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撐死膽大餓死膽小的

翌日

天微亮，夜幕消逝，天際還能隱約看見月亮的影子。

侯文和侯軍單獨住在一間房內，兩人昨晚知道要起個大早，所以睡的也早。

家裡沒有鐘錶，更沒有手機。

在一陣『咯咯咯』的公雞打鳴聲中，兄弟兩人早爹娘一步穿起衣服走出了院子。

兩人相顧無言對視了一眼，悄摸摸的用袋子將兔子裝好，又在廚房拿了幾個窩窩頭，輕車熟路的溜了出去。

來到村口，還沒怎麼等，就看到一條小路拐角處出現了熟悉的身影。

「軍哥，阿文，沒讓你們等久吧！」侯佳特意穿了一身軍綠色的衣服，頭頂扣著一個綠色帽子，身後束著兩根麻花，腰間也挎著綠色的小包。

「沒有，沒有，我們也剛來，咱們出發吧。」

侯軍直接擺了擺手，三個人出了村口，沿著土路身影逐漸消失不見。

盤玉村離縣城有三十里地，侯文兄弟兩人和侯佳約好趁著太陽沒出，趁著涼快盡量多走些路。

另外還有避開村裡人的成分，這要讓那些老婆子看見他們仨人背著麻袋出了村，七零八嘴的抖落出去，他老侯家可就涼了。

一路上侯文沒有怎麼開口，都是侯佳這丫頭，嘴不落閑，走一路說一路，侯軍見自己弟弟不應和，只能自己接著有一句沒一句的。

「阿文，你報的什麼大學啊！」走在前面的侯佳，突然扭頭看向了侯文。

猝不及防的問題，侯文摸了摸鼻子，他們村知道他考上大學的人不少，可是畢竟沒下來通知書，這也就沒聲張，他只跟他老爹和大伯提過那麼一嗓子。

「北j大學吧！」

侯文說話的聲音算不上高亮，甚至有些輕弱，可說出的話卻像千斤般砸進了侯佳和哥哥侯軍的心坎。

侯軍在旁邊用胳膊杵了杵自己的弟弟，意思大概是別開玩笑了。

他知道自己弟弟考上大學了，可卻不敢往這方面想，他心裡的夢想之一二就是去大首都看升國旗，看萬里長城，這個他誰也沒提過。

侯佳停下腳步，看著不斷走著的侯文和自己持平，許久才不確定的問道：「真的？」

「八九不離十，通知書應該已經在路上了。」侯文語氣平淡的回著。

繼而又看向一旁的佳人，問道：「佳佳，你呢？」

「害，我沒考上，我爸給我在縣城一個供銷社找了個活兒，過段時間去上班。」侯佳的聲音越說越低，到了後面侯文勉強才聽清。

這時候侯文才發現不對，心中不由懊惱起來，活了半輩子，這點眼力見都丟了。

剛想開口安慰些什麼，卻又聽見侯佳說道：「還是挺羨慕你的，不過我也知道自己不是讀書的料，可能工作更適合我吧。」

侯文沒想到這丫頭自我安慰能力這麼強，正好連他怎麼安慰都省了。

不過按照他的記憶中，自己這位堂親，好像還真是高中畢業直接參加了工作，只不過那時候的侯文早去了首都，也就記得後面回家碰面，通過聊天和開著的轎車才發現這個堂親不顯山不漏水的發了家。

想到這裡，侯文突然有點多餘的想安慰的話，前世人家過的可不比他差。

到縣城三十里路，後面侯文也參與進了聊天大軍。

天還沒有亮透，三人腳程不慢，終於到了縣城。

這時候街上的人還沒有多起來，稀稀鬆松的幾個人在街頭溜達，侯文憑著記憶，左拐右拐找到了買賣東西的那一條街。

侯佳還不知道這次來縣城的目的，只是一眼忙不過來的好奇的東看看，西看看。

佔得一處位置，侯文找了一塊廢紙板，又拿出褲兜里準備好的一小塊煤炭，在上面寫上了『野生兔子，四毛一斤』，字體是楷書，前世幾十年下來的練習，侯文很滿意自己這幾個字。

侯軍不識幾個大字，一旁的侯佳卻認得，嘴裡輕聲默念著，驚訝的看向侯文。

「噓！別大驚小怪，你看看周圍，賣什麼的都有，沒什麼大事兒。」侯文看到侯佳眼中的不可思議，手指著周圍小聲的說道。

這年頭，這種情況已經成了不成文的規定，只要你不大聲吆喝，靠這種鴿子市場能換到不少急需的物資。

侯佳聽著侯文的解釋，心中突然激動了起來，這種事情放在他們村是很讓人害怕的，她突然發現身邊這個臉上長著青春痘的男孩，有些不一樣了。

清晨的朝陽逐漸升起，這條街道上的人開始多了起來，不少中年婦女挎著籃子開始買菜，期間還有一個大媽停在了侯文的攤位前，不過在親自問了一遍價格后，三步並兩步直接溜走了。

侯文無所謂，他的目標群眾自然不是普通百姓，現在這年頭吃斤豬肉都挑肥的買，兔子肉又柴又沒油水，只有那些手頭富裕，又想打牙祭的人才會買。

「阿文，這能賣出去嘛，四毛一斤啊，那個冤大頭會掏錢買這麼貴的兔子。」侯軍蹲在攤位後面的牆根下，滿眼不確定的看向自己的弟弟。

「做買賣最重要的就是要有耐心，大哥你看著吧，今上午咱就給它賣咯！」侯文嘴裡嘟囔著，一雙眼睛卻是沒離開周圍那些商販。

從一大早開始，街道上陸續出現了許多販子，要麼是像他們一樣固定一個地點，也不吆喝就蹲哪兒，全憑自願。

要麼就是一個人在街上來回溜達，眼尖的侯文看見那個遊走的中年人在短短一個小時內已經出手了幾次，看著那架勢很有可能是個票販子。

「你可別。。。」侯軍剛想開口說幾句，卻被眼尖的侯佳搗了一下，原來攤前站定了一位挎著籃子的中年女子。

侯文打量了一眼對方，發現臉上沒有長年勞作留下的痕迹，這年頭大家穿著大多是清一水的綠，可這位卻穿著深藍色修身合體的襯衫，下半身兒是黑色的長褲。

就這麼一眼，侯文就知道，真正的買主來了！

「我能看一看兔子嗎？」孟青霞不留痕迹的看了看紙板上面的字跡，抬頭看向了眼前這個長滿青春痘的少年。

「當然可以，要不是怕兔子跑了，只能放麻袋裡了。」侯文說著，伸手拉開系著的麻袋口，向孟青霞靠近了些。

「這兔子是昨天我們在山裡套的，昨晚還吃了一隻，肉質很不錯，這位女同志要不要買一隻！」

話是侯佳說的，侯軍那哆哆嗦嗦的樣子自然說不出這樣的話，侯文不得不重新打量這個堂親一眼，這交際能力，也怪不得人家以後能發家。

孟青霞左手挎著籃子，右手半遮著嘴，低頭看了看兔子，又將目光投向了侯文說：「呵呵，你們是兄妹？」

「呃，是堂親，這位女同志，您要不要來一隻兔子？」侯文被問的莫名其妙，可也沒有多說，生怕對方來著不善，這年頭雖說不會有什麼危險，可也保不齊點子就差到那兒了。

「當然，裡面是三隻兔子吧，我全要了，你看看多少錢。」孟青霞指了指袋子，輕飄飄的說出了口。

牆角的侯軍聽見直接站了起來，連侯文都有些莫名其妙。

這就賣掉了？

「一斤四毛，來之前量過了每隻都不低二十斤，一隻。。。您給個24就成。」侯文嘴上說著，心裡同時一陣計算，還好腦袋還算夠用，這點加減乘除沒有難到自己。

身後的侯軍和侯佳聽著錢數，兩眼望穿了似的看著孟青霞。

孟青霞心中驚訝的看著眼前的少年，又注意到身後那兩人的目光，笑著說道：「我身上沒帶那麼多錢，而且我一個人也拿不了這些，你們幫我拿回家，到時候給你們二十五塊錢。」

聽見孟青霞的話，侯軍和侯佳目光同時看向了侯文，意思就是去不去？

二十五塊錢，一個農民一年的工分可能也就這個數了，侯文心中默念了一句『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

這票幹了！

「好，您前面帶路，我們在後面跟著。」侯文和身旁兩人對視一眼，點了點頭。

三人在周圍商販羨慕的眼光內，轉角一拐消失不見。

侯軍拿著袋子，三人跟著孟青霞後面，縣城的地兒侯文還是記得很清楚的，看著中年女子的方向，心中隱隱有了猜測。

直到小二十分鐘后，三人被帶到一處設置哨卡的小區口，三人看著孟青霞對著站崗的哨兵說了些什麼『這是我三個親戚』的話。

在侯軍狂咽口水的忐忑中，進了大院。

包括侯文，三個人都是劉姥姥逛菜園一樣，目光好奇的看著小區的景象。

直到一處獨立的小院，孟青霞才止步，拍了拍門，許久一個年輕的女子開了門。

「媽，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年輕女孩說著，餘光看像了孟青霞的身後。

「來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我女兒周晴，這是。。。」孟青霞看相侯文三人，才發現還不知道他們的名字。

「我叫侯文，這是我大哥侯軍，堂姐侯佳。」侯文自己主動介紹道。

門前的女孩兒留著那種標準學生妹的蘑菇頭，不過那份小巧的臉龐很是加分。

周晴仔細打量了他們一眼，「哦」了一聲，說道:「媽，你不是買菜去了嘛，怎麼買了三個人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