「桂花魚條」,燕嬌以為這應是條魚,但萬沒想到,人家是桂花——「魚」條。
燕嬌看著那用粉炸成的一條條的「魚」,麵糰子上灑著桂花干,頭皮一麻,只覺益州之事,怕是比她想得還要糟糕。
眾人等所有菜上了來,胃口卻也全沒了,燕嬌忍著痛拿起筷子,招呼道:「吃、吃吧,花、花了好多銀、銀子買的。」
更心酸了怎麼辦?
「李四爺,你看我這兒子怎麼樣?長得小臉團團的,一看就是個身子骨好的,我要的不多,二十兩銀子就行。」
燕嬌他們往一旁望去,只見一個面色發黃、衣著破爛的婦人一臉急切,手中拉拽一個約八九歲的男童,那男童雙眼懵懂地看著她,並不懂他娘親在做什麼。
那位李四爺慢條斯理地往嘴裡塞了一塊肉,那婦人和孩童看著,都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李四爺沖男童招招手,問他道:「想吃嗎?」
男童點了點頭,李四爺哈哈一樂,又指著那婦人,對他道:「日後你可天天吃這些,但你不能和你母親在一起了,願意嗎?」
男童眼中劃過一絲迷茫,抬頭看了看娘親,然後搖了搖頭,「我不吃肉了。」
李四爺見他搖頭,斂了笑意,那婦人聽他不願,伸手打了他一下,「你胡說什麼呢?人家李四爺願意給你吃肉,那是看得起你,你不願什麼?」
那婦人越說越激動,下手更狠,那孩子「哇」地一聲哭出來。
婦人眼中亦有淚珠,卻還是逼迫著他:「說你願意啊!你說啊!」
她待要再打,魏北安上前用劍攔住,另一隻手將孩子拉過身邊,燕嬌趕緊上前將孩子抱在懷中,看向那婦人道:「他尚是孩童,受利誘且不為所動,也要同你這個親娘在一起,而你為其親娘,卻要將他賣了?」
那婦人聽到這話,雙手掩面哭了起來,不住喃喃著:「我留他做什麼?我要得起他嗎?大人都活不下去,哪裡有什麼銀錢養他?」
李四爺腰纏萬貫,上頭的人是廣寧府知府,在豫州這地界,就是知州見了他,都得給幾分薄面。
在豫州,李四爺的名號可謂無人不知,但奈何其膝下無子,自以為憾,有些家裡貧苦的,孩子若長得好看,不少將兒子賣給他的。
如今,婦人也是走投無路,家中是連一粒米都沒有了,若不賣了兒子,只怕連飯都吃不上。
「再說,整個廣寧府都是可以買賣孩子的,我怎的不行?」那婦人擦了擦淚說道。
眾人聽到此話,俱是大吃一驚,大晉明令禁止買賣孩童,而在廣寧府竟可以隨意買賣?
燕嬌更是氣極,將手中筷子摔在桌上,斥了一聲:「放肆!」
魏北安也皺了皺眉,「這廣寧府竟沒王法了?」
婦人見燕嬌的目光看過來,只覺眼前這公子長得秀氣,可那雙眼冷得直讓人打顫。
燕嬌見她目光閃躲,將孩子往壺珠那邊帶去,嗤了一聲,「今日我、我倒要看、看看是廣、廣寧府的法、法令大,還是我、我大晉的法令強!」
作者有話說:
開啟新地圖,嬌嬌要衝了!益州劇情複雜,我腦細胞都快被殺死了,如果有bug歡迎指出,有疑惑歡迎提問,我會努力的!【挺胸.jpg】
小劇場:魏北安:就知道給別人夾肉吃,也不管自己
於是,北安兄拚命夾了好些塊肉,一股腦兒塞到小小的太子碗中
嬌嬌:嗚嗚,好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