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第 103 章

這家拳館的面積不算很大，但是無論剛剛路過前台時看到的介紹和宣傳片，還是路過的走廊上撞見的幾個工作人員，都一副很專業的樣子。

第一次到這種地方來，難免有些新奇地，起身四處走動探索了下。

現在所處的，是訓練場館外的等候區，沿牆有擺放幾個小型的鍛煉器械，似乎是供打發時間的，她看了幾眼就興緻缺缺地移開目光。

還有幾個也許是前來體驗的顧客，在彼此討論拳擊相關話題，玩家百無聊賴地左右掃了掃，目光落在一旁的牆上懸挂的照片。

出現在相機下的有學員有教練，有一起訓練的和睦場景，拿獎的現場拍攝，還有互相對打練習的場合。

用目光仔細尋覓幾番，終於在其中幾張發現了熟悉的捲髮青年。

然而映入眼中的畫面，卻讓她不禁啞然失笑。

無論練習、訓練、或者什麼活動，出現在其中的松田陣平大多擺著一張生人勿近的冷酷表情，而唯一看向鏡頭的那張，是正站在角落裡光明正大打呵欠。

一副旁若無人的傲慢樣子，卻居然並不怎麼意外呢。

然而看了幾刻，思緒不禁稍稍飄遠了些。

摸出一枚紐扣大小的金屬圓片在指尖拋了幾拋，玩家忍不住地想起了暫時被刻意忽視的事情。

關於綠川，關於安室偵探。

既然知道了那兩個人都是紅方，無論為了紅方聲望的提升，還是對那個組織的反擊，儘快與他們當面接觸，並建立進一步的友好關係，才是最明智的選擇。

然而明知如此，卻一想到這裡，就下意識迴避著。

拖延是無濟於事的舉動，她心知肚明，也很清楚自己究竟在猶豫什麼。

……一旦將一切攤開說明，安室偵探還好說，但綠川就沒辦法再只是綠川了。

他依舊可以是蘇格蘭，以他的專業程度，大概也仍會維持那個可靠貼心的助理形象，但是，再見面，出於禮貌的話，要喊xx警官了吧？

扯了扯嘴角，然而卻並沒有成功露出笑容來。

松田應該察覺到了這點，並沒有催促過，只是，她無法容忍自己再這樣躊躇不決下去了。

最後一次拋起落下時，她穩穩接住了這枚不到硬幣大小的竊聽器，輕輕吸了口氣。

今天是假期的最後一天，就此來做個決斷吧。

如果粘附面在上，就一鼓作氣地去約綠川見面；而若是粘附面在下，就等明天工作日，綠川跟往常一樣來送文件的時候，和他聊聊。

充當抉擇的「硬幣」被高高拋起了。

然而在目送它開始回降、重新落入掌心之前，拐角處突然快步走出的人影，直直朝這邊撞了過來。

……

「……你們放心，都說了我是滿天堂遊戲公司的職員，只要我主持開發一款新遊戲，很快就能拿到超高的酬金……」

再次跟地下錢莊的人小聲求著情，頭髮微卷、五官俊雅的男人按著額角，頗感頭疼地閉了閉眼。

作為大公司的職員，中島英明平時其實是個頗重面子的人，所以此刻被窮追不捨地逼迫，焦頭爛額的同時，不由生出幾分惱羞成怒。

不過是資金周轉不開時借了幾筆，又不是還不起，難道真要讓他走投無路么。

然而他也心知肚明，自己只是遊戲開發部的一名普通員工，先不說要想提出上司欣賞的遊戲策劃可不是說起來那麼容易；即使成功策劃製作發售一個爆款電玩，對比欠債的金額，能拿到的獎金其實也只是杯水車薪。

掛斷電話的時候，他嘆著氣，忍不住生出幾分飄忽的希冀。

……如果現在能一下子拿到一大筆錢，就好了。

如此想著，鬼使神差的，那封神秘郵件再次浮現在腦海里。

[……收集全世界有名的電腦程序設計師的名單，我們會用一大筆現金來與你交易。]

[答應的話，就打給這個號碼。]

作為聞名世界的遊戲公司，當然對於程序開發的人才特別關注，以中島英明的開發部員工身份，想要接觸到那些名單，其實也只是需要冒不大的風險。

反正只是一些程序設計師的名字，他可以以拜訪前輩的名義請求查看，或者直接趁工作之際偷偷拷貝下來就可以。

只是動一動手指的事情，這甚至算不上違法吧……

心不在焉地往拳館內走，轉出走廊時，才後知後覺地注意到前方人影，但心思正落在旁處，根本來不及反應避讓。

對方似乎也吃了一驚。

不過下一刻，胸口被單手輕鬆按住了，然後那隻手看似隨意地輕輕推出，一番天旋地轉之後，中島英明已經狼狽地跌坐在地。

這樣結實地摔坐下來，尾椎骨撞得生疼，然而等他抬頭看清撞到自己的人影，火氣一瞬間就消散了大半。

情不自禁的，中島英明眼前一亮。

及肩黑髮隨性地披散著，年輕女人隨手將幾縷滑落的髮絲攏後去，妍秀明麗的面容含著幾分笑意。

蔚藍清澈的眼眸微微彎起著，正與頸間項鏈上的那顆藍寶石相得益彰，令人一時很難分清究竟是什麼更熠熠生輝。

「幫你清醒一下，路在正中間，不用謝。」

她笑吟吟地如此說著，帶著幾乎毫不掩飾的坦然惡劣。

但中島英明一點也生不起氣來。

也許是因為她的眼睛，也許是因為那顆看起來就價值不菲的藍寶石。

「抱歉，是我沒注意看路，」撐著地面利落地起身，隨手拍打幾下衣褲上沾到的灰塵，他口吻謙和地主動賠罪，「你沒有受驚就太好了。」

不由自主的，玩家怔愣一瞬間。

明明剛剛臉色挺陰沉的，看起來像是理直氣壯，所以她才先下手為強，小小教訓了對方一下。

但是，這麼禮貌的話，不就顯得自己反而理虧了嗎。

「算了，下次注意就是。」興緻缺缺地移開視線，她用目光四下尋覓了一圈，有些疑惑。

那枚竊聽器掉哪去了？落點應該就在周身三米內啊。

還算無往不利的出眾外貌沒能讓對方停駐目光，中島英明稍稍受挫。

不過還好，他在搭訕這方面算得上經驗豐富，並沒多少失落，在西裝褲袋裡摸索了下，很快又打起精神，手心略朝下、主動向她伸出了手。

「能在這裡遇到你真是巧，這位小姐，是來參觀拳館的嗎？」

敷衍地點著頭，用眼角餘光掃過他抬手間露出的袖口裡、那不太起眼的紐扣大小的一片，玩家的表情霎時間變得微妙起來。

居然到了這裡，莫非是他摔倒的時候粘上了？

麻煩，竊聽器啟動了，得想個辦法儘快取下來……又不是身份可疑的違法分子，她也沒隨便竊聽別人隱私的愛好。

眼看成功吸引到注意力，中島英明自信微笑著，口吻親和地拉近著距離：「在下中島英明，不才在這方面還算擅長，如果需要的話，不如由我來帶你進去……」

沒心思聽他說些什麼，確定竊聽器在他袖口，玩家暗嘖一聲。

利落伸出手，她打算隨便握一下就當和解，最重要的是，趁機不動聲色地把麻煩解決掉。

中島英明不覺流露幾分志得意滿。

然而，眼看白皙纖細的指尖馬上就要碰到他，下一刻，卻陡然被從旁側伸來的屬於男人的手攔住了。

臉色一變，中島英明正暗恨被攪了計劃，抬頭卻撞上了一雙氣勢凌厲的沉黑眼眸。

「——握手就不用了，」儘管臉色還算平靜，松田陣平的語調卻半點也稱不上客氣，「下次把眼睛和腦子放在該放的地方就行。」

「陣平？」注意力被轉移了，玩家有點驚訝地看著他。

雖然平時也不怎麼熱情待人，但是那種更多屬於懶於應付交際的漫不經心，這種外露的強烈攻擊性，還真是少見。

說起來，突然強勢地直接十指相扣，也很奇怪。

沒見面的這會，發生什麼事了嗎？

另一邊。

不知為何，一瞬間有種心思被全然看穿的錯覺，本能的，中島英明有點惱羞成怒：「用不著你來教訓我，再說又是以什麼身份？」

雖然還是有點不明所以，但這句話的針對性太強，玩家瞬間皺起了眉。

「中島先生，這位是我的結婚對象，」她十分不滿地認真強調，「而且無論什麼身份，陣平說的都沒錯，確實是你先不看路的。」

「結婚對象」這個詞，成功讓中島英明臉色青紅了一瞬間，尷尬得無言以對。

也讓捲髮青年禁不住地翹起了嘴角，眸光柔和下來。

「有紀，我們走吧。」沒興緻再看那個心懷不軌的男人，松田陣平拉著她，率先向外走去。

下意識被他牽著走了兩步，玩家忽然腳下一頓。

後知後覺地，她總算想起來了問題所在。

可惡，差點忘了竊聽器還在啊，難道就這樣離開……

然而這種遲疑的停滯，落在正注意著她的人眼中，瞬間變得再難容忍了。

正心不在焉地思索著竊聽器的事，然後，在下一步邁出之前，整個人凌空被抱了起來。

「哎——」

有點猝不及防的，她急忙抬手搭著對方的肩膀穩住了平衡，一時頗覺莫名其妙：「為什麼突然不高興了，你的事情不順利？」

「寄存在館里了……那個現在無關緊要。」

烏黑的眼眸，居高臨下向她睨來一眼，捲髮青年似笑非笑地挑眉反問：「怎麼，難道你剛剛還真打算接他的電話號碼？」

「電話號碼？」玩家一愣。

「夾在手裡的那張紙，大概是打算握手的時候塞過來吧。」回想起自己出來時見到的場景，松田陣平忍不住冷哼一聲。

只是五分鐘不見而已，居然差點就被搭訕成功了。

最讓他牙痒痒的在於，如果沒被及時打斷，看情況這傢伙好像還真打算伸手接住！

「倒是很想知道，你們之前都在說什麼，」微微垂眼，他面上還維持著不動聲色，語調卻遮掩不住地顯出幾分咬牙切齒，「普通道歉根本用不著握手吧？」

感覺得到，胸膛起伏的頻率不太尋常，擁抱的力度也比平時要重，似乎真的在生氣。

但她慎重地回憶了下，也沒覺出什麼異常。

「也沒說什麼吧，就是他走過拐角的時候沒看路撞過來，然後我輕輕推了一下，他就摔了，之後就跟我道歉。」

「然後似乎想推銷什麼，還沒說完，你就過來了，」有點費力地思考了下對方的思路，帶些不確定的，玩家試探著猜測，「是在介意電話號碼嗎？」

她有點無奈：「其實你不說，我也根本沒注意到什麼電話啊。」

只是想把竊聽器拿回來，誰有心情理會那個人都說了什麼，為什麼偏偏計較這個呢。

「推、銷？」捲髮青年不自覺重複了一下這個詞。

那雙蔚藍的眼眸眨了眨，坦然地看著他，似乎很是有點苦惱不解的模樣：「除了推銷員，一般還有什麼職業會習慣性給人留號碼嗎？」

跟她對視幾秒，片刻之後，松田陣平忍了又忍，還是難以抑制地笑出了聲。

「……噗咳咳，」順著她的話煞有介事地頷首，他十分贊同地表示肯定，「有紀說得沒錯。」

「會這樣做的，一定是水平差勁的推銷員。所以下次再遇到這種人，不要理會直接走開就行。」

反正都是遞出電話號碼等待回應，只不過，推銷對象是自己。

原來她是這樣以為的，也實在可愛過頭了吧。

「知道了。」

雖然看得出他在努力，但相貼的胸腔傳來的持續震動，分明就是在憋笑的反應，玩家有點無奈：「不過很好笑嗎，抱歉哦，我好像從小就很容易遇到推銷員。」

「如果遇見沒說幾句話就突然把電話號碼遞過來的人，說明你是被當成「不長腦子的闊佬」，打算大撈一筆了。」

用英語複述了一遍布魯斯的原話，她差點沒切換過來：「就是這樣，聽哥……之前有人偷偷告訴過我的。」

雖然笑意難忍，捲髮青年還是敏銳注意到了，被她話到一半吞回的「bro」的音節。

「喂，至於有那麼好笑嗎……我要生氣了噢？」她有點不爽了。

「抱歉，」將笑意壓下，刻意維持著輕快的語氣，松田陣平自然而然地低聲詢問，「不過是你哥哥這樣說的嗎，他真是個有意思的人。」

玩家不由微微一怔。

低頭親昵地貼了貼她的額心，烏黑的眼眸微彎，捲髮青年口吻溫和地徵詢她的意見：「如果可以的話，要跟我多說點關於他的事情嗎？」

對視幾秒，最後還是她率先移開了視線。

「也沒什麼不能說的，」小聲嘀咕著，她嘆了口氣，「不過是個奇怪的花花公子而已……只是還要稍等一段時間，在今年過去之前一定告訴你。」

等開啟彩蛋之後吧，玩家想，至少等她把一周目的事情弄清楚了。

不過思緒回到當下，轉念一想，她又有點頭疼了。

……那個竊聽器，希望沒有被發現啊。

微微頷首，將她放在副駕駛，自己落座發動車子的同時，松田陣平主動轉開了話題：「現在回家嗎？」

「好啊。」她隨意應聲。

「對了，」突然想起什麼，他轉眼瞥了下她的手，語氣尋常地詢問，「今天怎麼沒戴上戒指，是不是哪裡不太合適？」

她矢口否認了：「也沒有，只是不太習慣。」

「那就從今天開始怎麼樣，」捲髮青年若無其事地隨口提議，「只放在盒子里落灰，不是很可惜嗎？」

「說的也是。」合情合理，玩家輕易被說服了。

隨意應著聲，摸出耳機，她謹慎地試聽了下，然後就不知道該喜該無奈地發現，竊聽器並沒被對方丟掉，還在正常工作。

聽起來已經脫了外套進入室內，在打電話，收音有點遠但還算清晰。

算了，反正24小時之後就會自行啟動自毀程序，她徹底放棄了回收的想法，抬手就要關掉監聽信號。

然而下一秒，耳機中傳來的聲音，讓她不由自主停住了動作。

「……你們真的會拿出一千萬買那個名單嗎？我的意思，畢竟只是一些電腦程序設計師……好的，今晚在大黑大樓雞尾酒酒吧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