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武當純陽

清晨的武當山就像仙界遺留在凡間的洞天福地一般，一層薄薄的霧氣籠罩著金頂大殿，置身其上彷彿身處仙境。

一名身穿淡紫色長袍的，留著長長鬍須的老者雙手背在身後，正一步一階的往上走著。有些陡峭的台階也走的如履平地，看得出他身上的輕身功夫絕非一般人可比。

「嘿」

還沒走到山頂，就能聽到『唰唰』的利刃破空的聲音，還隱約傳來人群施展拳腳的聲音。

金頂大殿前，近百名穿著灰色練功服的弟子手持長劍揮舞。眾人的目光都聚在前方高台上，一道有些胖胖的身影上。

走近一看，是一名約莫十五六歲的少年，穿著青色的練功服，手裡拿著的是一柄頗為華麗的長劍，銀汪汪的劍身，護手兩邊鑲嵌著兩顆菱形寶石，再一觀察，黃色的劍穗竟是用黃金抽絲打造。

少年不知是緊張還是怎的，站在高台上舞劍腿卻有點打顫，但是可以看得出少年有些功夫在身上，還是勉力支撐著劍法。

不多時，老者已然來到大殿前，已經有眼尖的弟子看到老者，立刻便將長劍負在身後，對著老者行禮。

老者也不理睬，負手繼續走著，漸漸的所有的弟子都停下了手裡的動作行禮。只剩高台上的少年好像已經沉浸在劍法的奧妙中，沒有要停下的意思。

直到老者走到高台上，用手輕輕一撥，將險些劃到自己的劍刃撥到一旁，少年一個沒握緊，手裡的劍掉在地上。

少年一個踉蹌差點沒有站住腳，回過神來才發現老者已經到了自己跟前。急忙躬身行禮道：「師祖，您…您怎麼回來了。」

老者不語，只是緊緊的盯著少年。

少年咽了口口水，身上好像已經有冷汗冒出。

「我…我去叫師傅。」少年說完便準備開溜，連地上華麗的長劍都不想撿。

「等等」老者終於開口說話，右手輕輕一推，剛邁出腳的少年被推了回來。

「他人呢。」老者冷冷的問了一句。

少年再次咽了口口水，知道自己跑不掉了，但還是想再掙扎一下，哭喪著臉說道：「誰？今日不是我師傅的早課」

「哼，我當然知道不是他，今日該是誰的早課，我問的便是誰。」

聽到師祖的冷哼聲，少年眼淚都快流下來了，帶著哭腔說道：「我這就去喚師叔過來。」

說完拔腿就跑，嘴裡還念念有詞「師叔，你自求多福吧。」

後山，一片翠綠的樹林中，有一略顯破舊的院落，四周的籬笆圍欄都有些破洞，院中長著一棵兩人合抱粗細的銀杏樹，巨大的樹蔭下擺著一張藤條躺椅，稀疏的淡黃色葉片落在上面，院落中只有一處茅草屋，有鼾聲從屋內若有若無的傳出。

金頂大殿前的胖胖少年一路狂奔到院前，輕車熟路的隔著柵欄打開院門，來到茅草屋前，用力的拍打著屋門。

「師叔，快起來了，這次死定了。」一滴汗水從少年臉角滑落，屋內的鼾聲仍然在斷斷續續的傳出。

「師祖…師祖回來了！」少年大叫一聲。

只聽見屋內的鼾聲瞬間停止，「哎呦」一聲慘叫傳入少年的耳中，接著就是一頓不知什麼事物落地的聲音。

少年正在疑惑之間，屋門被從房間內一把打開。一個頂著亂糟糟的雞窩頭，穿著有些發灰的褻衣，一隻手捂著腦袋，兩隻眼睛瞪得圓滾滾的。

「嘶~什麼情況？」師叔揉著腦袋問道。

「師祖回來了，凌雲師叔你完了。」少年見眼前之人的形象，忍不住調侃了一句。

「哎呦哎呦，師叔我錯了。」還沒來得及笑，少年就被凌雲捏住耳朵疼的叫出聲來。

「師父怎麼提前回來了？他人呢？」凌雲沒空跟他打鬧。

「我怎麼知道，我還差點被罰了呢。」少年委屈的捂著被捏的有些發紅的耳朵「應該還在金頂大殿前吧，我是過來找你的。」

「「完了，完了。死定了！」凌雲臉上的倦容消失不見，額頭上冒起一層冷汗，不斷的在屋外一圈一圈的踱步。

「師叔，你還不過去嗎？」

「放屁！我現在過去肯定沒有什麼好果子吃！說不定那老頭正憋著什麼壞水呢！」凌雲仰天長嘯「一失足成千古恨吶。」

「師...師叔，要不然裝病吧。我不想上早課的時候就經常用這招。」

「裝病？這都是你師叔我小時候玩剩下的了，老頭肯定不會信。」凌雲扶著額頭。

「小十四，趕緊去找你師傅，讓他來救命。」說著，男子裝作一臉虛弱的樣子。

「哦，好。」十四愣了一下，沒想到自己的師叔說來就來。

十四剛轉身想走，就感覺到一道大力落在自己的肩上，正疑惑著，一道虛弱的聲音從自己耳邊響起。「師…師傅您回來了。」

十四轉過身就看見穿著紫色長衫的看客正站在銀杏樹下，負手而立，盯著二人也不說話。

「咳，快去請你師傅來。」凌雲裝作捂嘴咳嗽在十四耳邊輕輕說了一句。

十四剛反應過來，就聽見凌雲一聲哀嚎，沖向了銀杏樹下的師祖。

「師父…徒兒好想你啊。」

看著凌雲沒有尊嚴的用褻衣的袖子將躺椅掃乾淨，然後扶著師祖躺在上面，而凌雲則是趴在躺椅旁，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說著什麼，說完幾句還回過頭來對著自己猛的眨眼睛。十四這才看出師叔真是吾輩楷模，相比之下自己那些裝病的手段實在是太稚嫩了。

十四心中暗暗點頭，給自己的師叔豎起了大拇指。正想著呢，凌雲又偷偷回過頭來對著十四扭頭示意，趕緊去搬救兵。

十四會意，一步一步的躡手躡腳的走出院外。

見十四離開，老者在躺椅上睜開雙眼，側頭問道：「為何如此荒廢。」

凌雲跪在一旁，撓了撓頭「師傅，本來就沒多長時間好活了，去不去早課還有什麼意義呢？」

師父從躺椅上站起，盯著跪在地上的凌雲，臉色有些冷峻。

「師傅，您也不用再替我出去東奔西跑了，您說您堂堂一個武當長老，也虧的您能拉下這個臉。」凌雲仰頭看著老者的面容。

「我從來沒有怪過您，要是沒有您，我恐怕也活不到現在。再說了，當時誰也不知道我的身體情況嘛，掌門師伯都沒看出來，您老就不要再自責了。」

老者的嘴角有些顫抖，凌雲低下頭繼續說道：「我以純陽之體修九陽內功，是我自己的命數，我不怪任何人。」

所謂孤陰不長，孤陽不生。純陽體質可謂是江湖中百年難遇的練武體質，但是卻有兩個重大的缺陷，一是辨認難度之大，讓無數天才庸碌一生。二則是無法修鍊高深的純陽功法，否則純陽遇純陽，固然進境可以一日千里，但卻難活得過而立之年，江湖之中稱得上高深的純陽功法，一隻手便數的過來，倒也沒傳出這種情況。若是遇上了，也只能當作命數不好。

凌雲從小被武當沖虛道長收養，得授武當至高心法，武當九陽功。進境之快驚為天人，直到十七歲那年，突然的走火入魔，讓整個武當山知曉，凌雲原來是純陽之體。之後的數年時間，沖虛道長在山上的時間不足月數，四處奔走，為求得一個解救之法。

「是…是為師不好。」沖虛嘆了口氣「練功練了大半輩子，卻連一個純陽體質都認不出來。」

凌雲拍拍衣服上的土，站起身手搭在沖虛的肩上說道：「沒有您收留我，我早就餓死了，商量個事兒唄。」

沖虛打掉凌雲的手皺眉看著他，「沒大沒小，何事？」

「嘿嘿，我想下山去闖上一闖。」凌雲有些猥瑣的搓著手。

「我身負純陽之體，本來就應該名震江湖，我一定要在江湖上留下名字，這樣哪怕是死，我也死的心甘情願。」

「不過…倒也不是真的無法可醫。」沖虛用手捋著花白的鬍鬚。

凌雲聞言眼睛瞬間亮了一下，又很快暗淡下去「老頭，還是不要給我太多希望了。」雙手枕在腦後的凌雲有些不在意的說道。

「我這次下山遇見了天機老人。」沖虛的眼神凝了凝，變得鄭重起來。

「那個老神棍？兩年前他不就來看過嗎？」凌雲撇了撇嘴。

「自從他兩年前來過以後，就回到了天山，翻遍了整個天山的書籍，終於被他找到了三…兩個方法。」

「真有法子？」

沖虛輕咳了一聲，點點頭「雖然很難，但是確實有法可救。」

「什麼方法？」聽到真的有希望，凌雲的眼睛再次亮了起來。

「第一個法子就是以至陽之力演化至陰。」

凌雲聞言皺著眉頭問道：「老頭，你別唬我，據我所知能同時身具至陽至陰內力的，除了祖師張真人，好像也沒別人了吧，這是什麼破法子。」

「身具兩屬性內力者但也不是沒有，但他們的特殊性都是來源於秘籍或是天地機緣，以陰陽互生確實鳳毛麟角，不過天機老人倒是與我說起，一百年前橫行天下的魔教教主便是以《暗獄幽泉典》以至陰之力悟出了至陽之功。你若是下山，可以去魔教走走。」

「我…那是我想去就去的地兒嗎？」凌雲氣急，死老頭輕巧，我要是隨隨便便去了，那不被扒層皮才怪呢。

「當然不是讓你立刻就去，我與少林方丈了塵大師說過了，他會借你《易筋經》研習，我本想下次親自去取，但你既然決定要下山，那便還是你親自去吧。試試看兩大至陽內功究竟能不能生出至陰。」

「總感覺不太靠譜，你還是說說第二個法子吧。」凌雲撓撓頭「我怕我還沒練出至陰就死在純陽衝撞之下了。」

「第二個…說難也難，說簡單倒也容易的很，一切看你的命數如何了。」

聽到沖虛的語氣有些怪怪的，凌雲心裡湧起一股不好的預感，就聽到沖虛繼續說道「天機老人說了，只要你能尋到一個純陰之體，並且修鍊至陰內功女子與你雙修一場，純陽之患不攻自破，咳，男子…倒也不是不行。」

「我…」凌雲臉色瞬間變得有些發紅「天機老頭呢，他在哪？我這次下山非扒光他的鬍子不可。」

沖虛看著面前暴跳如雷的凌雲道：「你準備什麼時候走？」

「當然是越快越好，我收拾收拾，後天如何？」說著凌雲再次搭上沖虛的肩膀。

「砰」沖虛剛準備回答，就聽見院落外有重物落地的聲音。兩人循聲望去，一大一小兩個胖子，正在院門外扶著膝蓋喘粗氣，不是別人，除了去搬救兵的十四，另一位就是十四的師傅，凌雲的師兄，凌虛。

「師…師傅，手下…留情？」凌虛喘了一會就準備抬頭求情，卻看見凌雲的手搭在沖虛的肩上，哪有什麼劍拔弩張，再晚來半步就要出人命的地步。凌虛扭頭看向叫自己來救命的十四。卻發現十四正一臉星星眼的望著凌雲。

此時此刻十四的內心無比震驚，想自己走的時候凌雲師叔還在哭天喊地，這才不過半個時辰，就能和鐵面無私的師祖勾肩搭背，果然是吾輩楷模。

凌虛抬手就對著十四的後腦勺拍了一下。

「見過師傅」

「見過師祖」

兩人回過神來，躬身對著沖虛行禮。沖虛輕咳一聲，不著痕迹的拍飛肩上的手。

「都免禮吧，你既然決定下山，那便馬虎不得，凌虛，這兩日你便好好與他講講江湖上的事情，免得到時候免得死在裡面。為師還有事，先走一步。」說著便施展輕功，幾個起落已經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