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02
救護車從四面八方開過來堵住了這條街,醫務人員抬著擔架上上下下,一輛救護車剛開走,另一輛又緊跟著擠了上來堵住。高木警官揣著記事本在各個擔架之間穿行了好一會兒,收集完信息后回到蹲在跑車殘骸旁的目暮警官身邊。
目暮警官看了他一眼。
「目前統計死亡人數共27人,重傷人數65人,輕傷人數89人。」高木警官同他報告。
目暮警官搖了搖頭:「不止。」
高木警官愣了一下。
「還會有很多人死在救護車上,急救室里,這次死亡的人數比我們想象得要多太多了,」目暮警官嘆了口氣,「誰也沒想到這群喪心病狂的會在自己開的車上引爆炸彈……」
他戴著手套和佐藤警官一起在銀色跑車的殘骸中挑挑揀揀。原本市價幾千萬日元的跑車經過爆炸后留下的東西一片焦黑,很難分清它們生前都是些什麼。目暮警官撿起幾塊碎片對比,皺了下眉:「瘋了吧。」
佐藤警官湊過來看了一眼:「怎麼了?」
「這些碎片越來越小,再往裡翻翻甚至都是灰,」目暮警官試圖在腦中復原當時的場景,「但那些灰在的地方明明是駕駛座,也就是說越靠近駕駛座炸得越厲害……這些犯人難道是把炸/彈綁在自己身上開車的嗎?」
在和醫院那邊交流倖存者情況的高木警官愣住了。
這聽起來太天方夜譚,不過他們這次接手的案子本身就很離譜。一個月前東京各處發生多次爆炸案,案發地點不一,醫藥公司有,株式會社也有,甚至連路邊的小餐館都沒幸免於難。作案時間也不確定,唯一支持併案的只有相同的作案手段——一模一樣的炸/彈。這樣的爆炸案自然引起了社會恐慌,這個月以來東京警方的壓力相當大,他們這些警官都大半個月沒回家一趟了。
東京警方這邊布下天羅地網,好不容易搶在犯人前頭制止了一次案件,卻沒想到犯人抱著炸/彈一起死在了大街上。這下不但造成大量傷亡,就連剛抓到的線索也斷得一乾二淨。
目暮警官拿了根煙出來,頓了頓又放回口袋,站起身問:「毛利老弟呢?」
佐藤警官說:「已經通知了,不過這裡離他們事務所有段距離,趕到這裡需要一點時間。」
她話剛說完,警戒線外就傳來刺耳的摩擦聲,江戶川柯南匆忙把滑板停下,抱著滑板鑽進了警戒線內。警察們都對這個總和毛利小五郎一起出現的小男孩有點印象,這個男孩總能發現一些大人看不到的線索,還不會破壞現場,乾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他進去了。畢竟警方身上破案的壓力越來越大,能提供點線索的都願意上柱香供奉著當祖宗。
江戶川柯南將滑板托給一位警官看管,跑過去蹲在跑車的殘骸前:「怎麼樣了目暮警官?」
「不太好,還沒什麼線索,」目暮警官視線往不遠處的救護車一掃,沒說太具體,「是柯南啊,毛利老弟呢?」
「……毛利叔叔還在車上,」江戶川柯南咽了口口水,連忙找了個借口,聲音有點不自然,「他先派我過來看看。」
這樣的事也不是第一次了,目暮警官點了點頭。還在扒拉跑車屍體的佐藤警官突然咦了一聲,撿起一小根金屬絲放在大太陽底下仔細地瞧:「這是什麼?」
江戶川柯南和目暮警官都看過去,焦黑的東西實在不怎麼好辨認,更何況這個東西經過高溫炙烤,多少都扭曲了一些,很難看出來原本的形狀,只發現它的另一端綴了個小小的金屬塊。佐藤警官接過高木警官遞來的證物袋,將這一小截金屬絲放了進去,打算交給物證科。可剛過不久,目暮警官也發現了根歪歪扭扭的金屬絲——雖說這根扯著的小金屬塊在相反的那頭,但是個人都能看出來兩者之間的聯繫。
一根有可能是巧合,兩根就不一定。江戶川柯南戴上了手套,拿起兩根金屬絲拼在一塊:「這個是……」他忽然想到了,「牙套!」
這個發現讓目暮警官為之一振,最起碼駕駛跑車的犯人總算有了個特徵,總比什麼東西都沒剩下,只能讓警官們從一堆灰中扒拉骨灰和骨骼碎片的強。可即便划拉出骨骼也不一定能根據DNA找出犯人身份——日本的DNA資料庫不算完善,這種行為得賭運氣。而單從這起爆炸案來說,東京警方的運氣顯然不怎麼好。
但運氣再不好的人也可能會發生奇迹,目暮警官恨不得現場點歌來一首《奇迹再現》,可現在他只能一拍大腿:「監控拍到他們的臉了!高木,立刻讓人去聯繫牙科醫院和診所,問問有沒有人見過。」
原本如果金屬牙套保存完好,還能交給物證科判定這牙套到底戴了幾年。可如今這損耗得實在有點厲害,想必物證科的頭髮得掉不少,可總歸是條路子,能找到駕駛跑車的犯人身份怎麼說都有點幫助,也能暫時堵那些捕風捉影的媒體的口。
高木警官剛掛完電話又開始打。
毛利小五郎帶著毛利蘭匆忙趕到的時候,高木警官連十分之一的電話都沒打完,想來這個月的話費一定非常可觀。毛利小五郎剛到就把眼鏡快湊到車前的江戶川柯南給拎了起來,咬牙切齒地說:「你這小鬼——」
「叔叔,我只是太好奇了嘛……」
「再好奇這裡也輪不到你來,」毛利小五郎拽著他的衣領把人丟到毛利蘭手上,「蘭,看好這個小子,別讓他又亂跑!」說完他就蹲下去聽目暮警官講具體情況了。
江戶川柯南暗地裡翻了個白眼,嘴巴上對毛利蘭的說教回「嗯嗯嗯」「下次不會了」,豎起耳朵聽了目暮警官和毛利小五郎說話好一會兒。確定沒什麼自己不知道的了,一轉身就溜到旁邊,打算四處瞧瞧有沒有什麼沒注意到的細節。
他正要仔細看看水泥井蓋,目光無意間掠過一處,忽然皺起了眉。
一個穿著白襯衫西褲的年輕男人靠巷口的磚牆上坐著,雙手搭在腿上,目光遙遙地望向那輛跑車的方向。他沒和周遭圍觀的那些群眾在一起,雖說面容俊美無儔,但神情慵懶閑散,像一頭打著盹兒的獅子。
簡單點說就是長得好看,然而氣質不像個好人。
就算是圍觀群眾也被警方分成了兩類,一類顯然是聽風聲過來看熱鬧吃瓜的猹,另一類則是爆炸發生時候在這條街道上沒那麼倒霉的倒霉蛋。這個不像好人的在警戒線內,即使是邊緣也是裡面,顯然屬於後者。和他一類的人正排著隊做筆錄,臉上多少都帶點后怕和擔憂,想儘快做完筆錄跑路。
而他不大一樣,非但坐著,還坐在最後頭,和隊伍中間還空了好大一塊,簡直把消極這兩個字貼在了臉上。
反常,突兀。
江戶川柯南找到做筆錄的警官,扯了扯他的袖子,指向那個年輕男人,小聲問:「大哥哥,那個哥哥也是來做筆錄的嗎?」
警官和小偵探很熟悉,不介意回答他這麼一個問題。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皺著眉頭思索了一下,點了點頭:「是的,」他轉過頭問同事,「他是不是一直坐在那裡啊?」
江戶川柯南愣了下。
同事握著筆回想:「好像我們來的時候他就坐在那裡了……這沒什麼吧?他也沒走,說不定是在等著做筆錄。」說完這句話后,他就看見江戶川柯南走了過去。
舟崎遙斗餘光瞥了男孩身後的影子一眼,繼續坐原地cosplay石頭人。
直到江戶川柯南走到他的眼前,他才裝作剛發現這個小男孩似的低下頭,問:「怎麼了?」
江戶川柯南悄悄打量他:「大哥哥,爆/炸的時候你在現場嗎?」
舟崎遙斗皺起眉:「什麼大哥哥?」
「?」
「喊帥哥,」舟崎遙斗語氣懶散,「不然誰知道你在喊我?」
「……」
「……這位帥哥,」江戶川柯南深吸一口氣,努力擠出孩童稚嫩的音色,聽起來還怪甜的,「爆/炸的時候你在現場嗎?」
舟崎遙斗沒說話,視線落在江戶川柯南身上,神情看起來像是在回憶。
「在現場,就是離得有點遠,否則我早進icu了,」他點點頭,順口問了句,「你是警官們的小助手?」
這樣的問題江戶川柯南不知道回答過多少次,畢竟他現在用的是個小孩子的身體:「我叫江戶川柯南,是個偵探。」
舟崎遙斗重複:「江戶川柯南。」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兩人之間陷入沉默。舟崎遙斗的目光沒在江戶川柯南身上停留很久,彷彿只是隨口念了一句名字,並沒放在心上,抬起頭繼續看向遠方,慢慢地摩挲手指。
這樣的沉默相當壓抑,江戶川柯南的嘴角有些許僵硬。
正當江戶川柯南準備說些什麼打破沉默的時候,就聽見舟崎遙斗慢悠悠地誇:「聽起來就像個偵探的名字。」
「……謝謝,」江戶川柯南艱難地將話題扯回來,「帥哥有發現什麼線索嗎?」
舟崎遙斗想了想:「不知道算不算。」
江戶川柯南巴巴地盯著他看。
「我眼睛不太好,看遠處的東西看不太清楚,不過,」舟崎遙斗揉了下額角,「坐在副駕駛上的那一個人……車子開得那麼快,還撞了不少東西,他卻好像一直坐在那兒沒動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