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又一次臭名昭著了。◎
看著那張被油紙包得嚴嚴實實的燒餅,崔椋狠狠地咽了一下口水。
她已經一天沒吃飯了,又消耗了那麼多的體力,胃告訴她應該吃點食物,但是嗓子卻疼得什麼都咽不下去。
本來就受了傷,竟然還要忍受這種能看不能吃的折磨。
崔椋萎靡地靠在封遂胸前,搖了搖頭,順便哼唧了兩聲表達自己的不滿。
她斜著眼睛,看到封遂腰間系著的玉佩不斷亮起,應該是仙山那邊正在給他發消息。
「你不看看嗎?」她抬頭望向封遂緊繃的下顎。
「不用。」封遂緊緊握著韁繩,驅著白馬一路疾馳。他的傷口一直在流血,手上也有些使不上力氣,彷彿下一秒就會一頭栽下去。
那狐妖的獸齒上好像帶了什麼奇怪的毒素,讓他渾身發麻,從到足底指尖都不大聽使喚。
想到這裡,他低頭看了一眼身前之人的頭頂。
不知崔椋是不是體質過於特殊,或者是傷口太多已經無暇顧及這些,她似乎就沒有這樣的癥狀。
封遂稍稍鬆了一口氣,心卻跳得很快,眼前的事物也逐漸出現了重影。
無論如何,在他倒下之前,一定要把崔椋平安送回鹿蹊山。
……
剛到山門,崔椋就看到了崔子息,在他身後還站著幾個醫堂弟子。
他看起來一臉焦急,此時見到崔椋和封遂便一路小跑著朝他們迎來。
「呼……」封遂深深吐出一口氣,然後便閉上了眼睛,摔下馬去。毒效發作得太過迅猛,能撐到現在對他來說已經很不容易了。
崔椋雖然神志還算清醒,但是卻被封遂帶著一起跌下馬。她還沒來得及開口,腦袋就磕到了路邊的石頭上,也跟著一起暈了過去。
看著這兩個摔成一團的血人,醫堂弟子們都驚駭萬分,七手八腳地把他們送上了鹿蹊山。
等崔椋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她全身都纏著繃帶,鼻尖縈繞著絲絲縷縷的葯香。
「嘖,不愧是仙俠世界,要是在現代收了那麼重的傷,我起碼得躺個十天半個月。」她拿過放在枕邊的傳訊玉佩,發現距離那個可怖的雨夜已經過去三天了。
見她醒了,一旁守著的醫堂弟子立刻晃了晃垂在門邊的鈴鐺,隨後便進來兩個穿著黑色衣服的中年修士。
「外門弟子崔椋,跟我們去刑罰堂走一趟吧。」
崔椋:……
她看著剛剛那個守著她的醫堂弟子,磨了磨后槽牙。
「兩位大哥,我這還有點頭暈……」崔椋裝模作樣地噝了一聲,然後又虛弱地倒在床上:「要不再緩幾天吧,我現在實在是動不了啊。」
「別墨跡,你既然已經醒了,刑罰堂是肯定要去的。」站在左側的中年修士面容冷肅,絲毫不近人情。
右邊的中年修士面白無須,跟著點了點頭:「你若是走不動,我們可以把床也一起抬過去。」
崔椋:……我何德何能!
見崔椋還是坐著不動,他們對視了一眼,突然圍到床邊,苦口婆心地勸她。
「妹兒,你要是不去,我們這也不好交差啊。」
「不是我說,你自己走著去肯定比被抬著遊街要體面一些。識相點,別逼我們跪下來求你。」
「前幾天已經逃了一個弟子,這回要是沒把你帶過去,我們就沒辦法領這個月的靈石了,到時候萬一從鹿蹊山富豪榜上掉了下來,你讓我們怎麼出去見人……」
崔椋目瞪口呆地看著這兩位大哥,想問問刑罰堂那邊給他們開多少工資,聽著她都有點心動。
「……算了算了,我跟你們去。」
見她如此識相,兩個黑衣修士滿意地點了點頭。
瞧吧,語言的力量果然強大,這是近三個月以來第一次有人願意主動跟著他們去刑罰堂。
這鹿蹊山上的弟子一個個都本領高強,性格又叛逆得很,大部分時間他倆都會被打得灰頭土臉,早知道多啰嗦兩句就能避免被揍,之前還用那麼費勁地逮人嗎?
……
在去刑罰堂的路上,崔椋把臉上的繃帶解了下來,從儲物袋裡拿出小鏡子照了照自己。
這醫堂的靈藥就是好,短短三天時間,她臉上的傷就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只不過原本光潔的皮膚上卻還是留下了淺淺的疤痕。
除了臉之外,她身上的傷也好得七七八八,但是左脅那個被貫穿的洞卻依舊在滲著血,一動就疼。
刑罰堂是鹿蹊山上的司法機構,幾乎每個犯了事的弟子都會被拉過來遛一遍,當然那些逃跑的除外。
崔椋進了刑罰堂,看著眼前的場景有些犯怵。
堂內主座上坐著一個面色慘白、嘴唇鮮紅的男子,他面相陰柔,兩頰凹陷,身前的桌上還放了個仙山總管的牌子。
沒有人知道這位總管在鹿蹊山上呆了多少年,也沒人能看出來他修為幾何,就連教習仙法的先生們也只是聽說他姓曹,其他的一概不知。
崔椋看了看左右排成兩列的黑衣修士,低著頭從他們之間穿了過去。
這哪是刑罰堂啊,說是陰曹地府她也信。
因為傷還沒好,曹總管特許崔椋可以站著說話。
「弟子崔椋,三日之前你為何會前往藜和鎮?」他單手撐著臉,一副萎靡不振的樣子,眼角耷拉下來,泛著病態的潮紅。
崔椋被這陰森森的聲音嚇了一跳,也沒敢多隱瞞,老老實實地全部交代了出來。
「賣靈草?」曹總管看著崔椋,搖了搖頭,發出嘖嘖地感嘆:「你來山上已經有一段時日了,規矩應該也都知道。」
「前幾日就有人在我面前告了你一狀,這回你竟還敢知法犯法……行了,去思過崖下待幾天吧。」
崔椋看著他一臉笑眯眯的樣子,有些不敢置信。
賣幾棵草也要被關到思過崖?
按理說,像她這樣態度誠懇毫無保留的弟子,難道不應該從輕發落嗎!
曹總管打了個響指,崔椋突然就飄了起來,彷彿有一隻無形的大手托著她,一路將她送出了刑罰堂
崔椋不願意走,她眼疾手快地扒住了旁邊一個黑衣修士,扯著嗓子就開始叫喚:「冤枉啊大人!冤枉啊!」
她覺得在這種情況下吼兩嗓子比較應景,至於被冤枉了什麼,她自己也不知道。
曹總管伸出小指掏了掏耳朵,走下主座,一腳踢在崔椋的屁股上,直接把她踹飛。
崔椋走了之後,刑罰堂又恢復了安靜,曹總管看著那兩個把崔椋帶過來的修士,頗為滿意地點了點頭。
「小花、小牛,你們這次幹得不錯。」
花二蛋和牛亮一臉憋屈,卻還是扯著嘴角奉承地笑了:「還是總管您培養得好。」
聽了這話,曹總管似乎很是同意,他回了主座,靠在椅子上伸了個懶腰:「也是,還得是我……對了,派幾個人去藜和鎮看看,那裡到底有什麼玩意兒,能殘害仙山弟子至此。」
「若是找到了,就順便殺了吧。」他單手抵著額角,裂開血紅的嘴,眼中卻沒有一絲笑意。
……
崔椋坐在破舊的木床上,握著傳訊玉佩發獃。
剛剛她已經聯繫上了崔子息,他說封遂早就醒了,身體已無大礙,就是中了毒之後吃得比以前還多。
「這得花多少錢啊……」崔椋看著這句話,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被送出刑罰堂之後,她便一路飄到了思過崖。從送審到被關前後不過一個時辰,流程走的非常迅速,堪稱仙山特有的一條龍服務。
思過崖下只有一棟小屋子,屋內的牆面上寫滿了各種罵人的話,看起來怨氣深重。
崔椋呆得無聊,便眯起眼睛辨認牆上的字。
「去尼瑪的,老子不過是在食堂偷了幾個包子都要來這裡蹲著!」
「燒了刑罰堂,活捉曹賊!」
「各位道友請加入我們的辱罵仙山總管小群,靈訣號為壹伍叄……」
這些還是能看得清的,有的地方新字壓著舊字,全部糊成了一團,不知道被多少人寫過。
崔椋舉起傳訊玉佩,跟身後這一面壯觀的留言板合了張影。
崔子息告訴她,在她昏迷的時候,菁華會副會長曾提議要將她從弘彰堂中除名,卻被李秋荼攔了下來。
不過,雖然留在了弘彰堂,但崔椋又一次臭名昭著了。
畢竟當時她的形象太過慘烈,大家一傳十十傳百,幾乎整個鹿蹊山都知道她幹了什麼好事。
曹總管沒有說她要被關到什麼時候,崔椋倒是也不急著出去。這裡生活環境差,身上的傷口也很痛,但每天都有仙鶴送飯過來,也算是省了些靈石。
當然,如果那些飯不是餿的就更好了。
崔椋沒什麼別的特長,苦中作樂可是一把好手,雖然在思過崖下沒什麼收入,但是起碼她不用花錢了,每周一次的外門弟子大課也可以名正言順地逃過去。
就這樣,她在思過崖下一連躺了五日。
這日天氣好,崔椋看著屋子外面的綠葉,突然起了興緻,想在崖下溜達溜達。剛走出屋門,她就踩到了一個軟綿綿的東西。
低頭看去,她發現自己踩著一隻黃狗,便急忙將腳抬起。
黃狗迅速竄到了一邊,朝她齜著牙,一副很不好惹的樣子。
崔椋蹲了下來,想要摸一摸它毛茸茸的腦袋,覺得這小東西來得正是時候。
「我最近閑得無聊,正好缺一隻靈寵玩玩,雖然看起來只是一隻土狗,但是我還是可以勉為其難地養著你。」
說到這裡,她又站了起來,指著天空發誓:「老天爺作證,從今天起,只要有我一口飯吃,就有你一口水喝。」
黃狗好像聽懂了似的,一口咬在崔椋的腳腕上,疼得她嗷嗷叫喚。
有的仙山弟子路過思過崖,聽到這串凄厲的慘叫聲議論紛紛,不禁加快了腳步:「唉,這就是被曹總管困在崖下的弟子冤魂吧,早就聽說這裡怪邪門的,沒想到還真不是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