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013
——這像是在拍動作片。
松田陣平想。
許多人在看到舟崎遙斗的第一眼,並不會將危險這個詞和他綁在一起,無論是過分蒼白的臉色還是輪椅都是完美的面具。直到他站起來的時候,人們往往才會意識到這個男人單從身高上就不容小覷。
氣場真是樣奇怪的東西,這屋子裡如臨大敵的分明是舟崎遙斗,可不知不覺繃緊肌肉的卻是他對面的人。
那一腳踹得不輕,服務員嗆了一口血沫。他搖搖頭,雪白匕首不斷地在手掌如蛇般遊走,看到舟崎遙斗那個動作,嘴角竟然撕起一點笑意。
「……有意思,」他沙啞著說,「你真是有意思。」
他已經被徹底激怒了。
舟崎遙斗點點頭,說:「謝謝。」
然後只見他雙腿突然發力向前一撲,速度實在太快,空著的左手搶在服務員反應過來之前一把抓住了持著匕首的手腕!只聽見咔擦一聲,他竟然就這麼憑空卸了服務員的手腕!
服務員慘叫一聲,舟崎遙斗右手的刀片已經扎入他脖頸側的皮膚,位置微妙得再過一點就是大動脈。服務員連躲都來不及,甚至都沒法反擊,就見舟崎遙斗單手撐著剛被他波及的木桌,整個人縱身一躍,身體直直在空中扭轉,雙腿狠狠地踢向服務員的頭!
這還沒完,舟崎遙斗整個人奇迹般地在空中停留了0.5秒——面對面搏鬥的時候,往往這點時間就能決定勝負,而舟崎遙斗能做到這點,是因為他踢完后直接踩在服務員臉上,直接用力一蹬,左手臂抓住翻到的木桌固定身體,落地后摘下眼鏡,隨手別進襯衣的口袋裡。
「還有點眼光,」他漫不經心地問,「從誰那裡知道我的?」
「……死人沒必要死得明白,」服務員又吐出一口血沫,渾身狼狽不堪,整張臉都被血扭曲了,「你媽的……我今天絕對不會讓你……活著出去……」
舟崎遙斗笑了聲。
「我總感覺有很多個人對我說過這句話,你們這些放狠話的習慣都是哪裡學的?」男人彎起眉眼的模樣稱得上一句奪魂攝魄,「不過你們來解決我最起碼能說明一件事,我的推測讓你們不能再袖手旁觀了,是不是?」
他邊說著邊後仰躲過一個男人的匕首,單手直接拎起那個最起碼有二百斤男人的衣領扔到了牆上:「讓我猜猜是什麼?是那座山嗎?那座山是你們的起點嗎?」
——砰!!
服務員咬牙沒有回答,用眼神示意剩下的人一起上。
舟崎遙斗笑著搖搖頭:「看來你們背後的人挺心急,最近你們又要有行動了?心急辦不好大事——謝了。」他的手指輕輕碰了下額頭,然後對控制住兩個打手的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做了個揮向的動作。
「襲警可是大罪名,能讓你們冒著襲警的風險都要來解決我……」舟崎遙斗不知道什麼時候撿起了服務員掉在地下的那把匕首,猛地跳起,匕首向空中一拋,修長的手指牢牢掐著最後一人的脖子,另一隻手接住匕首,鋥亮的刀尖隔著皮膚橫在他心臟前,「看來你們沒多少時間就要行動了?」
這間包廂異樣的動靜引起了餐廳內其他人的注意,門雖然還鎖著,但舟崎遙斗已經隔著門板聽見有人去找鑰匙的動靜。手腕微微用力,刀尖緩緩刺破那人的皮膚。
舟崎遙斗手上用力,雙眼卻一直盯著那人發顫的眼珠子看:「讓我猜猜什麼時候?明天?還是後天?」
「……」松田陣平儘管知道這不是時候,還是沒忍住吐槽了一句,「我又錯過了什麼劇情?」
「你覺得我知道?難道我看起來比你多長了個耳朵?」萩原研二正發力鉗制著不斷掙扎的打手,幾乎從牙縫裡擠出來這麼一句。
松田陣平:「那難道他比我們多長了個腦子嗎——」
萩原研二一頓:「……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二位誇我的臉我會更開心一點,畢竟我是個靠臉吃飯的男人。」舟崎遙斗將已經被他掐得失去意識的男人丟在一邊,說,「沒什麼特別的劇情,無非就是我們查的東西剛好是這些人想極力隱藏的。開心點,他們越想滅我們口越說明我們查到的東西多麼重要,本來我還在煩惱沒證據,謝謝你們送上門來。」
服務員快被他今天這幾句禮貌用語給氣昏了:「……你完了……」
他受了不輕的內傷,卻看著舟崎遙斗奇異地笑了起來:「不知道你小子是從哪裡冒出來的,你知道你惹了多大的麻煩嗎?」
砰地一聲,一個玻璃杯砸在服務員滲著血的額頭上,舟崎遙斗居高臨下地看他,指了指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這兩位警官還在呢,別當人家不存在啊。」
「……在不在都一樣,」服務員說,「這次就當見個面,我會記住你的。」
門外的人聲越來越沸騰,房間內所有人都聽得見門鎖轉動的聲音。服務員突然一躍,憑空打了個響指,抱著地上的一個打手便沖向了關著的玻璃窗,玻璃嘩啦啦地碎了一地,然後他將那個昏迷的打手自己身下就要從三樓這麼跳下去——
「見個面?」
打手從三樓摔下去,生死不知,而想拿他當肉墊緩衝的服務員一條手臂被舟崎遙斗就這麼拎著,整個人掛在玻璃窗邊沿。而舟崎遙鬥上半身從玻璃窗探出,全然不管身後那幾個借著門開了的機會衝出去鑽入人群不見的其他打手,微笑著對服務員說:「我這個面不太好見,得提前預約。」
他眼底好像有一點服務員沒遵守規則的遺憾,語氣輕柔:
「幫我轉告一句,這次沒有預約,就不會再有下次了。」
說完他就毫不留戀地鬆開了手,任服務員就從三樓這麼掉了下去!
而他轉過身,邁過地上的玻璃碎片,似乎服務員的生死全然與他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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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崎遙斗沒管湧進來的人,整個人靠在牆上,轉頭問松田陣平:「有煙嗎?」
「……」松田陣平從口袋裡摸出了煙盒和打火機,遞給舟崎遙斗,「你怎麼讓他跑了?」
「哦,他太沉了。」
松田陣平:「……」
我看起來很好騙嗎?
舟崎遙斗沒說話。
他從煙盒中夾出根煙,打火機點燃,白煙悠悠上升。這時候根本來不及挑煙的牌子了,來一根提提神就行。他皺著眉吸了一口,調整了下自己的狀態后才說:「沒意義的。」
「?」
「這群人是亡命之徒,被用特殊手段抹去指紋,牙齒估計也做過手術,你根本查不到他們是誰,」舟崎遙斗低聲說,「他們也不會讓自己活著到你們手上。」
松田陣平:「等一下,他們沒指紋?」
「……進來的時候,」舟崎遙斗仍然皺著眉沒鬆開,「我接過菜單的時候看到服務員的手指了。」
松田陣平聽著聽著,目光卻落到勾勒出舟崎遙斗手臂的曲線上。
舟崎遙斗的身材相對於同等高度的成年男性來說是要偏瘦的,遠看不會有什麼感覺,近看才會發現他身上的大概全是肌肉。這個男人的體脂率估計低得可怕,屬於現在網上流傳的「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身材。這絕對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練出來的,肌肉線條的流暢程度更不是光在健身房擼鐵就能比擬的。
包括舟崎遙斗的格鬥技術,非常野路子,一招一式看起來都是死手——也絕對不是什麼跆拳道班能教出來的。
「你能走路?」松田陣平問。
「不是每個坐輪椅的人都是完全失去雙腿功能的人,警官,」舟崎遙斗慢悠悠吐出一口煙霧,「你信不信如果我一條腿綁著石膏,或者真的半身不遂,剛才也能解決他們?」
他是含著笑說這句話的,可松田陣平卻沒覺得他在開玩笑。
舟崎遙斗也的確沒在開玩笑。
腿部肌肉鑽心的刺痛和胃部一陣陣湧上來的疼痛都被舟崎遙斗習慣性地隱藏。他對於疼痛有遠遠超出常人的忍受程度,所以目前為止甚至連一滴汗都沒有流。他冷靜地想,如果在身體巔峰時期,大概一開始那一腳就能踹斷服務員好幾根肋骨,根本不會給服務員再爬起來的機會。
他沒有和松田陣平開玩笑的意思,早在發現這間包廂不對勁的時候他就做過最壞的打算——比如一個人面對這些打手,比如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不會幫助他。
隨時隨地會沒有原則幫助他的人,只有他自己。
……不過無論是綁著石膏還是半身不遂,樣子都不太好看,還是盡量避免吧。
「算了,」舟崎遙斗嘆了口氣,「松田警官,我有個問題想問。」
松田陣平:「什麼問題?」
「……就是那個,」舟崎遙斗看起來憂心忡忡,這份憂心裡還帶點小心翼翼,「如果我因為鬥毆被抓起來關在警局,警局包飯嗎?我很挑的。」
松田陣平猶豫了一下,竟然不知道這個問題的槽點在於「被抓進警局關心的卻是飯」還是在於「進了警局竟然還挑飯」。
最後他謹慎地問:「有多挑?」
舟崎遙斗很謙虛:「一般般吧。」
「應該不會讓你進警局,最多做個筆錄吧,你這種情況算是無妄之災?」松田陣平想了想,「放心好了,哪怕你進了我也會給你送飯的。不過你那把水果刀……你提前知道了有人想對你動手?」
舟崎遙斗慢條斯理地取出眼鏡戴上:「不算提前知道,以防萬一而已,像我這種帥哥總要帶點防身的東西。」
松田陣平:「……」
好想吐槽問題是他說得又沒錯……他的長相確實相當出色。
「不過我也不確定他們會是在今天對我動手,所以用了下激將法。」
「激將法?」
舟崎遙斗下巴往屏風那抬了抬,平靜地說:「你現在估計還能找到監聽器的碎片——那服務員剛開始來送菜單的時候放在那兒的。激將法很好用,襲警是大罪,不管你們上頭怎麼想結案都沒辦法置之不理。最壞的情況也不過就是裝作是兩個案子,不過沒關係,總比裝聾到底好,很多事還是得警察來做最方便。」
松田陣平總結:「……所以你是故意說出那座山的?」
「我一般不會輕易說沒證據的猜測或者推理,小心點不是壞事。」舟崎遙斗說,「反正也沒證據,就賭一賭,有用就行。」
「現在要趕緊聯絡人去那座山——」
「警官,想什麼呢?」舟崎遙斗滅了煙,胳膊肘抵在牆壁上,松田陣平此時的模樣映在他含笑的眼底:「你不是早讓人去盯著山下的村子了,還覺得他們會輕舉妄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