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馮隼見到洛初也是一臉驚訝:「洛初?」
洛初對警察解釋道:「他是我高中同學。」
警察點頭,但還是謹慎道:「我們見他符合你說的身形特徵,就想著帶來讓你認一認。」
警察辦案的時間長了,見過不少尾隨跟蹤的人都是受害者的熟人,所以他便隱晦地提了一句。
洛初聽明白警察的意思了,他搖搖頭:「不是他,跟蹤我的那個人穿了一身灰色的長衣長褲。」
天已經黑了,警察簡單詢問了一下洛初,又留下洛初的聯繫方式后就讓洛初走了,說如果有發現的話會再聯繫他。
「好久不見。」並不熱鬧的街邊,洛初輕輕攥了下衣角,抬頭看著馮隼。
幾個月不見,兩人連對視一眼都隱約覺得有些尷尬。
馮隼依舊是那副文縐縐的寡言模樣。
只是他眉眼間似乎比從前多了絲憂鬱黯然,讓人很擔心他最近過得好不好。
「我們……要不找個地方坐下聊聊?」洛初看著馮隼的眼睛,小心詢問道。
馮隼抬頭看了洛初一眼,洛初從他的眼神里看出他是想答應自己的,但馮隼像是想起什麼不太好的回憶一樣,還是猶豫了一下。
他這個反應看得洛初難受。
洛初直接拉了下他的胳膊,指著旁邊街上的一家奶茶店說:「我們去喝點什麼吧。」
「我從別人那聽說你也考來了這個城市,我聯繫過你,但沒有聯繫上。」洛初單手攥著杯子,看著馮隼道,他已經盡量讓自己笑得和平時一樣了。
馮隼一直低著頭看面前的飲品,洛初這樣說,他才稍微抬眼看了看洛初,隨後又神色鬱結地看向窗外:「你沒必要聯繫我的,他很介意。」
洛初臉上的笑意僵了一瞬。
馮隼口中的「他」,指的是左溯辭。
高考前夕,他和左溯辭因為一件事鬧翻過,還冷戰了幾個月,那件事的主人公之一就是馮隼。
洛初不是個有很多朋友的人,他高中三年總共只交了兩個朋友,一個是前階段來找他的同桌張維同,另一個就是馮隼。
馮隼學習好,不善交際,看起來文質彬彬的,不過因為他過於沉默寡言,所以有些同學背後會說他陰鬱不合群。
但在面對洛初時,馮隼儘管仍舊寡言,但對比於其他人來說,他對洛初說的話算多的。
而且他對洛初很好,洛初偶爾生病請假的時候,他會幫洛初抄一份課堂筆記,還會每天給洛初帶一瓶果汁,下雨陰天的時候,他都是先確定洛初有沒有雨傘才走。
洛初知道,像馮隼這樣內向不善於表達心意的人能做到這樣很不容易,所以他很早便把馮隼看做自己的朋友了。
論時間的話,甚至要早於同桌張維同。
但不知道為什麼,從高一的時候洛初就覺得左溯辭對馮隼有淡淡的敵意。
洛初記得高考前夕那會兒,教室里即便有空調也很悶,中午的時候他熱得睡不著,下午上課也沒精神,馮隼便帶他去了體育器材室。
器材室很涼快,他趴在桌子上很快就睡著了。
誰知他剛睡著就被劇烈的打鬥聲吵醒了。
他一睜眼,正好看見左溯辭一腳狠狠踢在馮隼肚子上,馮隼文質彬彬的,鮮少鍛煉,一腳便被踹倒在地。
倒地時馮隼的腦袋不小心磕在器材室里堆放的鐵器材上,眨眼間血就流了下來,沿著后脖頸染紅了一片領口。
現在回想起那一幕,洛初仍舊手腳冰涼。
他當時嚇得愣住,馮隼都流血了,左溯辭居然還不停,他從來沒見過左溯辭那麼可怕的眼神。
那天如果不是他攔著的話,馮隼可能真的會出事。
馮隼去醫院縫了針,臨近高考這個關鍵時刻,馮隼的家長憤怒不已,他們找了左溯辭的家長。
談的時候不止左溯辭和馮隼的父母在,因為馮隼和左溯辭都和洛初關係不一般,所以洛初的父母也一同去了。
但爸媽回來后並沒有告訴他事情的具體細節和解決辦法,只說事情暫時解決了,叫他不要管這件事,把注意力放到高考上才是正事。
可洛初卻覺得事情有點奇怪,因為馮隼的父母離開時表情特別難看。
其實事情發生后,洛初並沒有立刻和左溯辭吵架,他有問過左溯辭和馮隼打架的原因。
當時是這樣的……
「左溯辭,你給我一個理由,我就想知道為什麼?」洛初平時總是輕言慢語的,但那天他的語氣異常正式。
左溯辭垂眼看著地面,下頜線綳得緊緊的,情緒顯然還沒平復,他沉默了半天才低聲說:「沒什麼,就是……」
「我要聽真話。」洛初直接打斷左溯辭,他微微仰起頭看著左溯辭的眼睛,「馮隼還在醫院,我不去醫院看他而是在這裡問你不是為了聽假話的。」
洛初一句話把左溯辭說到一半的話堵了回去。
又是一陣沉默,左溯辭沉聲道:「他這個人人品有問題。」
接下來不管洛初怎麼追問,左溯辭都不肯具體說說發生了什麼事。
耐心耗盡,洛初冷冷看著左溯辭:「我認識他三年了,和他做了三年朋友,他人品如果有問題的話,我為什麼不知道?」
左溯辭皺眉,聲音又急又冷:「那是他偽裝得好,洛初,你離他遠一點,他不是一個人品過關的朋友,和他做朋友對你不是好事。」
「呵。」一聲輕笑從洛初口中飄出。
「你連和我講述事情的過程都不願意,憑什麼讓我聽你的話遠離我的朋友?」洛初覺得好笑極了,發生了這種事,他不是只在擔心馮隼的傷勢,他也在擔心左溯辭,他怕左溯辭因此記過,也怕馮隼的家長鬧起來會在左溯辭的檔案里留下什麼不光彩的地方。
畢竟他見過馮隼的父母,馮隼雖然老實,但他的父母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
洛初是想問清事情經過,好從中調和,可左溯辭不僅不配合,還反過來告誡起他來。
洛初是真的被左溯辭氣得不輕。
所以那天,他一氣之下說了很多他平時絕對說不出來的狠話。
氣到極致的時候,有些明知道說出來會刺傷對方的話仍舊不受控制的脫口而出,洛初後來回想,他從出生后從來沒對誰說過那麼過分的話。
可他偏偏全都說給左溯辭聽了。
左溯辭全程一言不發,無論他再怎麼故作堅硬,洛初還是在他眼底看見了受傷的神色。
爭吵之後,便是冷戰——
長達幾個月的冷戰。
那是洛初最難過痛苦的一段時間。
因為這件事讓他同時失去了左溯辭和馮隼兩個人。
馮隼從醫院回來后便向學校申請了在家複習,他微信聯繫過馮隼,但馮隼壓根不回他。
他還去馮隼家找過馮隼一次,馮隼仍舊是避而不見。
至於左溯辭……
左溯辭和他雖然不在一個班,但平時幾乎每天都要來找他一兩趟。
左溯辭要麼是替媽媽給他帶點什麼東西,要麼是下課時走到他們班門口,肩寬腿長的一個大帥哥往門框上斜斜一靠,又酷又散漫地敲兩下門板,在大家的視線中提醒他別忘了吃藥。
可事情發生后,左溯辭再也沒有來找過他。
洛初那時候上著上著課就會看著門板出神,下課後,有外班的人站在他們班門口找人時,洛初還會下意識把手伸進書包去拿葯。
可等他抬頭時,他又發現門邊站著的人不是左溯辭。
沒人看見他已經摸到藥盒的手指在書包里突然頓了下,藥盒又從他手中滑了下去。
張維同離洛初最近,他偶爾能感覺到洛初動作的停頓:「怎麼了?」
被問了,洛初就會垂下眼,掩蓋住那一瞬間的小失落,嘴裡說著「沒事」,再若無其事仰起頭,把味道苦澀的葯艱難吞咽下去。
那階段洛初心情不好,身體也比往常弱,吃的葯自然也就多了點。
有一次,他吞的葯太多,卡在喉嚨,他咳了好久,後來停下時眼裡泛起了生理性淚水。
透著那層淚水,幾米外的門板在洛初眼中折了又折。
那一刻,洛初忽然意識到習慣的可怕。
他高中三年從沒和左溯辭像好朋友一樣認真談過心,也沒和左溯辭一起出去玩過。
他們說話最多的時候還是兩家人聚餐時。
在洛初心裡,他一直沒怎麼把左溯辭每天出現在他們班班級門口放在心裡。
因為這件事太小了。
只是幾秒鐘的事。
可他沒想到,就是這每日重複的小事入了他的心。
從小到大,那是左溯辭第一次真正和他生氣。
左溯辭像是突然從他的世界里消失了一樣。
平時他去十次廁所能在路上偶遇左溯辭八次,其餘兩次是左溯辭正在廁所等他。
可那事之後,他一次都沒碰到過左溯辭。
就連兩家聚會時左溯辭也會借口有事不出現,只留洛初一個人和四個大人吃飯。
洛初面上沒有露出絲毫異樣,但心裡的滋味不言而喻。
他們一直這樣到了高考,高考結束,左溯辭就說要自己賺生活費,立刻離開了家,來了濟城,還在濟城租了房子。
什麼要賺生活費的話,洛初一個字都不信。
都是借口,左溯辭就是不想見他。
只那一次,他徹底見識了左溯辭生氣後有多冷漠。
他以為左溯辭再也不會理自己了。
不過還好。
還好他故意和爸媽說他也想要自己出來租公寓后,左叔叔出面找左溯辭談了合住的事。
多虧了他的故意,
他們這才有了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