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風雲 第一章 世子梁歡

王府風雲 第一章 世子梁歡

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天。陳武抬頭看了眼朦朧的月亮,估算了一下時間,對手下的人小聲說道:「就快來了,都機靈點,這一趟要是成了,你們這輩子都不用愁了。還有,把自個兒藏好了,誰要是驚了這條大魚,我有的是法子收拾他。」說完,他擺了擺手,窩進了一旁樹叢里。

想到那條魚的身份,陳武心底也湧上來一股懼意,但更多的還是興奮,那可是鎮北王的兒子!鎮北王當年助皇帝一統天下,立下不世之功,開國時更被加封為異姓王。桑國建立二十一載,異姓王也就這麼一位!而陳武今天準備截殺的,就是這唯一一位異姓王的獨子,梁歡。

陳武環顧一周,見手下的人都埋伏好了,暗暗點頭。雖然比不上教里的好手,但至少還算聽話。其他人並不知道這次要殺的人是誰,陳武花了大價錢把他們找來,說對付幾個仇家,這些缺銀子的打手就都湊上來了,可他們如果知道要對付的是鎮北王的獨子,怕是沒人敢接這個活了。

想到這裡,陳武嘆了口氣,教內如今內外交困,也確實抽不出人手。「若不是此次機會難得,且梁歡一死,對我教大有好處,我也不會被三爺爺他老人家派來這裡。這梁歡也是可憐,他爹把整個武林得罪死了,鬧得這次聽召入京被各方綠林人士圍追堵截,就為了給武林掙回臉面。路還沒走到一半就遭遇了數十次伏殺,梁歡實在沒有辦法,又怕延誤了聖旨,只得帶上幾個護衛,改道快行,拋下車隊給自己打了掩護。」

儘管素未謀面,也不妨礙陳武讚歎梁歡的決斷,好一手瞞天過海。要不是三爺爺神通廣大,只怕當梁歡到了京城,天下人還以為他仍在路上。只是可惜時間緊迫,不能將這情報傳給那些綠林莽漢,否則梁歡死在路上的幾率還要大些。不過也不妨事,梁歡他貪圖速度,最多也就四五個人,一個沒成年的公子哥加不到一隻手的護衛,自己這邊足足有二十來人,再加上自己身上的寶貝,斷沒有讓他活著過去的可能。

這時,遠處傳來了噠噠的馬蹄聲,陳武知道,魚來了,他抹了把臉,想把心裡的那點不安都抹掉,另一隻手也握住了一柄鋼刀。

馬蹄聲近了,借著朦朧的月光,能依稀看見五道影子,都穿著黑色皮甲,腰間佩有武器,散出幾分肅殺之意。「從這林子里穿出去再二三里就是官道,今夜就不休息了,抓緊時間,趕在巳時之前進京。」

「是。」

施令那人十八九歲的模樣,沒有戴冠,一頭黑髮隨意扎了個髮髻,垂在腦後,精雕細琢的五官落在玉潤的臉龐上。不是別人,正是帶著幾個護衛連夜趕路的世子梁歡。

梁歡幾人就要接近陳武藏身的樹叢時,幾道絆馬索被陳武手下拉了起來。為首的馬匹直接被絆倒,除了離梁歡最近的一名帶著面具的護衛及時反應,直接抱起梁歡從馬背上跳起,剩下三名護衛卻沒這麼好的輕功,連人帶馬摔成了一團。陳武也抓緊時機,提刀沖向了梁歡二人。其餘人等散作兩隊,一隊隨陳武追殺梁歡,另一隊則是沖向了那三名跌落在地的護衛。

梁歡掃了一眼朝自己衝來的這群人,並不慌亂,只是眼裡有幾分不耐煩的樣子。

「有把握沒?」

護衛知道,世子並不是在問自己能不能對付眼前這群匪徒,而是在問自己有沒有把握留下供審訊的活口。他抽出隨身的長刀,搖了搖頭。

「人太多了,我一個人,很難留手。」

「行吧,可我還是不太明白,」梁歡抽出自己的佩劍,嘆了口氣:「為什麼咱們改了路線,換了行頭,還是有人來趕著送死。」

陳武起初的計劃是靠絆馬索把梁歡一行人全部絆倒,可惜只成功了一半。他衝到梁歡近前,雙手持刀,全力向梁歡砍去,彷彿已經看見了這白臉小生被自己一刀兩斷的場景。只是他並未發覺,或者說,他好像從未考慮過,梁歡已經知道入京之行被武林阻擊,為什麼還敢選擇拋下大隊兵馬,輕裝趕路?

梁歡單手持劍,擋下迎面而來的刀鋒,同時側身,將敵人刀身帶去另一側,動作輕柔至極,卻不見絲毫拖沓。陳武只感覺力使在了空處,自身也要被梁歡帶的重心不穩,當即腳掌一蹬,向梁歡懷裡倒去,左手曲肘,攻向梁歡胸口。梁歡輕咦一聲,「有點兒意思。」抬腿踢在了陳武腰上,借力拉開了距離,同時躲開了陳武手肘處露出來的尖刺。

陳武暗自叫苦,這一番交手雖然短暫,卻也足夠讓他清楚自己絕對不是眼前人的對手,「三爺爺從沒說過梁歡會武,他這般年輕,卸力借力的功夫卻比我高出不止一籌。還好帶的人多,等他們解決了那幾個護衛,一起動手才好。」陳武打定主意,卻也不敢託大觀察別處。反倒是梁歡饒有興緻的看了看另一處戰團。

那名將梁歡從馬背上抱起的護衛此刻正於八名歹人戰成一團。因為帶著面具,看不到他的長相,只瞥見一雙冷冽的眼睛,儘管以一敵七也不見一絲慌亂,步伐精妙,每一次騰挪都恰到好處,既能躲避敵方攻勢又給自己留出反攻的餘地。每招每式,不像出自軍伍的大開大闔,反到像久經江湖的俠客,是道不盡的瀟洒自如。而那八人彼此之間毫無配合,一時之間竟落了下風。

梁歡收回視線,已經清楚這幫人不過是烏合之眾,也就自己面前這個還有點兒把戲。「是我們兩個太過緊張了。」梁歡嘆了口氣,頓覺有些無聊。

「誰派你們來的,算了,你都埋伏在這裡了,我現在問也是白問。不過沒關係,後面會給你留開口的時間的。」

說罷,梁歡還劍歸鞘,竟是赤手空拳,一步步朝陳武走去。

陳武知道梁歡完全沒把自己放在眼裡,氣血上涌,臉上一股羞惱之色。也不回話,左手持刀架在身前,右手從左臂抽出一根短刺,握在手心,微微躬身,擺好了對敵之勢。

梁歡走的並不快,好似散步一般,在離陳武七步遠的時候,梁歡停頓了一下,然後就消失在了陳武的眼前。

陳武心頭警鈴大作,直接向前方撲倒,同一瞬間,一隻手掌從他原來脖頸位置劃過。他就地一個翻滾,背部傳出輕微的機括聲,一支烏青色弩箭飛向梁歡下顎,又迅速轉身,右手短刺沖向梁歡心口。說時遲,那時快,梁歡手影翻飛,在千鈞一髮之際一手握住了弩箭箭身,並前踏一步,用另一隻手抓住了陳武的右肘,擋住短刺的同時狠狠一捏,一拉,陳武的右臂便失去了知覺。梁歡並未就此收手,擰腰向前一撞,陳武整個人被撞飛出去,撞斷五六顆小樹才堪堪停下,摔在地上。

梁歡並未追擊,皺著眉頭扔掉那支毒箭,只覺手掌火辣辣的疼。「這人功夫不入流,身上物件兒倒是不少,也不知道還藏了什麼殺器。」

陳武渾身劇痛,耳邊嗡嗡作響,已經沒有力氣再爬起來了。他已經後悔接這個任務了,誰能想到,一個還沒成年的公子哥,武藝如此駭人。他自忖十數年苦練,雖算不上登堂入室,給尋常大戶人家看家護院也是綽綽有餘了,可這才幾招,自己已經毫無還手之力了。若不是梁歡沒算到自己身上的暗器,恐怕現在自己已經被生擒了。

「唔…咳咳…」陳武吐出兩口黑血,他知道梁歡想留活口,所以自己傷的雖重,但暫時還不致死,可現在想逃也晚了。他用還能活動的左手從懷裡取出兩顆黑色的圓球,眼神猶豫了一下,又露出一股狠色,將其中一顆含在了嘴裡,另一顆握在手中,壓在身下。做完這些,便裝出一副暈倒的樣子,不再動作。

另一邊,梁歡簡單處理了手上的毒傷,從地上撿起陳武的短刺和長刀,朝陳武的方向走去。不多時,梁歡就發現了趴在地上的陳武,在距離陳武約兩丈的位置站定。

「你還醒著,右臂廢了,刀在我這兒,當然,你身上可能還有不少小玩意兒,不過你比我更清楚,這個距離那些東西傷不到我。來談談吧,我可以做主,讓你少受點兒苦。」

陳武沒有回話,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梁歡也不著急,繼續開口:「你知道我的身份,也清楚這次你犯的事有多嚴重。但我這個人心軟,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我可以做主,給你家裡人一條活路。」

陳武依舊沒有說話。

「我給你時間考慮,天亮之前,我的保證都還有效。」說完,梁歡找了一塊兒還算平整的石頭,坐了上去,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瓶,往先前抓弩箭的手上倒出些藥粉,仔細擦拭了起來。

葯還沒擦完,那名帶著面具的護衛便找了過來:「死了三個,抓住九個,剩下的都跑了。他們三個受了點傷,沒有大礙。」

「讓他們幾個把人看好,順便休息一會兒吧,等我處理了這個就動身。」

「傷得重么?」

「小傷,不妨事。這人身上物件兒不少,像千機門的手法。」

「火蓮教的人?」

「應該沒錯,二十年前千機門被爹踏平了山門,殘存勢力就是投了火蓮教。倒是個意外收穫,要是能活捉就好了。」

「死士?」

「我也摸不準,所以才在這兒等著,等他想開口了再說。你先去和他們一塊兒休息吧。」

面具護衛離開了,梁歡也徹底拔除了手上的毒,望著趴在地上仍舊一動不動的陳武,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過了好一會兒,林子中的血腥氣都被吹散了,梁歡還是沒有聽見陳武有任何回應。他抬頭看了看天色,遠處已經泛起了魚肚白。

「看來你是不想跟我談了。也好,我這就,送你上路。」梁歡提起那柄鋼刀,在手中揮舞兩下,發出一陣清脆的蜂鳴聲,然後,在原地朝陳武擲了過去。

話分兩頭,幾名護衛用之前的絆馬索把那九個俘虜捆在了一起,做了簡單的審訊之後在原地修整。那名面具護衛把馬匹安撫好,牽了過來。五匹馬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傷,有兩匹短時間內已經不能載人了。

「都是些市井無賴,收了錢來的,其他的一概不知。」面具護衛明顯地位更高,一過來就有人朝他彙報。

他點了點頭,正要說些什麼,世子那邊突然傳出兩聲巨響。所有護衛面色一變,急忙朝梁歡那邊趕去。

時間倒回梁歡擲刀那一刻,陳武聽見了鋼刀朝自己飛來的破空聲,暗暗叫苦,梁歡的謹慎程度著實超出了他的意料。不想白死的他用盡全力在地上一拍,翻身躲過飛來的鋼刀,卻牽動了所受的內傷,嘴裡又泛出幾口血來。他苦笑一聲,從嘴裡又把那顆圓球小心翼翼地拿了出來。沒機會了,任務徹底失敗了。他想起了出發之前三爺爺對他說的,「這兩顆火神子你拿著,以防萬一。記住,一切,為了大計。」然後,他提了最後一口氣,將兩顆火神子朝地面砸了下去。

兩聲巨響傳來,火光閃耀,洶湧的氣浪將陳武整個人吞噬殆盡。

梁歡在陳武剛做出動作時就已經開始後退了,更何況他距離陳武本就有一段距離,此刻倒也未被火神子直接波及,只是煙塵碎石紛飛,不免有些狼狽。

硝煙散去,梁歡走到陳武之前的位置,神情複雜,喃喃自語,「他身上居然有火神子…」在發現找不到什麼有用的線索之後,嘆了口氣,轉身正欲離開,就看見了飛奔過來的護衛們。他擺了擺手,制止了護衛們的問詢,反問道:「馬匹怎麼樣?」

「還能勉強趕路的只剩3匹。」

「你帶著我的印信先去京城求援。」梁歡從腰上取下一方小印,遞給那名戴著面具的親衛。

「你們把那些俘虜押上,隨我步行。」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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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祿二十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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