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你是我的影子，豈容你 傷心豈獨襲夫人

寶釵見寶玉走後，走進寶玉房中，見襲人正坐在屋內綉肚兜，襲人抬頭說：「二奶奶，你看這繡的好不好看，二爺的東西都是我繡的。」寶釵拿過來，不禁想起自己也曾坐在此處為寶玉綉肚兜，如今細思起來，自己費盡心機，博得了長輩的認可，以林妹妹的名義，方有了這寶二奶奶的名份。本以為可以無憂了，可那寶玉對自己不理不睬，心心念念只有他林妹妹，也不知黛玉是如何籠絡住他的，他自己的事又全依仗襲人，襲人也是很有見地的人，也是很有心機的，睛雯不就是她使計攆出去的嗎？天長日久，襲人仗著寶玉，還會把我放在眼裡，若哪一天覺得我礙眼了，說不定也想個借口將我算計了。怎麼想個萬全之策，既顯得我的賢德，又可以把襲人遣出去？心中打定了主意，於是往王夫人房中走來。

王夫人正在屋內念經，見薛寶釵走進來，示意她在旁邊坐下，問道：「寶玉還好吧！聽說今兒去了北靜王府？」

寶釵道：「婆婆，寶玉身體好多了。」

王夫人點點頭，「這我就放心了，由你照顧寶玉，我最放心了。」

寶釵道：「是，兒媳記住了。婆婆，兒媳還有句話。」

王夫人道：「說吧。」

寶釵道：「兒媳覺得寶玉房中丫環，加上兒媳帶過來鶯兒等，似乎太多。兒媳覺得應該減少一些人，雖然我們府內財力充足，不至於短了幾人的開銷。可是有些人無所事事，必然要生事端。」

王夫人沉吟半晌，覺得有理，面上顯出讚賞的神色，寶釵繼續說：「那些嬤嬤們給她們些錢，讓她們回去養老；年紀大一些的丫環可以放出去，自行婚配。先從我的人開始，我打算將鶯兒配給茗煙，其他人由婆婆安排吧。」

王夫人道：「寶釵，你真是識大體。不單隻寶玉房中，就是其他姑娘房中也該減一減。每房中留兩人吧。你們房中就由你安排吧。只是老太太房中就不用動了。」轉身吩咐丫環「去叫鳳姐來。」寶釵出了王夫人房間。

寶釵回到怡紅院，先叫來鶯兒，將自己的想法通知鶯兒，鶯兒心裡不願意，對寶釵說「姑娘是想攆我走了。」

寶釵拍著鶯兒肩道：「茗煙是寶玉的心腹，常在寶玉身邊，而你跟了她，，豈不是還在我的身邊。」鶯兒想了想，頑強答應了。

於是寶釵召集怡紅院中所有丫環、嬤嬤，對她們說：「太太覺得寶二爺房中人手太多，考慮嬤嬤們年紀大了，該回家養老了，大一些的丫環也該放出去配人了。太太已將鶯兒指給茗煙。」於是將需放出去的人一一安排了。最後，叫過襲人，對襲人說：「你是寶玉的帖身丫環，為寶玉做的事最多，我會多給你一些銀錢的。如果府中有你想嫁的人，你可以說出來，由太太給你安排。」

襲人跪下哭道：「二奶奶，我不出去，讓襲人侍候二奶奶吧。」

寶釵道：「這是太太的意思，我也沒有辦法。你先考慮考慮吧。天黑之前做出決定就可以。」

襲人無奈，回到自己住處，坐在床上哭泣，心中盼著寶玉快點回來，希望寶玉會向王夫人求情，留她在府中。以前自己說要出去的時候，寶玉嚇得什麼似的，不是還賭咒發誓言嗎？等到天快黑了，寶玉也沒回來。襲人思前想後，將其中的因果略略想明白了。想自己曾經以各種借口把晴雯攆了出去，又怕黛玉對自己不利，暗向王夫人說黛玉的不是，黛玉那句「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的話更讓自己心驚，自己錯會了她的意思。不正應了現在自己的處境。實在拖不下去了，襲人只得自己邊擦眼淚邊收拾東西，想想還是回家去吧。也許寶玉回來，看不到自己，肯定向王夫人問緣由的，寶玉的事都是自己打點了，說不定她會來接自己回來。這時鶯兒已來催問了，襲人來到寶釵面前：「二奶奶，我還是先回我兄嫂家吧。這裡好歹留著麝月吧。」襲人認為麝月會將她的事告訴寶玉的。寶釵吩咐去通知襲人的兄嫂前來接走襲人。襲人一步一回頭，抹著眼淚，萬分不舍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