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56章
初姐在旁邊說:「要不要先回家休息?明天還有手術,做完手術就沒事了,會過去的。」
落嘉感覺到自己的手腳有些發麻,腦子也是木木的,聽人家說什麼,就點點頭。
傅司年看落嘉想回家,便輕輕鬆開了他,低頭,從桌子上拿過剩下的紙巾,幫他把眼淚擦乾淨了,低聲說:「你休息一會。我去幫你安排。」
而後,看一眼王靜初,王靜初領會到眼神,跟著傅司年開門出去。
走廊里沒有什麼人,頭頂上的白熾燈忽明忽暗的,閃得人眼睛不是很舒服。
傅司年低頭看著手機,道:「落嘉的公寓回不去了,全部都是媒體和攝像頭。待會我安排司機,送他去我名下的一套房子,你就跟他說,是公司的房子。」
初姐點點頭,問:「你趕到得很及時,我在下面都沒看出瑕疵。要是沒有假唱,落嘉會更麻煩。」
「看到信息了,以防萬一。」傅司年淡淡道,「等下帶落嘉從停車場走。讓他好好休息,不要影響明天去醫院。」
「落嘉消沉一段時間是很正常的事情,他被很多人愛著長大,突然成為千夫所指的對象。」傅司年滿臉正色,口吻帶著一貫的冷靜,繼續道,「風雨撲面而來,他一時間無法接受也是正常的。請你接受,理解,包容。」
初姐一時間有點恍惚,忽然有種家長拜託老師,多照顧他家小孩的既視感,她扯著嘴角笑笑,說:「那當然,許落嘉也是我帶的藝人。」
傅司年點頭,轉言道:「但是,你絕對不能垮。新聞的熱度總會有一個時限,不要因為這點小事情就自亂陣腳。」
王靜初:「……」
初姐微笑:「好的。」
處理完眼前的事情以後,傅司年開始著眼思考別的:「落嘉的工作安排還是不變,就是事件的處理手法,冷處理還是道歉,你覺得呢。」
初姐謹慎道:「我認為,道歉的話,有利有弊。」
傅司年低頭沉吟了兩種秒,隨即道:「那就看落嘉的心情。好了,沒有別的事情了么,回去吧。」
兩個人轉身推開門,一打開門,就看見許落嘉坐在化妝間的沙發上,低著頭,拿著平板在刷,表情迷茫又痛苦。
傅司年三兩步走到許落嘉身邊,躬身拿起他的平板:「不要看了。」
平板被搶了,許落嘉也沒有什麼反應,兩手空空地坐在沙發上,沉默著,眼睛盯著地板。
傅司年彎腰,把許落嘉從沙發上拉起來,道:「別傻了,叫人來卸妝,回家。」
落嘉沒什麼反應,被按到化妝鏡前面,化妝師姐姐五分鐘以後就來了,她也知道了發生了什麼事情,表情有點憐憫,一語不發,幫落嘉卸妝。
最後卸乾淨妝,換回日常的衣服,顯得落嘉更加蒼白,嘴唇沒有什麼血色,眼睛通紅,沒有什麼焦點。
他的腦海中一直是那些很難聽的話,使得他也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是一個賤|貨,是不是德不配位,是不是劣幣驅除良幣。
他唱的歌,是不是精神污染,是不是真的很難聽,像小雞尖嗓子,根本不會有人喜歡他。
從前所有努力換來的肯定和支持,難道都是假的嗎?應該是吧,不然為什麼會瞬間天崩地裂,鋪天蓋地的全是謾罵和嘲笑。
他的表情越來越迷惘,失落,簡直將悲傷寫在了滿臉。
傅司年看到了,他搖搖許落嘉的肩膀,低頭說:「不要聽他們的。你是很多人的驕傲。起碼是我…和生煎包的驕傲。」
許落嘉微微睜大了眼睛,轉過頭,看了一會傅司年,沒什麼反應,也說不了話,最後低下頭去,頭髮溫順地垂下來。
「自己戴墨鏡和口罩。」傅司年把東西塞到許落嘉的手裡面,然後自己將碩大的漁夫帽扣在傅司年的腦袋上。
忽然,腦海里無法抑制地回憶起投影屏上的畫面,指尖瑟縮一下,像是觸電一般。
傅司年眉頭一皺,忍住神經深處傳來的觸動,微笑了一下,幫落嘉調整好漁夫帽,捧著他的腦袋,眼神帶著專註和溫柔,低聲道:「等會可能有點多人,忍一會,上車了就安全了,知道嗎。」
從戴上漁夫帽,墨鏡和口罩開始,許落嘉大概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他竭力讓自己從悲傷的泥潭中□□,大腦像拉著風箱運轉的CPU一樣緩慢地運動著,只是這好像也吸幹了他所有的力氣。
許落嘉的手腳愈發地冰涼,跟在初姐後面,低著頭,走出化妝間,準備去搭電梯下停車場。
走到電梯門口前面,有六個像小山一樣強壯的保鏢圍在那裡,落嘉走進去,站在電梯的最後面,身邊跟著傅司年和初姐。六座移動的小山也走近了電梯。
許落嘉仰起頭,看著鐵灰色的電梯門緩緩地合上,不斷地調整呼吸,他知道,等到這扇門再次打開的時候,面對的事情會截然不同。
過了一分鐘左右,電梯下行到負一樓,門剛剛打開一個縫隙,尖銳的叫喊和快門閃爍的聲音便沿著那個小小的縫隙鑽進來,直鑽落嘉的腦海中。
隨著電梯門越開越大,像是打開了潘多拉魔盒,什麼妖魔鬼怪都沖著許落嘉撲面而來,麥克風,攝像頭,尖銳的問題,好奇猜疑貪婪的目光,還是隨著人潮的呼吸,一陣又一陣的熱涌。現在這個畫面,正在經過無數個攝像頭傳播到每個人的手機屏幕里。
落嘉感覺被吵得耳朵刺痛,腦袋生疼,他忍不住縮起了手腳,艱難地朝著電梯外面走去。
傅司年伸手,牢牢地按著許落嘉的肩膀,彷彿緊緊地庇護著他的愛人。
神經深處建立起來的反應條件並沒有隨著距離接觸而減少,反而讓他更加痛苦,指尖微微發白。
然而傅司年並沒有鬆手,把許落嘉往自己的懷中靠,彷彿要將落嘉嵌進自己的身體一般。
除了電梯中原本的六座小山,停車場的負一樓也排列了數十名保鏢,拉起一條線,讓洶湧的記者和粉絲始終被困在線條之外。
落嘉最後順利地上了車,只是他在上車之前,回頭看了一眼。
那一眼,就足夠讓他一蹶不振,像拳擊台上被打倒的選手,苟延殘喘著,怎麼也站不起來。
只見他的燈牌和應援的鮮花全部被扔到停車場的水泥地板上,已經成為了一堆沒有看在乎的垃圾。旁邊站著好幾個女孩子,身上穿的衣服也刺繡著小人,拿著麥克風,黑頭髮,圓眼睛,一看就是自己。
只是上面的臉用血紅色的筆打了一個大大的叉,表示情緒激烈的厭惡。
落嘉直到坐上車了,還在扒著車窗回頭看看,地板上碎裂的燈牌和零落的向日葵已經不重要了,落嘉怔愣地看著那幾個女孩子的眼睛。
即使帶著墨鏡,即使是單向玻璃,可是許落嘉覺得她們失望和憤恨眼神擊碎了一切,碎玻璃扎到他的面前,令他眼睛很難受。
他的嘴巴張了張,想說點什麼,卻說不出話。
忽然之間,雙眼被一雙冰涼的手輕輕地蓋住,尾指觸碰到自己的鼻尖,感覺到一陣涼意,以及嗅到冷木沉香的味道,還有一絲絲醫院特有的,消毒水的氣味。
「別看。」傅司年輕輕說。
黑色的保姆車發動,漸漸地甩開像狗皮膏藥一樣的媒體,繞了好幾個盤旋彎,轉出停車場。
離開了那個恐怖的地方,但是許落嘉的靈魂好像被困在了那裡。
他撥開傅司年的手,脫開墨鏡和漁夫帽,側臉靠在椅背上,背對著傅司年,怔愣地看著窗外的江面。
他的腦海里一直是反覆,被扔在地上的向日葵,刺眼的目光,面目猙獰的媒體——最後,落嘉無聲地哭著。
傅司年沉默了一下,靜靜地坐在落嘉的背後,沒有打擾他。
他透過車窗玻璃,看著許落嘉的臉龐,手裡摩挲著一根軟香煙,始終沒有點燃,就只是那樣,靜靜地看著。
*
要去的那套房子在另外一片區,車無聲地行駛了許久,在午夜快一點左右,車剎住,停在了樓盤大門口前面。
樓盤位於一個國家級湖區風景點背部,前面的湖區是開放的,然而這片湖水連綿千里,在湖區的背後,便浩浩蕩蕩地建立起一大片別墅群,且並不影響湖水生態,別墅區依山傍水,靜默流深。
傅司作為開發商之一,佔了別墅最黃金的一塊地方,就在別墅群的最內圍,不會被外面的景區打擾,周圍生態也是最完善,最原始的。
初姐簡單地跟落嘉說了一下,讓他暫時住在這裡,落嘉也沒什麼意見,說什麼信什麼,拎著帽子和口罩,站在庭院的噴泉旁邊,歪著腦袋,聽初姐說話。
初姐叮囑落嘉:「明天記得起床去醫院,別想太多了,姐給你搞定。你也別想著上網了,這個別墅還沒裝網,手機傅總還給你了,也不要刷啦,那點流量不夠你揮霍的。」
落嘉的眼睛出神地往著噴泉旁邊的鵝卵石,還沒回魂,半天,「嗯」了一聲。
初姐嘆了一口氣,眼看許落嘉是沒什麼精氣神了。
傅司年走上去,語氣帶著強硬,道:「不是你的錯,許落嘉。不是!只要明天乖乖去做手術,你的嗓子就能夠恢復,到時候繼續唱還是別的,都隨便你。」
「看著我的眼睛。」傅司年扳著落嘉肩膀,感覺到手掌下的臂膀一片孱弱。他咽了一口氣,認真地說,「許落嘉,撐下去好不好,你可以重新回到舞台上。」
傅司年重複強調道:「只是一次舞台事故而已,你是天生應該站在舞台上面的。我向你保證,只要做了手術,順利度過康復期,以後想要什麼都會有,好不好。」
許落嘉終於有了一點反應,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疲憊地垂下眼睛,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打開備忘錄,在上面敲敲打打,最後把手機展現在傅司年的面前,表情真摯。
上面用黑色的小字寫著:【對舞台造成的失誤我很抱歉,作為主辦方,你已經仁至義盡,請回去吧。謝謝傅總。】
完全撇清關係的意思。但是不知道是不是被打擊習慣了,傅司年對此已經麻木不仁。
他平淡地滾動了一下喉嚨,彷彿將滿腔苦澀全然咽下,微笑了一下,面不改色地點頭,叮囑道:
「沒關係,應該的。明天記得去醫院做手術。我不希望以後的舞台再出現任何事故。」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木有同學在看呀,我感覺自己每天在無人區晃蕩……我保證每天日更好不好,打滾求評論求收藏。然後這篇快完結了,最近兩周的事情,最後還要再虐一波,畢竟小傅同學還沒進手術室……完結然後寫番外和夫夫相性100問。100問是我完結的動力!評論多多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