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條件
洛博嘆息一聲，緩緩說道：「明思小子，你待子民不薄確實是個好首領，我們這些人也都知道，可是功不能抵過，無規矩不成方圓，我們賀蘭部數萬人之眾，假如你身為首領都不準守，那將來如何服眾？」
賀蘭明思還未答話，賀蘭明朗搶白道：「你們這些老傢伙想幹嘛？」
洛博道：「你們親生兄妹，姊妹連心，我知道阻止不了你們團聚。」說著拿起拐杖指著賀蘭夙道：「只要她完成『狼神祭』，以往的事情便一筆勾銷，從此她就是我們賀蘭部的人。」
此言一出，眾人一片嘩然，這大名鼎鼎的「狼神祭」在草原上可謂是家喻戶曉，賀蘭部不知道多少男兒死在這場祭祀中，無數勇士爭先恐口都完成不了，這麼幾十年來唯獨賀蘭明以一人成功。
這祭祀說來也不複雜，就是白狼山中有一片狼窟，是草原白狼的棲息之地，只要在狼窟渡過一天一夜，能活下來的人便算是完成了儀式。
狼窟兇險異常，能活下來的人寥寥無幾，只有比狼還兇狠的人，才會獲得「狼神」大人的賜福。
賀蘭明朗怒道：「老傢伙，你們這是瘋了不成，這還不是把我妹妹往絕路上逼？」
賀蘭夙此時臉色蒼白，她怎麼也想不到，這一路竟會如此艱難。
賀蘭明思這時也沉聲說道：「不行，這事我們部族的多少男兒也完成不了，你們要想刁難也得換個法子。」
洛博嘆道：「我們商量了許久，別無他法，只有這樣才能服眾，過了這一關此後再無人為難，當然去與不去，都任她自己選。」說完便將目光看向了賀蘭夙。
蘇祈月看著兩位舅舅面色凝重，心中大為不解，拉了拉賀蘭明朗的衣角，問道：「二舅，這狼神祭到底是什麼？我瞧大家好像都很為難的樣子。」
賀蘭明朗無奈嘆息，當下將狼神祭的事跟她從說了一遍，聽完之後，蘇祈月的臉色也有些蒼白，她深知草原狼的兇狠，以前時常聽說狼咬死人的事件，而且它們報復性極強，假如有牧民圍獵狼群，它們能一夜將所有羔羊都咬死。
想要狼窟渡過一夜，不僅要身手不凡，還需要莫大的勇氣和毅力，絕不是一般人能夠辦到的。
賀蘭夙瞧著蘇祈月，心想以後想要女兒堂堂正正生活在草原上，眼下看來必須闖過這一關才行，她牙關一咬，乾脆道：「我去！」
聽她說完這話，眾人一陣驚呼，賀蘭明思趕忙拉住她，怒道：「夙妹，你瘋了不成？這事當大哥的不能答應你，就連你二哥完成白狼祭祀都有些勉強，更何況是你、」
賀蘭明朗附和道：「實不相瞞，我曾經也想試一試，可那狼窟實在太可怕了，一到夜晚便有無數雙眼睛似鬼魂般地盯著你，還要與那些惡狼搏命，最後撐不下去便逃了出來，你一個女人進去如何活命？」
賀蘭夙沉默了良久，毅然決然道：「兩位哥哥別再說了，我意已決，當妹妹的總不能一直依靠你們。」
「事情因我而起，那便由我結束。」
見她這麼一再堅持，賀蘭明思與賀蘭明朗此刻都動搖了，就在此時，蘇祈月笑了一笑，大聲道：「娘，你們都別爭了！讓我去。」
蘇祈月沖著洛博道：「喂！老頭，我是我娘的女兒，書上了說身為人子盡孝道，我替娘去這你們沒意見吧？」
洛博神情一怔，顯然是沒想到面前的小女娃能說出這樣的話，回過神之後便說道：「當然，你們母女倆誰去都行。」
賀蘭夙一把拉過蘇祈月，不悅道：「你這孩子，大人說正經事呢，你別胡鬧！」
蘇祈月委屈道：「娘，我怎麼就胡鬧了？你前些日子才大病初癒，身子骨還沒好呢，你再瞧瞧我生龍活虎的模樣，剛剛才跟人打了一架，現在身上一點事都沒有，我去肯定比你強，我只是年紀小點兒罷了。」說著上躥下跳，還時不時翻了幾個筋斗。
賀蘭夙不以為然，白了她一眼，沒好氣道：「你說什麼都不行，我不同意，我不許你去。」
此刻，蘇祈月耍去了性子，就撒潑耍賴說什麼都要去。
賀蘭明思想了片刻，說道：「夙妹，如果真要闖一闖白狼窟，我覺得還是由小月代你去。」
「她雖然年歲小，但身子骨靈活又會些武功，總比你去要強上許多，待會兒我給她講解一些要害之處，並派二弟去守在洞外，就算遇著險情，逃跑應該沒什麼大問題。」
賀蘭明朗道：「是呀，我今晚就帶人在洞外守候，一有動靜我便衝進去救人，總之能不能完成狼神祭暫且不提，無論如何我必當全力保護小月的安危。」
聽二人說了這麼多，賀蘭夙思慮了許久，才勉強點了點頭，蘇祈月見娘親點頭答應，頓時欣喜不已。
賀蘭明思將蘇祈月拉到身旁，問道：「小月，你知道白狼害怕什麼東西么？」
蘇祈月從小見過不少狼，她當然也知道狼害怕什麼，想也沒想便說：「當然是火呀，狼最怕火了，還有比它更厲害的動物，比如豹子老虎什麼的。」
賀蘭明思搖了搖頭，嘆道：「要是真有那麼簡單就好了，你知道我們主家的戰士為什麼叫白狼軍么？就因為在數百年前，我賀蘭部的人人都擁有一匹白狼，出征之時，便是與狼一起上陣殺敵。」
「與狼出征？這狼還能被馴服？」蘇祈月萬分詫異，她在草原上生活了這麼久，從未聽說狼能被人馴服。
見她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賀蘭明思接著道：「你沒聽錯，狼為了生存和延續後代，血統複雜多樣，這白狼便是我們賀蘭部周圍特有的狼族，它們是狼和一種雪狐雜交而生的。」
「許多年前，我們賀蘭部祖先撿到了一窩白狼崽，因它們毛色雪白模樣奇特，之後便將它們撫養長大，後來這群白狼就跟著先祖們狩獵，之後便成了他們的好幫手，之後這窩白狼又開始相繼繁衍，可卻因處在圈養之中便失去了野性，不少白狼在爭鬥中死去。」
「為了避免狼群滅絕，先祖將白狼放歸山林，野生環境中狼群誕生了狼王，在白狼王帶領下狼群日益壯大，雖然白狼迅猛無比，但對賀蘭部的人明顯親近許多，之後先祖們便用特殊的法子將野生白狼馴服，然後利用它們捕獵和打仗。」
蘇祈月怎麼也沒想到，賀蘭部居然還有這種秘聞，接著又好奇問道：「那再後來呢，難道狼軍當真人人都擁有一匹白狼？」
賀蘭明思點了點頭，「起初，我們賀蘭部人與狼相伴，戰無不勝，差點兒統一了整個草原，在連年征戰中，不少白狼因此而死，直到有一天一場突如其來的變故震驚了當時的賀蘭部。」
「有一天，一隻白狼王領著狼群咬死了我們眾多族人，原來白狼王活了許久極為聰明，眼見許多子孫被我們奴役而死，終於忍不住向我們賀蘭部族人發難。」
「之後，我們賀蘭部便與白狼群關係破裂，從而開始大批捕殺白狼，等此後過去百餘年，察善草場幾乎已經看不到白狼的蹤跡了，部族因為失去了狼群的幫助，領地也逐漸被對手蠶食，只能龜縮在一個角落，當時情況比如今還要遭。」
「有一晚，敵人趁夜色偷襲大營，想將我們一網打盡，危急時刻，不料黑暗中出現一片雪白的影子，正是百年前那群銷聲匿跡的白狼，它們在狼王的帶領下殺退了敵人，如今才保住我們賀蘭部延續至今。」
蘇祈月聽到這裡，驚訝地張大了嘴巴，她做夢也想不到，白狼群居然有這麼一段曲折離奇的故事。
賀蘭明思嘆道：「此後我們賀蘭部便奉白狼王為白狼神，並與狼群世代交好，將他們當作神靈一般，將它們棲息的山叫作『白狼山』，每逢節日便殺牛宰羊前去祭祀，除了狼神祭和葬人之外，其餘時間不會去打攪。」
蘇祈月思索了片刻，突然想到了什麼，喜道：「大舅，我現在明白了，白狼原是你們豢養用來打仗的，它們不怕火，更不怕刀劍，因此害怕的當然比它們還兇狠的人！」
賀蘭明思這時微笑著點了點頭，心想這丫頭可真聰明，沒想到只說了這麼一段故事，她便能猜中原由，當下對這個小外甥女是越看越喜歡。
賀蘭明朗抬頭看了看天，說道：「天色不早了，我們現在就出發，大哥回去即可，族中還有不少瑣事等著你去處理，接下來便交給我，之後我會與夙妹在狼窟外安營紮寨。」
賀蘭明思點了點頭，眾人準備好了各自出發，這時洛博說道：「那我們也留下，剛好能當個見證。」見他都留下來了，一眾元老面面相覷也跟著上山，他們可不想主家的人使詐。
旁支的人馬蠢蠢欲動，這狼神祭已經許多年為開啟了，這倒是難得的盛會，但看各家的家主好像都沒有想留下來的意思。
海木瞥了一眼賀蘭明思等人，冷哼一聲，當即帶著自己那便宜兒子灰溜溜地走了。
剩下的鐵腕兒與桑吉摩多也不想自討沒趣，兩人一起來到前來賀蘭明思面前，鐵碗兒道：「明思首領，今日之後多有冒犯，還望海涵。」
桑吉摩羅道：「首領，我這把老骨頭也是為了賀蘭部，否則今日也不會前來，你要怪那就怪海木那個混蛋，就是他慫恿我等的。」兩人說了許多，大意就是今天不關他們的事，只是被逼無奈來湊個熱鬧。
賀蘭明思不是傻子，當下也懶得計較，像他們這樣的小家族，賀蘭部里沒有十個也有八個，只要他們以後本本分分老老實實，賀蘭明思打算就這麼算了。
至於巴斯家，賀蘭明思臉上泛出一絲寒光，他可不打算輕易放過，今日的事情還沒有完結，他是首領又不是活菩薩，慈不掌兵、善不掌權，觸怒了龍的逆鱗那便要付出代價。
白狼山，高聳入雲，山勢陡峭，像一把利劍插在滄瀾雪山腳下，抬頭望去只能依稀看見半山腰的朵朵白雲，山腳依稀有些灌木矮樹，越往後山中竟是一些亂石，到了山頂便是賀蘭部祖墳所在地，而山腰則是白狼的棲息地。
一眾人小心翼翼地前行，生怕一個不慎便跌落腳下懸崖，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場，再沿著崎嶇山道走了許多，太陽已經西沉，眾人終於走到了半山腰，這時才能看見那些密密麻麻的石窟。
這時，石窟周圍還有不少趴著的白狼，一見到有人到來，紛紛退入了洞內。
賀蘭明朗掃了它們一眼，然後收回了目光，遣人在洞口外安營紮寨，生起了火堆。
收拾好了一切，賀蘭明朗命人備好肉乾和水，還有一卷長長麻繩，之後帶著蘇祈月來到一處偌大石窟洞口，說道：「祈月，你有一天一夜的時間，從此處進入拿到一片狼王的趾甲，如此就算完成了狼神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