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有黎嶼一起做作業,白星留下的那一堆作業很快就被完成了。
池菽伸了個懶腰,扯了扯還在奮筆疾書的黎嶼,「什麼時候去看小動物啊。」
黎嶼伸出骨節分明的手按了按他的腦袋,「馬上。」
池菽剛想出聲答話,黎嶼已經將手上的作業合上,扭過頭看著迫不及待的池菽溫柔的笑了一下。
池菽不由被這個笑容蠱惑了,他總覺得今天的黎嶼好像有一點不一樣,似乎比平時看起來完整了,不知道怎麼形容自己方才的感覺,只是隱約從黎嶼的身上感覺到一股壓抑著的暴戾。
今天和黎嶼相處時池菽其實有種說不出的緊張感,生怕惹了黎嶼生氣,失去這份來之不易的友情,現在看到對方朝著自己笑了。
池菽心裡不自覺湧出一種被優待的感覺,心臟的跳動不自覺加快了一些。
雖然早已經知道黎嶼是負責幫助元帥管理獸園的,但是池菽從來不知道原來元帥府的獸園居然這麼巨大。
他跟著黎嶼坐在巡視的飛行器上,穿梭過四季分明的樹林上空。
池菽不知道這樣四季分明的景象是怎麼造出來的,他扒著車窗,看著窗外閃過的景色,眼裡滿是驚奇,「這個樹林怎麼分成四塊了。」
池菽俯視著下方顏色分明的四塊區域,他從來沒見過這麼神奇的景色,無數的樹木圍繞著深藍色的湖泊向外延展。
綠,白,金三種顏色壁壘分明,有奇異地融合在一起。
黎嶼正在專心開飛行器,聽到池菽的問題時,一邊調試手上的操縱盤,一邊回答池菽,「每個顏色里都住著一隻元帥的寵物。」
「一隻?」
池菽眨眨眼看向黎嶼。
「嗯。」黎嶼應了一聲。
大約是因為在工作中的緣故,黎嶼今天沒有穿平常的衣服,而是穿著一件深藍色的軍裝。
「這麼大的區域只養一隻寵物啊。」池菽發出沒有見識的驚嘆聲。
黎嶼像是有點好笑一樣,「不止住了一隻動物,但是元帥的寵物只有四隻,每一片區域都是專門規劃的。」
在黎嶼和池菽的聊天聲中,飛行器緩緩停在了森林的最南端。
黎嶼開門打算下去,見池菽眼巴巴看著自己,他有些好笑,便將人抱了出來放在輪椅上。
「我們要去幹什麼?」
池菽還沒有經歷過這樣的事情,顯得有些激動,那張面無表情的臉都顯得生動了許多。
黎嶼忽然伸手按住他的臉頰,「去看看寵物們有沒有健康問題,一會不許出聲,嗯?」
黎嶼捏了捏被他擠成鴨子嘴的池菽,笑得有些寵溺。
池菽十分配合地點了點頭,捏著自己的嘴巴期待的看著黎嶼,果不其然那人又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頭。
池菽很喜歡這種被人摸頭的感覺,那雙骨節分明的大掌離去的時候,池菽的心裡還湧出幾分不舍的情緒來。
森林裡的路有些難走,池菽只能坐在輪椅上,不能用雙腿走路兩人行走的速度便更慢了,森林裡的溫度十分適宜,和黎嶼一起聊著天。
清越的嗓音嘰嘰喳喳的說著,偏低沉的嗓音則是耐心的回答對方的問題,在清越的嗓音停下時便溫柔的引著對方多說一些。
一直走到一株高如雲霄的大樹時,黎嶼才輕輕說了一句,「到了。」
池菽看了看四周,除了面前的大樹沒看到什麼特別的動物,只有一隻銀色的小松鼠在樹下撿果實。
「那個是元帥的寵物嗎?」
池菽伸手指了一下那隻小松鼠,語氣滿是不確定。
那隻松鼠是火紅色的,和星球上其他的松鼠看起來似乎沒什麼區別。
「不是……」黎嶼彷彿笑了一下,「這棵樹才是元帥的寵物。」
池菽疑惑地看著黎嶼,「為什麼要叫一棵樹寵物?」
黎嶼沒有立刻回答他的問題,而是撿起一顆石子丟了過去,不遠處的小松鼠看到他的動作是毛不由地炸了起來。
七八隻小松鼠紛紛躥到了十幾米外。
不過是幾秒的功夫,池菽便看見黎嶼丟過去的那塊石頭已經碎成了渣渣,棕色的根系再次緩緩潛伏下去。
池菽看著便覺得毛骨悚然。
「害怕嗎?」
黎嶼湊在他的耳邊,冰涼的氣息拂過他的耳尖,「池菽,你在害怕嗎?」
「有一點。」池菽像是有點嫌棄,又有點害怕,眼眶四周忽然紅了紅,語氣像是有點委屈一樣,「怎麼樹根上面還要長那麼多瘤子。」
「太恐怖了。」
池菽忍了忍還是沒有說出醜死了這三個字,他也怕那棵樹惱羞成怒,拿醜陋的樹根鞭打自己,細白的兩根手指不自覺扯住了黎嶼的袖子。
原本就面癱的臉此時更是緊繃,「我們快走吧,他一會會不會發現我們。」少年生怕被大樹發現,一隻手握著黎嶼的手腕,一隻手搭著他的肩膀,湊在他的耳邊小聲絮叨。
池菽坐在輪椅上,仰著頭看半彎下腰的黎嶼,不知是不是錯覺他彷彿聽到黎嶼輕笑了一下,和平時溫和的笑聲不一樣,笑聲中帶著幾分好笑的意味。
但是他微微撇頭看了一眼黎嶼,卻發現他的表情無辜極了,望著他的樣子是滿眼的擔憂。
池菽疑心是自己方才太緊張了,出現了幻聽,見黎嶼遲遲不回答,他有些著急地扯了扯對方的袖子。
沒想到黎嶼不僅沒有帶著他向後退,反而推著輪椅朝著樹木的方向走了幾步,池菽只覺心臟狂跳了幾下,晶瑩的淚珠要掉不掉地蓄滿了眼眶。
「別怕。」黎嶼湊在他的耳邊溫柔地安撫,池菽驚慌地看向他,蓄在眼中的淚水終於落下了一顆。
「黎嶼……」他有些委屈的叫了一下。
「我在。」迷濛的視線中,池菽清晰地看到黎嶼唇角勾了一下。
與平日里溫和柔軟的笑意不同,池菽總覺得這笑容好似帶著幾分興奮,他吸了吸鼻子,肯定是他哭得太難看了。
他記得自己剛上大學的時候,宿舍里有個哨兵特別喜歡找他的茬,池菽嘴笨加上面癱臉做不出表情,吵輸了就一個人躲在角落裡哭。
有一次他哭的時候被那個人撞見,那個人的表情和黎嶼現在的表情像極了,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嗝。」
池菽越想越委屈,眼眶紅彤彤的,淚水將細密的睫毛打濕,他的睫毛又長又密,但是卻不怎麼翹,平時配合那張面無表情的臉看起來還有幾分氣勢。
現在濕噠噠的蓋在眼睛上,看起來委屈極了,偏偏那張臉一點表情也沒有。
黎嶼摩挲了一下手指,有點手癢,他垂下有些發紅的眼睛,現在戳一下會不會哭出聲,面上不顯,黎嶼心裡有些蠢蠢欲動。
努力剋制著自己罪惡的想法,他掏出一張雪白的手帕輕輕按在池菽的臉上。
「別怕,這棵樹……」他話還沒說完,旁邊飄動了許久的樹好像終於忍不住了,開著潔白小花的翠綠枝條輕輕地觸摸上了少年的臉頰。
池菽捏著黎嶼的手,聽著對方熟悉的嗓音,好不容易終於冷靜一些,一根冰涼的觸手忽然按在他的臉上。
白色的花戳在他的眼前。
池菽猛地一個後仰,眼前是方才被碾碎的小石子,「黎嶼!他他他,他要吃我了!嗚嗚嗚嗚嗚。」
明明是黎嶼把他推進來的,遇到危險的時候卻還是下意識喊了對方的名字。
少年側著臉,努力躲避著那根枝條,溢滿淚水的眼睛委屈巴巴地看向他,瞳孔里只剩下他一個人的身影。
黎嶼瞳孔微縮,柔軟的舌頭抵著尖利的虎牙,尖銳的痛感讓他冷靜了一些。
池菽看著面前又開出一朵粉色花朵不停在他面前扭動的樹枝,終於後知後覺察覺到似乎有些不大對勁。
「別怕。」黎嶼溫暖的聲音從他的身後傳來過來,那雙手繞過他的輪椅,將樹枝上的花摘下來。
樹枝彷彿有點嫌棄他,往裡縮了一下,被黎嶼一把拽住掐了兩朵花下來,翠綠的樹枝蔫噠噠落在池菽的手上,一動不動。
「他很喜歡你,這是他送你的禮物。」池菽伸手接過兩朵花,好奇的戳了一下腿上的樹枝,又飛快地將手縮回來,拽著黎嶼的衣角。
樹枝乖巧地扭動了一下,頗為老土地給他比了個愛心。
「你好?」池菽小聲地朝他打招呼。
樹枝扭了扭,遠處的大樹發出一陣嘩啦啦的聲音,整棵樹的葉冠都在震動。
確定了對方確實沒有惡意的池菽有些不好意思,耳尖泛紅,不自覺地開始抖動,「對不起。」
他看向黎嶼小聲的道歉,「我剛才誤會你了。」
他抿著唇,有點不好意思,臉上的表情滿是歉疚。
黎嶼眨眨眼,輕輕嘆息了一聲,「是我不好,沒有和你講清楚,害你哭了。」
他的指尖似有若無地擦過少年還帶著幾分潮濕的眼角,略帶冰涼的指尖好似也染上了幾分溫度。
池菽聽到哭了這兩個字,深覺自己方才的表現丟人,有些尷尬的開始轉移話題,他看向膝蓋上的樹枝,捏了捏樹枝上的葉子。
「他聽得懂我們說話嗎?」
「可以聽懂一些簡單的話。」
池菽瞭然地點了點頭,對著樹枝嘀嘀咕咕,「你還會開其他顏色的花嗎?」
樹枝大半依舊垂在池菽的腿上,尖端微微翹了起來,不多時五顏六色的花團在一起開了一簇。
「好厲害!」小心翼翼地摸了一下那簇花,池菽的眼裡滿是驚嘆。
「哼。」
隱約間池菽好像又聽到了那聲冷哼聲,他下意識地看向一旁的黎嶼,對方正和他一起垂眼看花,神色認真。
「怎麼了?」見他東張西望的,黎嶼有些疑惑地問道。
「你剛剛有沒有聽到一聲冷哼?」池菽皺著眉視線掃過四周。
「沒有。」黎嶼無辜地眨著眼睛,面上有些疑惑。
膝上的樹枝扯了扯池菽的指尖,示意他看看自己,池菽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有繼續說話。
他今天不止一次的聽到那個聲音了。
現在想起來,那個聲音和黎嶼的確實有些不太一樣,好像要更加成熟一些,池菽一邊想著,一邊無意識地掐著手上的枝條。
他沒有看到的身後,黎嶼有些警告地看了一眼背後的樹林,一陣騷動響起,那片樹林方才響起平日的喧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