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縹緲孤鴻柳如煙

夕陽西下，血紅的晚霞鋪滿了天空。

空曠的山坡上，綠草如茵，野花點點，猶如碧玉盤中的灑落的一粒粒珍珠，在夕陽的照耀下，散發著微弱的光芒。微風輕拂，花草微動，顯得格外幽靜而又清涼。

遠處群山起伏，莽莽蒼蒼，隱隱傳來風吹過山林的呼嘯聲。

雷震天站在斜陽下，如筆桿一般直立在一塊巨石邊，猶如一塊雕像，亘古以來就矗立在那裡，從來沒有動過一樣。只有身後那條長長的影子，無限拉長，消失在遠處的草叢中。

他深邃的目光看著即將隱沒在山頭的夕陽，身上的長衫在微風中輕輕擺動。

「師哥，你在想什麼呢？」

俊俏少女坐在巨石上，雙手托腮，水靈靈的大眼睛痴痴地看著雷震天，柔聲問道。

「也沒想什麼。」

雷震天頭也沒回，身形紋絲不動，幾乎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聲音，就彷彿是從遙遠的寒冰紀傳出來的一樣。

「師哥，你別總是這麼冷冰冰地端著架子好不好啊？」

俊俏少女有些不高興地說道：「我好不容易才來一次，你就不能對我改變一下態度嗎？」

她頓了一下，眯起了眼睛，狡黠地笑了：「你可別忘了哦，我可是你老婆哦，我已經做了師娘很久了哦，咯咯咯咯。。。。。」

雷震天這才轉過頭來，微笑著看著俊俏少女，慢慢說道：「我是在想，咱們是不是該回去了？小栗子他們應該已經回去了。」

「就這。。。。。。就回去了？」

俊俏少女有些不滿地說道：「每次都這樣，你帶我過來，只管自己獃獃站著，也不管我。一站就是好幾個時辰，也不和我說話，當我是空氣啊？」

俊俏少女越說越生氣，一下子從巨石上跳了下來，一屁股坐在地上：「我不想就這麼回去，你明天就要趕我走了，我要在這裡多呆一會兒。」

「別鬧，師妹！」

雷震天有些無奈地看著俊俏少女，蹲下身子，看著她，輕輕說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這裡幹什麼，你來看我，我心裡很是開心，但是。。。。。。」

「但是什麼？！我知道你重任在身，但是，你也不至於對我這樣吧？！好不容易能和你單獨在一起，你還這樣子！」俊俏少女似乎有些委屈了，撅起了櫻桃小嘴：「還不如和小栗子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呢，大家打打鬧鬧，倒也開心，無拘無束！」

「唉。。。。。。」

雷震天輕輕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苦笑著說：「你都知道，你還知道什麼？！」

他伸出手去，想輕輕撫摸了一下俊俏少女稍微有些凌亂的長發，卻又閃電般地縮了回來。

「每次你來，我都會激動很久，以至於你走後的很長時間裡，我都心神無主，無法平息內心的激蕩，做事都心不在焉。。。。。。」

雷震天一邊說著，一邊低下頭看著自己攤開的雙手：「連練功都無法集中注意力，總是分神，總是想著你，你的音容笑貌、一笑一顰、一舉一動都像放電影一樣，在我腦海里久驅不散。。。。。。」

他突然抬起頭來，看著俊俏少女，說道：「你知道嗎？有很多次，我都想離開這裡，放棄一切，和你一起。。。。。。。」

俊俏少女眼睛一亮，說道：「那好啊，你說，咱們去哪裡？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跟著你，幹啥都行！走，現在就走！」一邊說著，一邊急切地站了起來。

「怎麼可能啊？」

雷震天苦笑了一下，搖了搖頭：「這只是想想而已。」

他頓了一下，認真地看著俊俏少女，認真地問道：「師父他老人家交給我的任務，我還沒完成，我作為大師哥，怎麼可以半途而廢呢？你難道忘記當年師父的教誨了？！」

「怎麼會忘記啊？！咱們師父那個又臭又硬的老古董！」俊俏少女撅著小嘴，嘟囔著說道：「不過，大師哥，你也是一根筋，師父讓你守在這裡都多少年了，你也不問問啥時候是個頭？要不，回頭我見到師父了幫你問問看？」

「師父自有安排！我相信，聽師父的話，准沒有錯！」雷震天目光炯炯地看著俊俏少女，堅定地說道：「師父沒有讓我離開，我就一直堅守在這裡，直到師父。。。。。。。」

說到這裡，他突然停住了，緊閉嘴巴，再也不肯多說半字。

「直到師父什麼？」俊俏少女有些著急地問道：「直到師父來告訴你，說你完成任務了，讓你可以離開這裡？」

「。。。。。。算是吧！」

雷震天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那還得多少年啊？」俊俏少女有些失望地問道，她抬起頭來，仰望著天空，好像是在喃喃自語，又像是在對雷震天說話：「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你已經在這裡八十年了，對吧？」

「不對！」雷震天笑了笑，有些落寞，又有些自豪地說：「從我第一次踏進這塊土地，到今天，總共八十二年五個月零七天。」

「是啊！」俊俏少女也有些落寞地說道：「我十二歲時第一次遇到你，是師父帶我來這裡的，當時，你已經在這裡二十年了。」

「難為你都還記得，呵呵。」雷震天呵呵一笑：「我十六歲被師父派到這裡，時間過得真快，一晃幾十年就過去了。」

「大師哥，你知道不？從我第一次見到你，我就喜歡上你了，你知道為什麼嗎？」俊俏少女好像有些羞澀了，偷偷地看了雷震天一眼，彷彿怯怯地問道。

「那還不是我帥？！」雷震天笑呵呵地回答到。

「雖然知道你是在說笑，但是，確實是有一點兒這方面的原因。」俊俏少女突然笑起來：「那個時候，你雷震天的大名，在江湖上誰人不知，哪個不曉啊？！霹靂一聲雷震天，年紀輕輕的少俠，黑白兩道、綠林武林、朝野上下聞風散膽，所向披靡，名聞天下，白衣勝雪的無雙城城主，九州風雲榜榜首，年少多金，鮮衣怒馬，多少閨閣少女、年輕貴婦的夢中情人？！」

「哈哈哈哈。。。。。。。」雷震天仰天大笑，笑聲很高亢，很雄壯，很歡快，但又有些許落寞。

「時過境遷了，孟浪多少年了，早已不再是當初那個少年了！」他止住笑聲，慢慢說道：「在這裡待久了，感覺這裡也挺好的。朝看彩霞，暮賞落日，春去秋來，雲捲雲舒，忽忽百年，不過如是。什麼功名利祿、聲色犬馬，過眼雲煙而已。」

「大師哥，你可以出家當和尚去了！四大皆空了都。」俊俏少女白了他一眼，憤憤地說道：「唉，都怪我，少女太單純，一眼誤終身啊！」

「當時，我看到你都有點兒呆住了，原來名震天下的雷震天，竟然是如此一個看起來弱不禁風的斯文少年，也不知道你當年是靠什麼絕技能闖蕩出那個大的名聲的。記得當時還問了師父，師父也不肯告訴我，糊弄我幾句話，就把我給打發了。」說到師父，俊俏少女又有些憤憤不平了。

「師父是為你好，知道嗎？哈哈，作為師父最疼愛的關門弟子，你已經享受了最多的師父的恩惠了，我和你其他師兄們一直都羨慕不已呢。」

雷震天看著俊俏少女，忍不住笑道：「記得當時聽師父說，你十二歲已經可以殺得我人仰馬翻了，還對別人說什麼飄渺孤鴻柳如煙，一腳踢翻雷震天？！哈哈哈哈。。。。。。。」

「還說。。。。。？！」俊俏少女突然有些羞愧了，攥起小拳頭，朝雷震天打來：「那不還是因為你？！」

「因為我？此話怎講？」雷震天有些迷惑不解地看著俊俏少女，撓了撓頭，問道。

「誰讓你在風頭正盛的時候突然退隱江湖了呢？」俊俏少女柳如煙咧了一下小嘴，說道：「大家都以為你只是躲在哪裡享清福了呢，都還尊你為大。可是我知道啊，你暫時不會出來闖蕩江湖了，糟蹋下你的名頭，提升一下我自己，還是沒事兒的。再說了，即便你重出江湖，你敢動我試試看？！」

說完，眼睛惡狠狠地瞪著雷震天，瞪得雷震天有些發毛了。

還好，柳如煙很快就忍不住自己笑了起來：「哈哈，靠著踩你，我也風光了幾年，謝謝你啊！哈哈哈哈。」

「不過，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麼師父帶我過來一次后，就再也不肯帶我過來了？！」

柳如煙看著雷震天，疑惑地問道。

「你後來不還是來過了嗎？並且不止一次。」雷震天看著柳如煙，笑著說。

「那是我哀求了師父好多次，師父才勉強同意的！」柳如煙臉色有點兒不高興地說：「十年才能來看你一次，每次還得在規定的時間來，在規定的時間走，還得嚴格按照他的指示路線行動，稍有不慎，就會。。。。。。感覺不像是來遊玩，倒像是在出來做重大任務一樣。」

「稍有不慎，就會什麼？」雷震天臉色微微一驚，問道。

「也沒什麼。」柳如煙淡淡地說：「可能就會多繞幾個圈子，多走一些冤枉路吧，能接受，嘿嘿嘿嘿！」

「哦，那就好。」雷震天好像輕輕鬆了一口氣，說道。

「大師哥，你說，這次，我可以不可以在這裡多待兩天啊？！」柳如煙臉色微微有些發紅，輕輕地問道。

「不行！」雷震天斬釘截鐵地回答到。

「那。。。。。。一天？！」柳如煙有些不死心。

「也不行！」雷震天看著柳如煙，堅定地搖了搖頭，說道：「必須嚴格按照師父的話做。」

他頓了一下，有些猶豫，接著說道：「這裡，並不適合你待太久，師父這麼做，都是為了你好！」

「唉。。。。。。算了吧！」柳如煙有些悻悻地說：「你們每個人都說是為了我好，但是，你們這麼做，是真的為了我好嗎？既然為了我好，就應該讓我開心啊，讓我自由自在啊，那為什麼還對我瞞來瞞去呢？！我就這麼不值得信任嗎？」

柳如煙越來越激動了。

「終究有一天，你會明白的！」

雷震天沉吟了一會兒，說道：「事關重大，師父有難言之隱，我也有，我相信，你肯定也有，也有什麼東西不會告訴我們的，對吧？！」

他看著柳如煙：「有些事情，不得不做，不管付出什麼代價，都得有人去做。」

「有人生來就肩負著重擔，可能他自己根本就不知道。但即便如此，也得奮力前行，因為，有些事情，根本就躲不過去。」

「呵呵。。。。」柳如煙冷笑了一聲：「終究有一天？！大師哥，你剛才也說了，忽忽百年，一晃即過。我今年已經七十四歲了，還能有多少日子可以等待？！」

「即便師父瞞著我，你也糊弄我。。。。。」柳如煙突然似笑非笑地看著雷震天，意味深長地問道：「難道就以為我真的不知道是為什麼嗎？！」

雷震天臉色一變，強裝歡顏：「小師妹，有事兒沒事兒別瞎想八想了好吧？！真的沒什麼事兒，只是暫時保密而已。」

「哈哈哈哈，不就是秦皇九鼎嘛！」柳如煙得意地看著雷震天，哈哈大笑著說道：「我又不會來搶奪，你怕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