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攤上麻煩了

「對面的牆上一共四行三列十二塊瓷磚，其中右上角那塊有一條長長的歪七扭八的裂縫；正前方靠頂部掛著監控，紅色的指示燈說明了它正常的工作狀態；左邊是門，從那邊就能離開這裡……喲，門開了。」

當兩名穿著警服的男子打開審訊室的門進入這個逼仄的房間時，張維明對審訊室第七十二次百無聊賴的觀察正進行到一半。

略帶些倨傲地向後靠在椅背上，他露出玩味的笑容，目視著兩位民警拉開椅子，放下手中的文件夾，坐下，翻開文件，按動圓珠筆，整套動作一氣呵成。

「我們的整個問話過程，」較為年長的一位清了清嗓子，開口道，「將被全程……」

「錄音錄像，並作為證據保存——我都了解的。」張維明搶答。他仍是無所謂地靠在椅背上。

兩名警員對視一眼。

年輕一點的一位尷尬地推推眼鏡：「既然流程都清楚，我就直接問了。姓名？」

「張維明。」

「年齡？」

「過七月份就十九了。」

「職業？」

「學生。」

「2021年1月27日，你在哪裡？在做什麼？」

「不是，我說警察先生，」坐在兩位警官對面的張維明向前微微欠身，「已經大半天了，你們打算把這幾個問題翻來覆去問多少遍？」

「少說廢話，要你回答什麼你就回答什麼。」年長的警官揉著太陽穴，「早點結束，對我們都好。」

「可是這些問題我都回答過了——那天我在學校，從早到晚我都沒出過校門，不管是監控還是同學和老師，都可以為我作證。放了學我騎共享單車回了自己租的房子，你們也可以去查使用記錄。」張維明換了個姿勢，好讓自己坐的舒服一點，「我從來不認識什麼『九頭鷹』『雙尾鳥』的，也從來沒加入過什麼秘密組織；我思想積極向上，爭做五好青年，熟記八禮四儀——為什麼就是不能放我回去呢？」

「什麼時候放你回去也不是我們兩個說了算，」年輕的警員小聲的嘟囔了一句，「你在這朝我們發火有什麼用。」

「算了，小王，人家也是急著回家。」年長的那位扭頭安慰了他一句，轉回來對張維明嘆了口氣，「你再在這裡等一會兒吧，就再等一會，我去幫你問問。」

一邊說著，他一邊起身拍了拍小王——那個年輕人——的肩膀。小王會意，連忙合上文件夾站起來。兩人一起走出了審訊室。

「砰」的一聲，門被重重關上了。

看著被門揚起的灰塵在空中飛舞，緩緩落地，張維明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表情變得嚴肅起來。

「難道我當時不應該扔掉的嗎？」張維明心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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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議室內，一位佩戴兩杠三星肩章的中年男子，正和會議桌兩旁的眾警官一起，看著大屏幕，聽著屬下的彙報。

「……1月25日，『雲雀』發回了最後一條消息，內容為『唯向陽者明』。這條消息並沒有使用我們內部常用的暗語，其具體含義尚待進一步分析……

「……1月26日，雲雀的通訊器在長時間靜默后發出最後一條定位，後來被我們在X大學的草叢中尋回，而張維明正就讀於X大……

「1月27日，有居民報案稱，在新區的湖泊里發現一具屍體。經過我方辨認，這正是我們的雲雀同志……」說到這，彙報者略微停頓了一下，

接著開口，「屍檢結果表明，雲雀的死亡時間在一天以內，有經過折磨的痕迹，牙齒均被暴力拔下。其臟器高溫變性，但體表無任何異樣……

「在雲雀的胃部發現了我方特製的資料膠囊。還原其中的數據，可以得到數張多角度拍攝的張維明的照片。根據檢測確為雲雀本人的微型相機拍攝……

「需要提醒的是，該湖泊距離張維明租住的房屋距離不到一公里。所以張維明是我們目前最重要的突破口。有關雲雀的可以公開的資料和所有有關張維明的資料已經分發，各位可以看一下……」

「報告！」門口響起敲門聲，打斷了彙報。

「請進。」兩杠三星沉聲道。

門開了，之前訊問張維明的中年警員走了進來。

「是李隊長啊。」兩杠三星點點頭，「有什麼結果嗎？」

「還是老一套唄。」李隊長微不可查地搖了搖頭，把文件夾放在會議桌上，「這是筆錄。」

兩杠三星拿起文件夾，但並沒有翻動。他看著李隊長的臉：

「你個人對他有什麼看法？」

「……就是個普通大學生。一開始倒是很緊張，後來反而有點天不怕地不怕了。」

兩杠三星沒有回應。

李隊長頓了頓，見兩杠三星沒有下一步的動作，才開口道：「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兩杠三星頷首。

「我覺得，就是因為太正常了，才是最大的不正常。」李隊長直言道。

兩杠三星放下文件夾：「讓他回去吧。」

「可是……」

「你說得對，太正常了才不正常。所以，我們要主動去發現不正常，而不是繼續把人關在這裡做無用功。」

李隊長會意，嘴角微微上揚。

「是！」他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轉身離開會議室。

目送李隊長走出會議室，兩杠三星轉過身來，用指節敲了敲桌子：

「同志們，雲雀同志是我們安插在『猛禽』組織的一把尖利的匕首，他的犧牲給我們、給人民都帶來了重大損失。為了遏制猛禽的進一步計劃，我建議，順著張維明這條線，繼續追查下去。當然，其他方面的偵查也應當繼續，下面請刑事偵查支隊……」

會議室里，一切都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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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晚。

直到走出派出所的大門，張維明仍然有些蒙在鼓裡。

「怎麼就攤上麻煩了呢……」張維明在派出所門口踱著步，「真的是……要不是我不想管閑事，我當時也不會扔掉啊……」

「不行，我還是得把這件事捋清楚了。-」張維明站定，搖了搖頭，試圖把繁雜的思緒甩出大腦，「……還是先回出租屋吧。」

拿出手機叫了一輛車，張維明坐在後座上，思緒漸漸收束：

「幾位警官一直在問我上個月二十七號的去向，可是那個怪人是二十六號出現的，時間上對不上啊……

「當時我就好好的走在放學路上，誰知道他突然跌跌撞撞地衝到我懷裡，把我撞倒在地上……接著站起來就跑，喊都喊不住……

「現在想想，小盒子和紙條估計就是那時候被他塞進我外套口袋的。到家了我才發現那個盒子，擺弄來擺弄去都打不開，本來也沒當回事，又怕惹上麻煩，就和垃圾一起丟掉了……

「呵，想想我還真沒告訴警察啊……雖然不知道為什麼紙條上要說『別告訴警察』，不過倒是和我怕麻煩的習慣不謀而合了啊……反正丟掉了也不算給警察嘛……

「二十七號……二十七號……新聞是不是說，這天發現了那具溺屍來著？」

「這下麻煩了啊……我不會牽扯到命案了吧……」

正在他胡思亂想之時，車已經停在了單元樓門口。付費，下了車，乘電梯上樓，張維明掏出鑰匙打開了門。

房間里一片漆黑。

「洛遠！洛遠！」張維明叫了兩聲合租室友的名字，「不在家嗎？不應該啊……」

他伸手去摸開關，卻感到一個尖銳而冰涼的東西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別出聲，」背後的人輕聲說著，濕熱的氣流噴在張維明耳朵上，「否則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