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第 86 章
安室透打開門,自然的笑著,完全看不出他在聽見晴子疑問時有一瞬間的慌亂「黑澤先生因為擔心空陽警官的傷勢,所以在我這裡打聽一下情況。」
但他巧妙的迴避了電話是從哪裡來的問題,畢竟在一牆之隔的空陽警官一定聽到了響起的手機鈴聲,他也就不能借口是他從護士手中拿到了琴酒的電話。
而他之前從未單獨和「黑澤先生」見過面,更不存在說避開晴子取得電話的可能性。
從早晨開始,安室透就不知道他的內心咯噔了多少次。
這一對叔侄好像天生克他。
一個整天盯著他的任務,給他加派不屬於他的工作讓他苦不堪言。
一個什麼都不用干,只需要用信賴的眼神看著他,他就全部繳械投降了,但卻總會在奇怪的地方讓他哭笑不得。
晴子不自覺的想要伸出手撓撓頭,但遭到阻攔后才想起自己的胳膊被包了一層又一層。
事情沒有如同卧底先生所希望的那般發展。
晴子的確沒有反駁他,但眼神卻一下子變得詭異了起來。
纏著繃帶的少女沉吟了一下,艱難的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麼了。
安室透一看那詭異又同情的表情就知道面前的女警絕對沒有想什麼好事。
但這次終究是他理虧,因為太過緊張漏了馬腳。
安室透無奈的搖了搖頭,沒有追問晴子到底自己明白了什麼。
晴子舒服的躺在病床上。
她明白了。
安室先生和黑澤叔叔私下有聯繫。
他們之前絕對不是第一次見面。
想起三郎叔和她講過的,黑澤叔叔心中有個忘不了的男人。
之前她以為那個人是她父親。
但是有些形容詞她一直不理解,畢竟和她父親差的有點遠。
年幼的晴子半信半疑的認為那是黑澤叔叔和她父親多年未見,以至於蒙上了一層美好的濾鏡。
但是現在看來。
廚藝高超,做事認真,疑似混血。
這不就是安室先生嗎。
晴子的腦海中瞬間補充出來一場大戲。
在日本的混血少年慘遭欺辱,冷酷雇傭兵從天而降,將欺負少年的壞人打跑。
兩人一見鍾情,但卻因為身份年齡的差距,只能揮淚告別。
但沒想到幾年後兩人再次相見,一人卻已有二十三歲的女兒。
晴子被自己的腦洞逗笑了。
她當然知道事情不可能是這樣的。
但是人都有秘密。
她相信安室先生和黑澤叔叔無論隱瞞了什麼,都是不會傷害她的。
安室透把在門外一直拎著的水壺放到桌上,順便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來一張濕紙巾把整個柜子擦拭了一遍。
雖然他的注意力不在晴子身上,但絕沒有忽略她嘴角似有似無的笑意。
他在心中嘆了一口氣。
上次和空陽警官演完戲,他身上體虛花心的名頭就再也沒有摘下來過。
希望這次在空陽警官心裡編造的形象不要太過離譜。
他真的很想大聲申明,他本人是一個極有責任感,絕不花心,也絕不體虛的正常男青年。
「晴子。」琴酒推門而入。
晴子嘴角的微笑還沒有褪去,在琴酒看來就是她和這個日本公安相處甚歡的證據。
雖然有些不爽,但琴酒還是沒有多說什麼。
他徑直走向晴子床前,安室透十分有眼色的拿起桌子上的病例遞給他。
別說他狗腿,他只是想要活下去。
琴酒的臉色隨著查閱漸漸的黑了下去。
儘管剛才在電話中就知道晴子全身上下受到了不少的傷,甚至因為短時間的窒息,為了避免大腦損傷,還需要留院觀察。
但是這些,全身多處軟組織挫傷,右臂脫臼,中指骨折,頸部壓迫
晴子大氣都不敢多出一口,生怕觸到霉頭。
她求助的眼神投向在一旁的安室透。
「安室先生,幫幫忙!」
你不敢我更不敢啊。
安室透恨不得馬上離開醫院,離開琴酒的視線範圍內。
省的他想起一些非常規問題。
晴子震驚了。
這還是她那個體貼又無所不能的安室先生嗎。
你真的要我充滿失望的看著你嗎。
兩人眉來眼去的功夫,琴酒已經連最下方的醫生簽字都看完了。
「咳。」晴子決定還是自己上。
她剛要開口說些什麼類似「沒關係」,「小事一樁」,「這次又很帥氣的把案件解決了」的話。
一個充滿著煙草味的身體緊緊的擁抱住她。
晴子連視線都被遮擋住了,整個人埋在琴酒的懷抱中。
「黑澤叔叔。」
她感覺到身上男人不易察覺的顫抖。
晴子反而變得比之前更不加所措了。
她的手被琴酒小心的避開,現在無力的垂在一側。
就連在水下最緊張,最接近生死關頭的時候都沒有讓恐懼溢滿內心的少女卻在這個擁抱中感到了後悔。
如果,如果她真的死掉了。
黑澤叔叔怎麼辦啊。
在外人面前,晴子一直裝作不在意的堅強模樣。
但實際上,這次如果安室透再晚來一分鐘,她年輕的生命就要無聲的消失在冰冷的海水中。
擔任搜查一課的警官是一份十分危險的工作。
他們遇到的是窮凶極惡的殺人犯。
那些人中可能會有因為誤會殺人,還尚有良知的人。
但更多的人知道自己做下這些事會有什麼結果,但是還是選擇毫不在意的踏過法律的紅線。
他們甚至不同於□□。
日本的□□更多的是幫派之間的鬥爭。
而這些殺人犯,可能是早上剛和你打完招呼的鄰居,可能是你多年的至交好友,可能是你願意託付生命的存在。
但卻會在你放鬆警惕的瞬間,化為黑暗中最恐怖的存在。
但無論什麼原因,他們開始朝著無辜之人下手的那一瞬間,除了兇手之外他們沒有別的名字。
而晴子每天打交道的就是這些人。
她把她父親的意志繼承的很好。
這本是琴酒所欣慰的。
但是現在琴酒反而希望她就如小時候一般,永遠處在他的庇護之下。
永遠不要遭到這個污濁世間的侵染,永遠開心,永遠無憂無慮。
而不是會在他毫無察覺的時候受到各種傷害。
琴酒無數次的在死亡身邊擦肩而過,但他本身就是一個享受刺激的人。
他做得出更瘋狂的事。
但是晴子不行。
唯獨只有她不可以。
晴子張了張口「黑」
但奇怪的是,明明任何難以開口的事情,聲音卻自己沙啞了。
晴子伸出完好的一隻手抓住銀髮男人的大衣。
像是小時候每次害怕一樣,好像只要躲在他的懷裡就什麼也不用擔心。
這裡是她最堅固的後盾。
琴酒輕柔的撫摸著女孩的頭頂,不像兩人初見時不知輕重,而是無數次練習之後的熟稔。
「嗯。」
兩人好像在這天地間剩餘的最後兩個生命體,又像是剛出生的雛鳥,擠擠挨挨的感受著彼此的溫暖。
明明兩人只有彼此了,但在今天,其中的一個熱源卻差點變成一具冰涼的屍體。
琴酒彷彿在確認般,一遍遍的梳理著晴子在枕頭上蹭的毛躁的頭髮。
如果活潑可愛的晴子,失去了生動的表情。
以後再也不會有人扯著他的衣袖撒嬌,再也不會有人沒輕沒重的扯著他的頭髮。
再也不會有人把自己的香水笑嘻嘻的噴到他的衣服上,再也不會
晴子的淚水一顆一顆的掉落下來。
「其實挺疼的。」她想要裝作不在意的樣子,想要雲淡風輕的隨口把事情講出來。
可是真的挺疼的。
「那個人可壞了,他一直掐我的脖子,還往珊瑚礁上撞。」晴子給琴酒展示自己臉上身上細碎的傷口。
琴酒的手已經伸到了腰間,卻想起那個人已經變成了一具屍體。
「我以為見不到你了。」這是最令晴子恐慌的事情。
她已經盡了自己最大努力了,可是總還是會遇到她所處理不了的事情。
晴子還想說些什麼,卻瞥見旁邊的金髮男人,下意識的說出口「安室先生你還在啊。」
說完她就恨不得把自己的舌頭吞下去。
你這是說的什麼話啊。
因為安室透把晴子從海中救了出來,琴酒難得沒有對安室透表達什麼含蓄的譏諷。
安室透尷尬的摸了摸鼻子。
他就是看剛才的氣氛出聲不太合適,但是也沒有想到晴子會直接忘記他。
「咳,如果沒有什麼事我就先走了。」
琴酒都已經趕來了,他在這裡除了礙眼好像也沒有什麼別的用。
深知琴酒不會讓他插手晴子任何的生活問題,安室透十分有眼色的提出了告別。
晴子以為安室透是奔波了一天想要早點回去休息,略微抱歉的和他告了別,準備之後給安室先生準備一些禮物。
她扯了扯琴酒的衣服,把他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以聽好她講的話。
「黑澤叔叔去送一下安室先生吧,如果不是他及時趕到給我做了人工呼吸,後果真是不堪設想。」晴子的聲音中還有著一些后怕。
琴酒先是順理成章的應了下來,但在一秒后。
「人·工·呼·吸?」琴酒的語氣充滿了不可思議。
從來不喜歡把話講第二遍的人,卻在明明聽清的情況下,又重複了一遍自己的疑問。
「你是說,他給你做了人工呼吸是嗎?」
琴酒一把把旁邊的扶手給捏扁了。
已經走到門口,甚至已經拉開門,只差一步就可以離開這裡的安室透!
他心虛的小心回頭,看見一個全身包裹在黑色煙霧中,僅僅只有眼睛是亮著紅光的人形生物。
身經百戰的日本公安渾身顫抖著,同手同腳的走了出去。
他知道自己的死期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