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化解
蘇祈月站在洞口,累得氣喘吁吁,她已經拚命追趕狼孩了,可還是沒能追上他的腳步,聽見前方一連串的打鬥聲與呼喊聲,她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對於狼孩來說,賀蘭部的人就是敵人,他時常去山下覓食,而這些食物都是牧民的羊,因而肯定遭到了他們的毆打。
原本想讓狼孩跟隨自己生活,蘇祈月如今只盼他沒有殺死賀蘭部的人,不然一切就無法挽回了,好在皇天不負有心人,出了通道那一刻,她看見只是有幾個人被狼孩給抓傷了。
蘇祈月長長吁了口氣,這時賀蘭明朗見到她,喜出望外,衝上前一把將她抱了起來,笑道:「臭丫頭,你可總算出來了,再晚些舅舅可要帶人將這狼窟給掀了。」
蘇祈月一陣氣悶,大漢的擁抱還是讓人很吃力,她咳嗽了幾聲,喃喃道:「二舅,你先將我放下來,我喘不上氣了。」
賀蘭明朗一臉尷尬,他擺了擺手,示意手下先不要結果了那「畜生」,見到蘇祈月滿身血漬,不由問道:「祈月,你沒事吧?祭祀完成了么?」
蘇祈月笑了一笑,說道:「當然。」說著取出了那枚白狼王趾甲,而後又將所發生的事說了個遍,眾人聽的聚精會神,每當蘇祈月說到兇險處,他們都暗自捏了把冷汗。
賀蘭明朗暗暗稱奇,他實在想不到洞內竟有兩隻狼王,還有「狼孩」這樣的存在,當下想了一想,問道:「小月,你先前讓我們別動手,不是想讓我們放了這狼孩吧?」
蘇祈月一臉苦笑,微微點了點頭。
眾人一陣心驚,舉著火把向那捕網裡照去,只見網內有一名目露凶光的少年,他渾身邋遢黝黑,手裡還死死護著一隻小黑狼,雪白的牙齒正不停地在網繩上撕咬。
賀蘭明朗沉默了,這時手下有幾名戰士叫道:「副首領,這小子性子已經是狼了,救也救不回來,他先前又傷了眾多兄弟,不如就將他宰了吧。」
「部落里盛傳有隻偷羊的瘋狗,還傷了不少族人,想必也是這小子乾的。」
「對!宰了他,宰了他!」
一時間群情激奮,看樣子他們對狼孩是一點好感沒有,蘇祈月緊緊攥著手心,一顆心緊張的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賀蘭明朗看了蘇祈月一眼,無奈地擺了擺手,他默許了手下的行為,幾名戰士拔出了彎刀,朝著狼孩走了過去。
「不!不要,你們不能殺他,他之前也救過我的命。」
蘇祈月說著緊緊拉住賀蘭明朗的手,急的差點哭了出來,嚷道:「二舅,我求求你了,讓他們住手!狼孩是我帶出來的,以後就讓他跟著我好了。」
賀蘭明朗猶豫了一會兒,說道:「祈月,舅舅知曉你心地善良,可他始終只是一頭野獸,早晚會傷了你的。」
蘇祈月毅然道:「我不怕。」先前她在洞中親眼見到狼孩所作所為,蘇祈月相信假以時日,狼孩肯定能夠改變。
瞧見她神情堅決,賀蘭明朗思忖半響,嘆道:「停手吧,就按小月的意思辦,她現在可是我們部族的勇士了。」
手下幾名戰士明顯有些不服,可他們卻不敢忤逆賀蘭明朗,更何況蘇祈月完成了狼神祭,小小年紀已經是名副其實的勇士。
蘇祈月鬆了口氣,整個人無力的軟了下來,賀蘭明朗道:「祈月,我也曾知道咱們草原一些傳說,狼孩是很難從狼變成人了,你既然已經決定,那舅舅也不便多說什麼,一切當心。」
話雖這麼說,可是賀蘭明朗心裡還是忐忑不安,草原上的人都知道狼的兇險,胡人部族的敵人除了大郢與漠北十國之外,剩下的便是草原狼群了。
可以說草原狼是牧民與來俱來的敵人,它們極度兇狠與殘忍,又極度遵循秩序,一隻狼或許不可怕,一群團結的狼才讓人膽寒。
本來草原狼是不可能被馴服的,只有白狼算是個例外,可那只是流傳在賀蘭部的傳說之中,馴狼之事已經過去了百年,賀蘭明朗也並未親眼見到,他還是很擔心蘇祈月的安危,害怕她以後被小狼或是狼孩所傷。
蘇祈月重重地點了點頭,這一刻她能感覺到自己與狼孩的命運,就在此刻緊緊連在了一起,好似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為了保險起見,眾人將狼孩雙手綁縛,還系了一根長繩由蘇祈月牽住著他,而他懷裡的小黑狼也由蘇祈月親自攬在懷裡,只有蘇祈月碰才不會遭到反抗,其他人誰也不敢輕易接近。
兩隻幼狼吃飽喝足,此時正慵懶地躺在蘇祈月懷裡,模樣憨態可掬,毛毛絨絨的十分可愛。
草原上家家都養有牧羊犬,而她們家連只羊都沒有,更別提這牧羊犬了,如今有了兩隻小狼,蘇祈月看在心裡說不出的喜愛。
賀蘭明朗緩步走在後面,他瞧著蘇祈月的背影怔怔出了神,忽然想到在很久以前,賀蘭部好像家家戶戶都豢養著白狼。
出了狼窟,一陣陣山風拂面,涼爽愜意,此時此刻蘇祈月才有如獲新生的感覺,她重重地深呼吸了一口。
洞外,賀蘭夙正焦急地等待著女兒,見到蘇祈月渾身是傷的出來了,眼中竟再無其他事物,忍不住上前一把抱將其抱住,趴在她肩頭泣不成聲。
蘇祈月拍了拍她肩膀,微笑道:「娘,我沒事兒。」
賀蘭夙泣道:「還說沒事,你瞧瞧自己身上哪還有一塊沒有傷的地方?娘這麼大的人了,還要你一個女孩子到處去拚命,你說說娘如何不心痛?」
賀蘭明朗站在一旁,安慰道:「好啦!夙妹,祈月平安出來就好,你也別傷心了,如今完成了狼神祭,想必再無人阻攔你去祭奠父親了。」
「如今時辰尚早,我瞧祈月折騰這麼久也累了,先讓她休息會兒,我們明日再行上山。」
賀蘭夙點了點頭,這時她才看見蘇祈月懷裡的兩隻幼狼,還有手上牽著的長繩,和那個蓬頭垢面渾身黝黑的少年。
這時,場上圍攏著許多人,狼孩怯生生地縮著頭,滿頭長發散亂遮擋在眼前,他正透過髮絲間的空隙掃視著眾人,那目光充滿了敵意,身子也不由自主向蘇祈月湊了過去。
兩人就這樣緊挨著,蘇祈月能清楚感覺到狼孩的身子發顫,他在害怕了,她下意識擋在了他身前,將眾人與狼孩隔開。
如此,狼孩這才安靜了不少,蘇祈月不由擦拭了頭上的冷汗,她能看得出來,若是自己不擋這麼一下,可能狼孩會真的發狂。
賀蘭夙看了許久才看清狼孩面容,瞧他又被綁著,心中著實納悶,她望著蘇祈月不解道:「祈月,他是誰?」
蘇祈月無奈,當下又將事情說了一遍,賀蘭夙瞧著狼孩滿眼柔情,嘆道:「這也是個苦命的孩子,既然你二舅都說了,那以後就讓他跟我們回察善吧。」她一直都覺得虧欠蘇祈月,如今女兒好不容易有個心愿,賀蘭夙自然也不會去反對。
不遠處,洛博等人見著蘇祈月出來了,老臉上溫和一笑,轉身招呼手下拔營,一眾人浩浩蕩蕩返回賀蘭部去了。
回營地的路上,蘇祈月道:「娘,我餓了。」說著肚子便咕嚕嚕地叫了起來,說起來她這一天一夜都沒好好吃過東西了,屬實已經餓極。
賀蘭夙笑道:「那我們回營帳,娘給你做一頓燜肉。」說完伸手摸了蘇祈月的頭,一臉寵愛的神情。
為了她們娘倆的安全,賀蘭明朗還是留下幾名戰士護衛,遂即也返回營帳處理事務。
賀蘭夙的營帳安在一處草坪,此處地勢平坦,風景宜人,是賀蘭明朗親自為挑選的地方,一路上娘倆兒嬉嬉鬧鬧,蘇祈月時不時蹭在她身上撒嬌。
賀蘭夙笑罵:「你這臭丫頭,都是完成狼神祭的人了,已經是咱們賀蘭部公認的勇士,許多男兒都望塵莫及,你怎麼還在娘親懷裡撒嬌呢?」
「我才不想當什麼勇士,我就愛在娘的懷裡撒嬌,我還要永遠在娘親懷裡。」蘇祈月嘻嘻笑道。
賀蘭夙瞪著了她一眼,說道:「那你將來不嫁人了么?」
「不嫁,我要一直陪在娘親的身邊。」
賀蘭夙一臉苦笑,喃喃道:「那你可真是羞煞老母親我了,瞧著這麼個大閨女砸在自己手裡,居然嫁不出去。」
望著母女二人其樂融融談笑的模樣,狼孩就這麼靜靜地瞧著,那雙眸深邃而明亮,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回到營帳,白狼軍的數名戰士們就拱衛在門口,蘇祈月先將兩隻幼狼安頓好,用籃子和羊毛毯做了個小窩,並且還餵了羊奶給它們,然後轉身看了一眼狼孩。
自從他進門之後,便一直蜷縮在角落裡,狼孩眼中的敵意雖然減輕了不少,但還是沒有完全放下戒心。
猶豫了一番,蘇祈月還是將綁著的繩子解開了,並且囑咐道:「你別亂動,給我安分些,平安渡過這兩天咱們便能回家了。」
狼孩模樣十分拘謹,眼中又無比,他好奇打量著營帳內的一切事物,出奇的安靜,沒有像在狼窟內那般上躥下跳。
蘇祈月這時才稍稍安心了不少,轉身去照顧兩隻幼狼,瞧著它們憨態可掬的模樣,蘇祈月不經感慨命運無常,明明它們的父母是死敵,此刻卻在一個小窩內安睡,這還真是天意弄人。
正想著,賀蘭夙已經將燜牛肉端了上來,香氣撲鼻,色澤光潤看起來十分好吃。
賀蘭夙端了兩盤過來,一盤給蘇祈月,另一盤小心翼翼遞到了狼孩身前。
狼孩趴著身子,用鼻子嗅了嗅,然後直接瘋狂大吃起來,狼吐虎咽的,那模樣好似餓死鬼投胎。
賀蘭夙瞧著他像狼一樣趴在毯子上,不經有些失語,嘆道:「這孩子……」
蘇祈月正吃得歡喜,轉頭看了一眼狼孩,埋怨道:「你怎麼還趴著呢?」說著就要起身去糾正他,哪知賀蘭夙卻被攔住了。
賀蘭夙嘆道:「先隨他吧,這麼多年都呆在暗無天日的狼窩,這習慣想要改變,那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
「來日方長,咱們慢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