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無妄之災
「想要嗎?那麼…你會聽話嗎?」容小姐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獵物。
果倫塔很緊張,緊張到手抖,她點點頭:「塔會聽話……」
「你叫我什麼?」容小姐眯著眼睛,壓迫感十足。
「姑姑……」果倫塔小聲地說。
「從前你叫我姑姑,可如今,我才是這個家裡的女主,你還喚我姑姑?」容小姐眼神一冷,壓低聲音道:「你瞧不起我?!」
看果倫塔有些驚恐,容小姐又軟了下來,誘導道:「乖,塔塔,我不會害你,我是為了你好,你只有聽話…才會活的舒坦,我不會讓你吃虧的,只要……你願意做我的孩子!」
果倫塔不知道她要做什麼,怔怔地望著容小姐,大氣也不敢出。
容小姐一把抓住果倫塔的小胳膊,說:「你想做小姐嗎?你也羨慕書院里那些嬌滴滴的女童生嗎…你只有跟了我,才能名正言順地做一個小姐…跟你那粗淺的母親,可不行!」
果倫塔覺得容小姐的目光有些瘮人,嚇得退後了半步,小聲求饒:「姑姑,我要遲到了……」
「哦……」容小姐放開她,將銀子擱在桌上,用居高臨下目光壓制著她,淡淡地說:「你跪下!」
果倫塔緊緊地抓著書兜,不知所措地看著眼前這個近乎癲狂的女子,她不會又要打人吧……
「跪下!」容小姐加大了音量。
果倫塔只好乖乖地跪了下來,但是眼裡已然噙了淚水。
「你想穿漂亮的衣裙嗎,想日日品嘗美食嗎,想日後尋個好夫婿嗎……呵呵呵……」容小姐期待地盯著果倫塔,笑容詭異,命令道:「叫我什麼?說呀……」
「…姑姑……」果倫塔低著頭不敢看她。
「啪!」一個措不及防的巴掌狠狠地甩了過來,讓果倫塔一下子趴在了地上。
「不識好歹的低賤東西!就應該像你母親那樣被掃地出門!」說完,小姐扯住果倫塔的衣領將她扔了出去。
果倫塔來不及做反應,被重重地拋在了石頭地上,腿被硌得生疼,趴在那裡半天無法起身,頭上起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她到底又做錯了什麼,沒人告訴她。
趕到書院的時候,夫子已然開始上課了。果倫塔一瘸一拐地來到座位上,低頭一看,這才發現手已經擦破了皮,流血了。
看著其他童生穿著好看的衣服端端正正地坐在那上課,果倫塔覺得特別委屈,眼淚撲簌簌地掉下來,打在她的粗布裙上。
課後,女孩子們都過來看她,看到她手上的傷口都驚詫不已,甚至有的女孩子取出了手絹細細地為她擦著。
夫子見了,將果倫塔帶到了書房,取了葯,幫她處理了傷口。
「怎麼會傷呢?」夫子問。
「摔了……」果倫塔聲如蚊蠅。
「下次小心一些。」夫子處理好傷口,又問:「為師見你情緒低落,是有心事嗎?」
果倫塔點點頭:「父親沒有給塔銀子,做院服的銀子……」
「哦,是為這個呀。他不願給?」夫子又問。
果倫塔鼓起勇氣,抬起頭,問:「夫子,那個衣裳…不穿可以嗎?」
夫子為果倫塔擦了擦眼角的淚,緩緩道:「塔塔,一件衣裳,你父親都不願做給你,那麼…你在書院里,還能讀得久嗎?」
夫子的話像一道雷聲一般打在果倫塔的心上。
「可…可以的,母親帶塔來的,她會讓塔讀下去!」果倫塔急了,連說:「塔會想辦法的……」
其實,書院也不是非讓果倫塔做衣裳不可,但是衣裳是身份的象徵,也是禮儀的重要組成部分,她穿上了童生的衣服,心態也會更像一個童生。
如果大家都穿得一樣,只有果倫塔不同,看起來難免突兀,沒有規矩。
夫子說的沒錯,一件衣服的錢都不捨得付出,這樣的家長,又如何能讓孩子繼續就讀呢?
「塔塔,你今天怎麼遲到了?」午間,哥哥也湊過來問道。
「塔摔倒了……」果倫塔有些低落。
哥哥看著果倫塔手上的布條,有些不舒服,擔憂道:「那個…你怎麼了?」
「塔沒有要到銀子,夫子說要做衣裳的銀子!」果倫塔撅著嘴巴說。
「什麼呀,姑父怎麼這樣,一件衣裳也沒有幾個錢,為什麼不給?!」哥哥有些氣憤。
「哥哥,你回去見到母親,可不可以問問她,讓她幫塔出銀子呢?」果倫塔請求道。
哥哥點了點頭,答應了。
放學的時候,果倫塔磨蹭了很久才慢慢回到家裡。
前腳剛踏入院門,果倫塔就後悔了。
果成又是那個樣子,坐在院子里吧嗒吧嗒地抽煙,地上居然還散落著好多雜物。
果倫塔悄悄上前,發現自己的文具書籍也在其中,好多紙張都揉搓得不像樣子。
「父親……」
果成回頭冷冷一瞥,道:「呦,這不是我家小姐嗎,書讀的不錯,不但會寫字兒,還會扯慌了!」
果倫塔心一涼,這又是怎麼了?
「果倫塔,你告訴我這是什麼?」果成拿著一張疊好的紙,狠狠地擲在地上。
果倫塔張大了眼睛,驚恐道:「…塔練字的……」
「好你個死丫頭!學會寫信編排你老子了?!老子不發財就是你妨的,你不光妨父母,你還妨自己的弟弟,你命可真硬啊……」果成氣得眼睛通紅,將地上的信撕了個粉碎。
屋裡的容小姐適時地發出了哀傷的哭音,彷彿受了天大的委屈。
那封信,是果倫塔寫給母親的,她一直小心翼翼地藏在枕頭裡,她想不到會被發現。
信里寫的是,果倫塔希望能有個新的家,遠離父親和容小姐,她渴望母親來接走她,只有她們母子二人,過無憂無慮的日子。
這封信的命運就像果倫塔的快樂一樣,沒等出發,就夭折了。
至於父親說的弟弟,果倫塔糊塗了,她根本就沒有弟弟。
「…這個是什麼?」果成手裡又捏了一樣東西。
果倫塔定睛一看,竟然是一粒碎銀!
「父親,這是?!」
「你問我,我問誰去?!好你個死丫頭,居然敢偷大人的銀子……」說著果成抄起一根燒火棍便向果倫塔打過來。
一棒子下去,果倫塔的衣裳出了一道白印。
這真是天大的冤枉,小姐早晨確實說要給她銀子,可她並沒有拿呀……
「…父…父親別打…父親……」果倫塔心痛得直不起腰,蜷縮在地上乞求父親的憐憫。
屋裡的哭聲更甚了,果成也打得起勁。
「塔沒有…沒有…偷銀子……」果倫塔哭得不成樣子。
「就在你床榻下面找到的,你居然敢說不是你拿的,你拿錢去做什麼,死丫頭,剋死了你弟弟……」果成氣急了,手上沒了輕重,直到果倫塔哭不出聲音了,他才發現自己失去了理智。
原來是容小姐小產了,說是因為生了一股子急氣兒,於是便見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