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那棵大榕樹

「多少人曾愛慕你年輕時的容顏，可知誰願承受歲月無情的變遷。多少人曾在你生命中來了又還，可知一生有你我都陪在你身邊...」

錄音機里放進了一盤水木的《一生有你》，時間已經晚了，宋燁把音量調得很低，聽著歌想著事情，不時把桌上的兩個日記本抓一個過來寫些什麼。

「離年三十還有5天！5天！！你現在就告訴我大獎一個都不剩了？！連帕薩特都被人抽走！22萬！那是22萬！叫你來是幹什麼吃的！來，來，你來告訴我現在怎麼辦！！！」

綠洲超市倉庫的一角，一個煙頭被狠狠砸到地上，濺出細密的小火星來四散逃逸，順著煙霧看過去，一個壯實的中年男人解開了西裝扣子，雙手叉在腰上滿面怒容。

可能是不夠解氣，這個中年人伸出一隻手來用力的拍打在一個年輕人的後腦上，又把他推得往後踉蹌了幾步。旁邊幾個也穿著西裝的超市管理層眼神複雜沒人說話，有人是同情，也有人在暗喜。

後退了幾步的年輕人囁囁的開口，「黃總，白天抽獎的人一直都沒停過，我們只有晚上停業了才能打開抽獎箱檢查，今天是有些奇怪，一下子全被抽走了，我還以為是黃總您臨時有安排...」

「我安排！」黃立果聽到年輕人這麼回話，火氣頓時又被勾起來，快步上前又是一巴掌，「我安排了會不通知你！你都知道奇怪了不給我打電話！」

年輕人忍著頭上傳來的痛感不敢去摸，「電話我讓小莉去打過了，說您沒接...」

眼看黃立果又要過來，年輕人趕緊又補上了一句，「我們聯繫了今天中獎的那幾個客戶，都是同一個人把獎券賣給他們的，監控我已經找到了！」

黃立果頓住追擊的腳步，臉色緩和了幾分，「小六，你跟他去把照片調出來，找，找到他，胃口那麼大的到底是誰我還真想見見！」

年輕人提出疑點之後，黃立果也覺得可能是自己家裡有人出了問題，抽獎箱的事情不至於那麼湊巧被外人碰上還給一把全薅了，何況能那麼快想到辦法出手換成錢自己卻一樣都不留的，要說是臨時起意那就太牽強了。

「都注意點！別再出岔子了！快點把車錢給我賺回來！」黃立果拋下一句，甩手離開了綠洲超市...

黃立果憋了一肚子火，這時的宋燁心情也不好，錄音機卡帶了，磁帶在卷帶輪上捲成了亂糟糟的一團。

小心翼翼地翻到源頭把磁帶從卷帶輪上拉出來，花了小會功夫理順了用鉛筆又轉回卡帶里去。試了幾次卷帶輪壓帶輪，把皮帶也拆出來重新裝了一回...

宋燁放棄了，修這些向來靠運氣，有時候拍一下，有時候拆一下重新裝回去，能好則好，不能好...宋燁知道自己沒那技術，會很光棍的認命。

如果沒記錯，明天徐婧回來的時候會送自己一部AIWA。

把桌上的台曆撕下一頁，心情好了一些，離唐蕊又近了一天。雖然還有不少想見的人沒見，但宋燁還是想要時間能先快進再倒帶回來...

站在窗前看了一會寥落的星辰，沒見到有流星。「還是太貪心了啊...」，宋燁苦笑了一下拉上窗帘滅了燈，一夜無夢。

2002年2月7日，農曆十二月二十六，離年三十還有4天，離和唐蕊初見的日子還有11天。

回來的第四天，宋燁還是起的很早。

在學校對面的早餐店裡要了豆漿油條和肉包，

總共1塊錢。2毛錢的豆漿，3毛錢的油條，5毛錢的肉包有未來3塊錢一個的肉包4倍大。

冬天的天氣，小店裡蒸騰的熱氣格外明顯，聞著豆漿的香氣，透過熱氣可以看到路上幾個晨跑的老人經過，自行車摩托車多，汽車很少。

今天還是宋燁第一次能有閑心來細細的端詳這個城市。

這時的日子，緩慢而單純，這時的感情很真，物質的慾望不濃。

這時的安海，才剛要覺醒，這是落後的年代，也是最好的年代。

上個時空里，宋燁不喜歡安海，打心裡覺得它是個暴發戶城市，浮躁，喧囂。之後去了鷺島市發現，到處都一樣，應該是時代的問題，所有人都被不可避免的卷了進去。

宋燁不喜歡外面的熱鬧，躲到學校里去教書照顧欣悅，閑暇的時候繼續寫書，去1985里唱歌，和樂邦志明他們聊天。

他們幾個的孩子都是被宋燁輪流輔導送進的大學，他們幾個也都有各自的公司和生意，常常會和宋燁聊起各種行業各種生意經，甚至不時的慫恿宋燁去加入他們。

現在身上有將近23萬，算是很大一筆錢了，如果換成百來平的房子，按現在的房價足夠買下3套來，如果買個等拆遷的地方，未來甚至可以換成十套十幾套。

當然，宋燁不至於去做那麼粗淺的事情，至少不能拿自己的啟動資金去做。心裡的規劃已經初步成型，-等年後安海大學開學，或者可以擺脫徐莠芷去試著找找人手來開始探索。

安海市區的人行道不寬綠化也不漂亮，夾雜清早的冷風，雖然太陽已經升起，依舊感覺不到熱度。說起來，沿海的冬天終究還是佔了便宜的，很少有零下的時候，宋燁自打出生起還沒在這裡見過雪。

有五六個年頭沒去安海一中了，昨天上午在安海一中公交站下的車，但沒來得及好好看看。十幾年後，會有很多地產商盯上這塊黃金寶地，然後一中遷到了市區外的安石鎮，聽說新建的校區很大氣很有范，塑膠跑道，帶草皮的足球場...

宋燁一次都沒去新校區看過，一個沒有回憶的地方，沒有把它當成「母校」的慾望。倒是老校區的開發可能是資金的問題荒了幾年，宋燁每年都會想辦法或者爬牆或者給看守工地的老頭塞煙進去看上一眼。

寒假不讓進校，宋燁站在安海一中的大門外，裝進眼裡的還是那個熟悉的大操場，熟悉的籃球架和排球攔網，側邊跳遠的沙坑，沿著學校不高的圍牆，是一排芒果樹龍眼樹...

當然，最讓宋燁挂念的還是操場邊小坡道上那棵需要好幾個人才能環抱的百年大榕樹，冬天還是讓它的葉子落了一部分，巨大的樹冠下面，粗粗細細的根須或者蜿蜒在空中或者直直的垂下來。

難得有體育課的時候，上下學的時候，晚習課晚回家的時候...唐蕊總是會在榕樹底下和宋燁說上幾句話，有那麼一瞬間，陷入文青狀態中的宋燁在樹下看到了那道青春靚麗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