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齊靈公
()公元前582年,齊頃公去世,太子環繼位,是為齊靈公。
齊靈公生xìng怯懦卻又十分好鬥,晚年以後,又增添了許多怪癖。有一段時間,靈公喜歡讓宮裡的女人做男子打扮,於是,臨淄城中的婦女爭相效仿,大街小巷,到處都能看到女扮男裝的身影。
net三月,莒國君主前來朝賀,大夫晏嬰出城迎接。莒子看見臨淄城中許多婦人穿著男子服裝,十分詫異。見到靈公后,嬉笑說:「上國的女子喜愛男子打扮,莫非又是君侯的倡導?」
「莒公何出此言?」靈公很驚訝,遂說,「齊國民風純樸,無須寡人約束,絕對不會有此等異端之事!」
「鄙人親眼所見,焉能有假?」莒子喜好較真,又說,「晏大夫可以作證!」
「果有此事?」靈公盯著晏嬰問道。晏嬰無法迴避,只好點頭稱是。靈公很尷尬,掩飾地說,「寡人不曾留神這等小事,也許是幾個小女子鬧著玩兒的吧!」
莒子與齊靈公是老朋友了,無所避忌,聽了靈公的話,莞爾一笑,不無譏諷地說:「如果此風盛行,鄙人下次再來臨淄,也許又會看到貴國的男子穿戴婦人服飾了!」莒子說著嘿嘿笑了起來,弄得靈公老臉漲紅,無言以對。
莒子退出后,靈公立刻讓內史擬詔,布告天下:
男尊女卑,自有定論,冠帶服飾,豈可混淆?近
來,女扮男裝之風突起,不倫不類,有傷國體,君主
震怒,諸侯恥笑。自即rì起,凡有婦人膽敢做男子打
扮者,嚴懲不貸!
靈公又吩咐官吏說:「凡違反禁令,有婦人再穿戴男子服飾者,爾等盡可當場撕裂她的衣服,割斷她的衣帶!」
於是,臨淄城中被撕襟斷帶的婦女隨處可見,女扮男裝者再也不敢招搖過市。可是,沒過幾天,老樣子又恢復了,甚至愈演愈烈,以前沒穿過男裝的女子,竟然也都穿了起來。靈公問晏嬰說:「寡人為了禁止女扮男裝,布告天下,派官吏上街嚴查,卻屢禁不止,這到底是什麼原因啊?」
晏嬰說:「主公在宮中讓婦人做男子打扮,卻在外面加以禁止,這就像掛著牛頭招牌,賣的卻是馬肉一樣!如果您能做到內外一致,在宮中也禁止女扮男裝,自然就沒有人違反禁令了。」
「這有何難!」靈公說。於是傳諭宮中妃嬪、女官及侍女:「爾等一律不得穿戴男子服裝,違令者,處以十rì苦役。」這樣一來,果然再也見不到女扮男裝的人了。
齊國有個掌管占卜的大臣,名叫柏常蹇,原為周王舊臣,善觀天象、卜筮吉凶,因見姬周氣運衰微,東投齊國。
有一天,柏常蹇拜訪晏嬰,謙恭地說:「我曾經是周室的一個卑微的史官,今天冒昧地前來打擾,希望能得到您的指點。請問,正道直行則不容於世,隱道危行又於心不忍,有沒有既不違背道義,又不傷及自身的道路可以選擇呢?」
晏嬰笑了笑說:「我明白了!您是想問事奉君主的事情吧?我聽說,剛愎自用,不可取;輕率苟合,不可信;剛直無諱,易傷自身;標新立異、急功近利,則如飛蛾撲火,必死無疑。所以成功者,善於反省自己,從不妄自尊大;經常把好處留給別人,從不邀功請賞、見利忘義;順乎自然而不悖天行事,以理服人而不武斷專行。這大概就是您所希望的兩全其美的選擇吧?」柏常蹇心悅誠服,再拜而歸。
齊靈公在棲霞殿前修建了一座高台,建成以後,卻很少登臨。柏常蹇問他說:「主公興建高台時,催得很急,現在竣工半年多了,怎麼沒看見您上去過呀?」
靈公皺著眉頭說:「說起來讓人晦氣,這高台之上,幾乎每天夜裡,總有鴟梟啼叫,寡人厭惡至極,恨不得拆去那不祥之物!」
柏常蹇說:「原來是這回事啊?請允許臣下去禳祭一番,替主公除掉那隻邪惡的東西。」
「好哇!」靈公聽了非常高興,遂問,「需要準備些什麼?」
「很簡單,只需在台上搭一席棚,內置白草即可。」
「寡人這就安排!」靈公急不可耐地說,「先生打算何時禳祭?」
「今夜即可。不過,請主公一定要安排武士在台下徹夜巡守,不能讓任何人接近,天亮以後就無妨了。」柏常蹇故作神秘地說。
靈公滿口答應,立刻吩咐宦官吉仲做準備。
當天夜深人靜之時,柏常蹇獨自登臨高台。至於如何做法,誰也無從知曉。
次rì清晨,靈公讓吉仲上台查看。吉仲下來向靈公報告說:「奴才看見一隻鴟梟落在台階上,張著翅膀,伏地而死。」靈公聽了興奮不已,對柏常蹇更是贊口不絕。
過了一會兒,柏常蹇不請自到,關切地問道:「主公昨晚可曾聽到鴟梟啼叫?」。
「只叫了一聲,再也沒聽見。」
「主公萬福!」
「愛卿的道術如此高深,寡人小看您了!」
「主公過獎了,臣不過略施小技罷了。」
就在柏常蹇沾沾自喜之際,晏嬰和靈公的寵臣梁丘據來了。靈公說:「二位來得正好,昨天夜裡,柏先生替寡人除去了一塊心病——滅了那隻可惡的鴟梟。今天,寡人請大家一起登台賞景。」
於是由吉安在前邊引導,靈公與三位大臣邊說邊笑,登臨高台。靈公問柏常蹇說:「柏先生既然能調動鬼神殺死鴟梟,可否為寡人祈福增壽啊?」
柏常蹇說:「可以!」
靈公顯得很激動,說:「最多可以增加幾歲?」
柏常蹇說:「天子九歲,諸侯七歲,大夫五歲。」
靈公又說:「增加壽福,可有徵兆?」
柏常蹇說:「有。成功以後,將會地動山搖。」
柏常蹇吹得神乎其神,聽得靈公心跳加快,氣喘吁吁,不無擔心地問:「這種驚動天地的事情,是不是很難做到啊?」
「必須舉行大祭。」柏常蹇說。
「那有何難!」靈公回頭對晏嬰說,「晏愛卿,你不必陪侍寡人了,立即和柏先生去準備祭祀用品,越快越好。」
晏嬰和柏常蹇辭別靈公,沿石階匆匆而下,來到庭院。晏嬰嚴肅地看著柏常蹇,斥責說:「你竟敢愚弄君主?」
柏常蹇嘿嘿一笑,說:「君主想要長壽,臣下投其所好,讓君主高興,有何不可?」
「君前無戲言,你有幾個腦袋?」晏嬰見柏常蹇滿不在乎的樣子,告誡說,「憑藉歪門邪道來討好君主,遲早要遭報應!」
「感謝大人提醒。」柏常蹇揖禮說,「不過,我敢保證,大祭之後,真的會山搖地動!」
「是嗎?」晏嬰笑了,說,「你可真是個老頑童啊,一點兒也不誠實!你的雕蟲小技,能騙得了別人卻騙不了我晏嬰。我昨夜觀察天象,現維星隱沒,樞星離散,這分明是地震的徵兆啊!你肯定也看到了這一變化,要不然,怎麼敢吹噓地將動呢?怎麼樣,我說得不對嗎?」
柏常蹇被晏嬰揭穿了老底,有點膽怯,拱手祈求道:「請晏大夫包涵,天機不可泄露,千萬別說出去!一旦君主動怒,老兄我又得逃亡了……
「放心吧!我不會壞你的好事。」晏嬰說。「不過,小弟奉勸你,今後少干這種自欺欺人的勾當。誠信是做人的根本,侍奉君主也不例外。我聽說,只有用仁德去順應神靈,才能益壽延年。祈禱禳祭這類事情,為之無益,不為亦無損。時常勸導國君減少賦稅,珍惜百姓的財力,才是作臣子的本分啊!」
柏常蹇連連打躬,承認自己的過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