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雅典娜(1)
現在是索達155年8月28日的夜晚十點整,科特官員們看了一眼牆上的精確日月儀。
「好的,那麼現在,關於『對繪羅嘉查證未知惡勢力存在及發展』的二次會議開始。」科特領主喀達勒爾宣布,「請各位卿爵準備相關材料進行發言和匯總討論。」
在這整個科特內城中最金碧輝煌的、佔地約八十平方米的巨型會議室中,統治者們將展開一次對繪羅嘉發動戰爭的戰前高級會議,會議室里座無虛席。當然,這也是秘密進行的。這次會議只組織了與戰事有關人員前來參加,無論身份貴賤,未指派的官員不得前來。會議室門前和內城大廳各個樓梯口都有衛兵把守,並且給內城官員下達了宵禁的命令——比第一次會議更加嚴格了。
會議室內,有一張容納一百二十一人的橢圓跑道型會議桌,領主喀達勒爾坐在一頭,另外一頭是不坐人的。領主左手邊是伍曼卿,右手邊是克萊琴爵。
發言人只有八位,這八位代表匯總了除領主外的一百二十位官員的意見。
「那麼,從我左手位的卿開始發言,其次是爵。」喀達勒爾領主說道。
「咳咳,好,我將單刀直入,就從我方派出第一支試探部隊的情況說起。」伍曼站起來,拿著手中薄薄的文案,「8月21日開始,試探部隊出發。然後就到了8月23日,我方試探部隊與繪羅嘉坎茵郊外的護衛隊交手,無一倖免。但是據可靠情報,這支護衛隊里編製了至少三名利修斯。所以,不論我們派遣裝備多麼精良的試探隊——終究也只是試探隊,與繪羅嘉的精英沒有任何可比性。要想測試如今繪羅嘉的真正實力,毫無疑問只能動用戰術經驗更豐富的先鋒部隊。
「拋開部隊編製不談,為了切合此次會議主題,我準備了其它的資料。首先是回答在座各位最關心的問題『繪羅嘉有沒有與惡魔勾結的嫌疑』,乍一看這個問題也許很幼稚,人類怎麼會與惡魔勾結?可是,答案卻是肯定的。曾在十多年前的那次大戰,相信諸位也都記得。重點不是戰鬥的過程,而是結果。由於繪羅嘉敗退,沒有派遣人員打掃戰場,所以我們的後勤人員和狄娜的後勤錯開時間打掃戰場。戰後一個月,繪羅嘉傳來了缺少將士遺體的消息。恰巧還是一名蒂洛姆的遺體沒有歸還到他們手中。在此提出疑問,那名蒂洛姆是確實沒有歸還,還是謊報呢?希望接下來各位的發言會對解決此問題有所幫助。」伍曼結束髮言,掃視了其餘七位代表,最後坐了下來。
「在此我會說明此次戰前的後備情況,以及部分解答伍曼卿等人提出的疑問。」克萊琴爵徐徐站起身來說道,「我手中拿著的不僅有此次戰備的進度表,還有這張泛黃的紙——這上面明確記載了十幾年前幾位後勤人員的筆錄。
「我先從目前的軍團預備內情講起。結論擺在這裡:戰鬥力雖相較於半年前又上漲了不少,但軍團體系仍存在一定漏洞,對於軍事實力本就強悍的繪羅嘉而言,僅憑這一漏洞就可以輕鬆擊敗我們。」
喀達勒爾領主聽到這裡,也饒有興趣起來,畢竟他也曾是一名強大的蒂洛姆。克萊琴繼續說道:「漏洞來源於軍事後勤,這裡說的不是一般的打掃和膳宿,也不是武器保養,而是人員的防護。繪羅嘉擁有充足的原生力量的原因就是他們『殺不死』,他們的防具實在是非常先進。所以這清單上還未完成的事項,很大一部分在於新型防具的研發。
聽說繪羅嘉的鍊鋼技術有了質一般的飛躍,安排人員前去打聽的事宜就不細說了。
「接下來的內容,就是正式為伍曼爵剛剛提出的問題提出參考,不一定可信。就我手頭的證據來看,那名繪羅嘉的蒂洛姆遺體既不是沒有歸還,也不是謊報,而是根本就沒有找到。」
整個會議室一片唏噓。在座的官員,就連領主,也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克萊琴抽出那張泛黃的紙繼續說:「這不過是當初清掃報告的很小一部分,能夠存至今日也是萬幸。這一部分上有五名繪羅嘉戰死的蒂洛姆的大致信息,缺了繪羅嘉的頭號——德凱爾。我們的人是在戰爭結束以後的第三天才陸續進行掃尾工作,成千上萬的屍體躺在那裡能做什麼?但,偏偏就少了這一具,繪羅嘉的戰力支柱。諸位先別急,好戲在這裡。」克萊琴把手裡最下面的一張紙抽出來,把正面亮了出來,「這是十分寶貴的,節選自尼克洛亞紀元以前文獻的復刻本,它上面只記載了一件事,就是——『來自神獄中的惡魔可以利用人間的介質壯大自身的力量』。雖然無法確定,但在這裡,我保留『人類很可能成為介質之一』的看法。以上,也許可以成為討伐繪羅嘉的有利論據。」
克萊琴爵如剛剛起身時那樣,徐徐坐了下去。
「嗯,接下來是我。」埃肯卿語畢,立馬站了起來,「關於惡魔啦之類的怪力亂神,我這裡的報告絲毫沒有提及,所以我就扯一些其它的吧。」雖然他的語氣聽上去十分隨意,但他手中拿捏的情報和準備的材料卻是很正經的。領主默認了這種說話的語氣。
「我將從大家平常忽視的角度,先問大家,請好好思考。」埃肯睜大眼睛掃視了全體成員,「我們應以什麼態度,來對待科特境內的移民?」
這個問題確實怔住了不少人,領主皺起了眉頭。
埃肯見大家的反應很符合自己的預想,繼續講了下去:「誠然,最近幾個月,不少政策的推行與各項律法條文的頒布,都赤裸裸地表明我們科特,抵觸、拒絕與繪羅嘉的人來往,並在此基礎上嘗試斷絕與他們的關係。這樣一來,我們討伐的計劃才容易實施,逃脫了一定的心理負擔。但,親愛的同僚們,暗中操作的我們一定同時也清楚地明白,這種做法無異於像是一口吃成胖子,既不紮實也有害健康。從旁人的角度看,這已是十分明顯。
「非正義與不公平政策的推行只會對我們不利。」埃肯直言不諱,現在的他比剛才嚴肅多了,「我贅述一些事實及分析,懇請諸位不要有異議。」
這位微胖的卿沉默了幾秒,徐徐述說起來:「關於一個多月前委派學者進行比伯考察任務的細節,是這樣的,為了落實人員組合,護衛和學者都儘可能選取了原繪羅嘉、狄娜人。我私下認為,在這次任務結束后,應刪除相關新增規定。」
「埃肯卿,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這種事怎麼能在領主的面前說出口!」對面的葡留勛爵壓抑不住憤怒,突然急躁地斥責埃肯,「你明知道自己沒有表決權的,就是為了順勢徵求領主的同意吧!」
「不得在領主面前無禮!葡留勛爵,還沒輪到你,不要發表意見!」第一位發言人——權位最高的伍曼卿警告他。
「對不起,領主、諸位,是我失態了。」葡留勛怯懦地望著喀達勒爾領主,滿臉通紅。喀達勒爾雙手盤在桌上,默默閉上眼睛,輕輕搖了搖頭。
喀達勒爾睜開眼睛,看向直直站在座位上面紅耳赤的埃肯卿,緩緩說道:「埃肯卿,你繼續吧。」
「呃……是,領主。」埃肯整理下思緒,也許是方才剎那間想到了烏賽密和島琴的二人組,他才會突然提出那樣的意見,「剛才是我草率了,我還有其它的重要事項——」
「不。」領主突然打斷埃肯,「我是要你接著講下去。」
所有人,包括正在發言的埃肯都很驚訝。
不過眾人沒有異議,埃肯只好銜接話題:「我可能……沒有說清楚為什麼刪除。」埃肯咳了幾聲,總算回到一開始的狀態,「各位,如果把相同的情境放在自己身上也是一樣的,如果遭受這種合乎『常理』的區別對待,不僅是自我的清醒認知,就連旁人也會感同身受。更別說什麼潛移默化、軟化『驅逐』了。每位國民都會對帝邦所宣布的每一句話作相應的思考。我們在那些移民身上的所作所為,不論好壞,只要是具有針對性的,就一定會受到他們的重視。在認知層面上,官員和平民簡直是兩個概念。
「我提及護衛與學者的組合問題不是沒有緣由。」埃肯喘了口氣,「簡而言之,就是它太明顯了,比起之前頒布的一切『軟化』政策都更具有敵對性。我認為,這不應該是『軟化』的良策。我的發言完畢。」
埃肯沒有更多有力的言辭,他只好坐下。
輪到葡留勛爵了,他站起來,先是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後說道:「首先再次為我剛才的無禮之舉向各位道歉,那麼,我的報告沒有像前面幾位卿爵那樣具體。我只提出一件事,就是能否儘快組織精銳部隊去狄娜打探未知勢力的消息,我是主管後勤的負責人,必須查明我們的敵人到底是何種類型。人,還是如剛才所說的惡魔?後勤工作總是得先一步把握。據我所知,狄娜的裴迪恩迄今還留有不少超於常人智慧的人。我希望精銳們能從他們那裡討教有用的東西呈遞迴來。請領主與在座的各位著重考慮此事!」葡留勛坐了下去。
裴迪恩是目前最古老的區鎮,存在神秘巫法的可能性也很高,喀達勒爾稍作思考,揮手示意讓下一位接著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