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墨雲
狼孩吃完了肉,又慢慢退縮到了角落,賀蘭夙看著他,又看了看兩隻小狼崽,忽然說道:「月兒,他和兩隻小狼還沒有名字,不如你來取名吧。」
「名字……」蘇祈月想了想,也正如娘親所說是該給它們和他取個名字,不然平日里也不好稱呼。
可是想了許久蘇祈月也沒有頭緒,但見兩隻小狼一黑一白,乖巧可愛,頓時靈光一現,指著它們叫嚷道:「有了,它們毛色一黑一白,那就叫『小黑』和『小白』吧,簡單明了還好分辨。」
賀蘭夙笑了,「這倆名字倒也不錯。」
蘇祈月將籃子端了起來,瞧著兩隻安睡的幼狼很是開心,笑道:「小黑小白,你們倆以後不能挑食,要快快長大噢。」
這時,賀蘭夙問道:「那還有狼孩呢?」
「他呀,這我得好好想想。」蘇祈月苦惱地抱住了頭,老實說取名字這種事,她還真不擅長,心裡又覺得怪怪的,只見過人給自己的孩子取名,可是狼孩也不是自己的孩子。
賀蘭夙笑道:「不急,你慢慢想,娘先去收拾了。」說著去收拾兩人吃完的盤子,去狼孩身前拿盤子的時候,賀蘭夙還是小心翼翼,她能看出來對方還沒有放下戒備。
蘇祈月又躺在毯子上想了會兒,忽然興奮道:「娘,我想到了,就叫他『墨雲』好了。」
「墨雲?」賀蘭夙疑惑道:「月兒,為什麼叫他這麼個名字。」
蘇祈月笑道:「原本黑狼王將他養大的,若是直接取個黑字有些不好聽,黑與墨是同一顏色,至於那個雲字,是因為他胸前有枚玉牌,那上面便有一個大郢的『雲』字,這還是娘你教我認的。」
賀蘭夙疑惑道:「你胡說,此地距離大郢數千里之遙,他怎麼還會戴著這麼個玉牌。」她怎麼也不相信蘇祈月所說,因為賀蘭部相較大郢路途遙遠不提,而且前方還隔了幾大部族。
這少年看著與蘇祈月年紀相仿,賀蘭夙自幼生活在察善草原,賀蘭部有什麼風吹草動,她不可能不知曉,從未聽說有大郢人來到此地。
見娘親始終不肯相信,蘇祈月當下走近狼孩的身前,說道:「阿雲,借你那塊玉牌給我娘瞧瞧。」說完便在他脖子間一陣摸索。
起初狼孩還不情願,齜牙咧嘴地做著兇惡表情,始終將脖子卡的死死,蘇祈月怒道:「臭小子,你還要凶我不成?不讓拿我偏要拿。」說完伸出兩個小指頭,在他肋間撓了起來。
狼孩吃了癢,嘴裡嗷嗚嗚發出怪叫,脖子遂即鬆了開去,蘇祈月眼疾手快,迅速將那枚玉牌取了下來,拿到賀蘭夙眼前,喜道:「娘,你快瞧瞧。」
賀蘭夙不經意一看,頓時被這枚玉牌吸引住了目光,玉牌小巧精緻,琉璃璀璨,玉中鑲金,她一眼便看出此物不凡,這肯定不是草原上所有的,卻是大郢的「金鑲玉」無疑。
她曾經也在大郢見識過不少美玉,能有這份工藝的當是上品,就連這玉牌所系著的掛繩都不普通,蠶絲混著金絲搓成的蠶絲金,無論過去多少年,繩子都不會失去光澤。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便是這樣的繩子有張力,就算是系在嬰兒的脖子上,也能隨之長大而張大,不然狼孩長大了肯定要被繩子給勒死。
總之每處細節都彷彿在訴說,玉牌其主身份不凡,賀蘭夙瞧著狼孩神情複雜,匪夷所思,她實在不能相信狼孩的身份。
賀蘭夙想了想,她不可能追尋到對方的身份,既來之則安之,便說道:「那就叫他墨雲吧,你以後得好好教他,不許去欺負他。」說著將玉牌遞給了蘇祈月。
蘇祈月接過玉牌,她也很喜歡這枚玉牌,拿在手裡不停把玩,嘴裡嘟囔道:「娘你說什麼呢,墨雲身子健碩的跟頭牛一樣,他不欺負我還差不多,不過他這枚玉牌還真好看。」
賀蘭夙白了她一眼,「再好看那也是人家的東西,女孩子家的別看著什麼都喜歡,不是自己的,那始終都不是,還不快還給他?」
蘇祈月埋怨道:「娘,我知道,我就只是看看而已,再說了他的命都是我救的,名字也是我取的,那他以後就是屬於我的。」
賀蘭夙自顧自地洗涮著盤子,冷冷道:「好呀,正好咱們家就只有你一個也太過冷清,以後阿雲便是你的哥哥……」
她話還沒說完,蘇祈月便打斷道:「不要,這小子當我的弟弟還差不多。」說完又瞧了瞧狼孩,笑問道:「阿雲弟弟,你覺得對么?」
狼孩目光閃動,反正是什麼都沒懂,莫名其妙多了個姐姐。
賀蘭夙笑著搖了搖頭,說到底還是小孩子,什麼都想要去爭上一爭。
蘇祈月走了過去,想將玉牌重新系狼孩的脖頸,哪知一碰到他身子便覺得發燙,先前只顧著取玉牌了也未曾注意,如今看著他神情委頓,當即失聲道:「娘,你快來瞧瞧,阿雲他肯定是病了。」
賀蘭夙聽見女兒呼喚,立刻放下了手中活計,趕忙湊上前去查看,不料就在她近身那一刻,狼孩突然發了狂將賀蘭夙撲到在地,五指成爪狠狠向她抓去。
此番變故奇快,賀蘭夙下意識舉手格擋,被狼孩抓出了五道長長血痕。
蘇祈月還沒反應過來,大腦一片空白,她怎麼也想不到他會去傷害賀蘭夙,頓了幾秒一把便將狼孩推開重重撞在地上。
蘇祈月將賀蘭夙扶了起來,盯著狼孩怒目而視,聲嘶力竭吼道:「臭傢伙!你為什麼要傷害我娘?」
狼孩被這麼一撞,整個人也有點發懵,好似意識到了自己做錯事,當即趴坐在角落一動也敢動。
此時門外的衛兵聽見動靜,全都拔刀沖了進來,也都生怕出點什麼意外,畢竟狼孩野性難馴他們都是見識過的,若是賀蘭夙母女有個什麼閃失,想必賀蘭明朗會將他們都給處死。
一進來見賀蘭夙只是受了點皮外傷,士兵們稍稍寬心了不少,領頭衛兵叫「疾風」,他擦拭著額頭的冷汗說道:「此子野性難馴,隨意傷人,還是讓屬下將其拖出去宰了,免得他再傷害人。」說著招呼手下幾人,慢慢朝著狼孩圍了過去。
狼孩彷彿知曉自己要大難臨頭,就這般捲縮在那裡一動不動,蘇祈月盯著他真是心如刀絞,母親是她最重要的人,而狼孩如今在她心裡分量也不輕,畢竟剛才還滿口叫著對方「阿雲弟弟」。
這手心手背都是肉,蘇祈月真不知該如何是好,聽到疾風說要帶人殺了狼孩,她的淚水忍不住決堤而出。
「等等!不要傷害他。」
就在此刻,賀蘭夙強撐著爬了起來,她臉色很是蒼白,蘇祈月取來羊皮為她包紮好傷口,一邊包紮一邊流淚,根本不敢抬頭。
賀蘭夙瞧著女兒,無奈地搖了搖頭,看著疾風道:「先將他放了吧。」
聽見賀蘭夙發話,幾名戰士停了下來,都是目光看向隊長的身上,疾風神色難堪,猶豫不決,他可不敢再將狼孩放了,若是賀蘭夙母子真有什麼閃失,那他們的小命也就到頭了。
賀蘭夙接著道:「如今我將他認作義子,先放了他吧,我想假以時日他定能恢復人的本性。」
「這……」一眾戰士欲言又止,顯示十分為難,又紛紛將目光看向了頭領疾風。
疾風是個五大三粗的漢子,他也是頭一次碰到這事,哪裡能拿得出主意,只能在原地發愣,就在此時門外傳來通報說是副首領到了,原來就在事情發生那一刻,便有戰士前去稟告賀蘭明朗。
賀蘭明朗一臉寒霜進了大帳,問道:「夙妹,你沒事吧?」
賀蘭夙道:「不妨事,這點小傷不足掛齒,二哥你先去忙吧,此事小妹自己能處理好。」
賀蘭明朗也不是傻子,他自然能看出賀蘭夙是在強作鎮定,瞧著她手上的傷口便知,若不是用手擋這麼一下,那必被這小子抓破喉嚨,那時肯定性命堪憂。
想到此處,賀蘭明朗瞧著狼孩,心裡已經有了殺意,說什麼他也不會將狼孩留在營帳,冷著臉吩咐道:「你們先將他拖出去。」
這時,蘇祈月將頭抬了起來,扯著他衣袖抽泣道:「二舅,你要殺了他么?」
賀蘭明朗沉默無言,神情十分為難。
賀蘭夙道:「二哥,你就放了他吧,我想下次這樣的事情肯定不會發生了,祈月這孩子從小也沒個玩伴,她很喜歡狼孩。」
賀蘭明朗嘆道:「夙妹,小月年紀小她不懂事,可你還不明白么?狼孩到底還沾了個狼字,他已經是狼了,咱們世代與狼爭鬥,你見過有草原狼還能被馴服的么?」
「這世上並無難事,只要有心便能達成,再說了部族先祖以前不就是與白狼一族共存么?」賀蘭夙毅然決然說道。
賀蘭明朗道:「此事已經過去一百多年,物是人非,馴服白狼的法子早就失傳了,你們如何能辦到?」
賀蘭夙強忍著疼痛,微微笑道:「二哥,這你就不用管了。」
觸及賀蘭夙堅定的目光,賀蘭明朗又想起她離開賀蘭部時的情形,還是一如既往的倔強。
賀蘭明朗無意與她爭,只得嘆道:「罷了罷了,隨你們好了,但是這幾日他還是由我派人看管,待我們回賀蘭部那時,我便將他放了。」說完不待賀蘭夙應答,便直接帶人將狼孩押了出去。
這回狼孩出奇的安靜,竟然沒有絲毫的反抗,他們一行人離開之後,帳內回歸了寧靜,就只剩下賀蘭夙母女,蘇祈月撲在她懷裡大哭起來。
賀蘭夙安慰道:「好啦!娘沒事,你也別哭了,至於阿雲你也別記恨,我相信他是無心的。」
蘇祈月抽泣道:「那、那、那他沒事么?」
「你二舅適才不是答應好了,傻丫頭你就放心吧,阿雲也不會有事。」賀蘭夙摸了摸她的頭。
休息了許久,蘇祈月才慢慢平復心情,她不希望娘親有事,當然也不希望阿雲有事,總之她就是如此貪心,想要身邊的每一個親人都完好無恙。
又過了幾個時辰,帳外傳來嗚嗚的號角聲,眾人出發前往白狼山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