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雨落

第四章 雨落

雷霆轟鳴,蛛網般密布的雷光瞬間撕開了整片陰沉天空,天地間剎那亮如白晝,大風飄搖嘶吼卻吹不散烏雲。

林道上泥水四濺,那些黑暗骷髏騎士沿著龍弩騎士讓開的過道疾馳而去,他們先前並沒有武器,此刻各自手裡不斷幻化出一根黑色鎖鏈。

比蒙們只是靜靜等待,任由雨水洗刷著自己的毛髮。

不過是些骷髏罷了,又怎麼能擋住這十幾年醞釀下來的一拳。

黑色的騎士與骨馬轉瞬及至。

氣浪從比蒙身軀上凝結再次翻湧沖向前方,但沒有見到它們腦子裡想出來的人仰馬翻。

比蒙們感覺不對勁,抬起前臂就要向前出拳轟擊,但四根黑色鎖鏈分別破開氣浪纏繞上了一隻粗壯爪臂,四雙黑色手骨拽著鎖鏈一起回拉,兩頭以力稱霸的比蒙竟然同時趔趄了一下。還不等比蒙有進一步的動作,兩個黑色的傳送陣突然在每頭比蒙腳下出現,黑光一閃,騎士和比蒙都已經消失在林道之上,不留蹤影。

「黑暗骷髏騎士,十階亡靈系魔法,召喚出來的騎士都有自己獨特的能力,那四個就比較擅長禁錮敵人,配上空間傳送,能將騎隊遇到的某些強大敵人以自我犧牲的方式暫時禁錮,為騎隊毀滅馬車爭取時間。」

靈山霧兒靜靜聽著那嫵媚女人講道,就這支騎隊展現的實力看來,已經能和他們二個打個不相上下了。

「但你那兩頭比蒙還太弱了,這些骷髏們想禁錮多久就禁錮多久。不過我是真沒想到你們還有活著的比蒙,不知道在你們那邊是怎樣,反正在我們這兒已經是滅絕了,這四頭性別總有不一樣的吧,雖然數量少,但至少還能先生下幾頭小的。現在只需殺了你,那都是我的了。」

靈山霧兒只覺得這女人的惡毒溢於言表,她大聲吼道:「想都別想!」

「你最好保證它們還有繁殖的能力,不然,這個世界上想要研究這等凶獸的人可不在少數呢。」女人並不在意,只痴痴笑道。

靈山冷笑道:「希望你待會兒還能這麼......」

勝利的天平還在不斷傾斜著,但沒有落在她這一邊。

她腦海里那顆象徵著那位王的紅色魂星開始了劇烈的顫動,忽明忽暗,就好像處在風雨中的燭火,可能隨時熄滅。

「怎麼結巴了?說不出話來了?」女人下令道:「幹掉她。」

十五名騎士立即展開陣型衝鋒而去。

距離雖短,但憑著龍弩馬優異的爆發力,幾秒內達到衝鋒的速度根本就不是問題。

「靈山·汲力。」

那雙紫瞳毫無徵兆地變白,靈山霧兒站在這裡的底牌之一,這份禁術的使用予她無比的力量。

一名騎士反應過來,旋即脫離陣型直接上前就要阻止她使用禁術。

「晚了。」靈山霧兒笑道。

馬蹄震震,騎槍槍尖在她眼裡不斷放大,就在那槍尖就要刺入她的眉心時,她只一歪頭便躲過這凌厲一擊。

她揮舞著大戟,貌似隨意一擊,那名疾馳而來的龍弩騎士就被連人帶馬劈成兩半!

魔紋屏障在戟身接觸之前就已然崩潰。

豆大的雨滴混著大小相似的血滴濺落到魔族少女的鎧甲上,滾燙的血與冰冷的甲胄相遇,滋滋地冒出煙氣,又都被那傾盆大雨洗刷而去,那張原本天真無邪的臉上笑容邪魅。

真難看不是嘛?

「撤!」

靈山霧兒大吼,卻沒有接到應有的回應。

她扭頭看向另一片戰場,那個面貌不再蒼老的人類手中弧形長槍緊緊地壓迫著巨劍,孰高孰低,一眼立判。

「你們!」她突然叫道,才明白自己多麼可笑。

「厲害啊!一下就幹掉了我一位騎士。」車夫不同尋常地大笑道,似乎並不在意自己的袍澤死去。

巨劍朝他頭上揮舞過來,他學著靈山霧兒的模樣微一偏頭就躲開這凌厲一擊。

現在的他已經不過二十幾歲的模樣,瀟洒飄逸、陽光爽朗。

靈山霧兒簡單認為其是用禁術偷取時間換來自己那年輕富有活力的身體現在看來就是個笑話。

此刻的她才後知後覺:裝備精銳、繞道而行的騎隊又怎會帶上累贅?

他們一早就準備好迎接自己了!

「但是我還很意外知道嗎,雖然消息由我故意放出,本意釣些條大魚,結果是你們,呵,現在反倒是好玩了。」

被鎖了三百年的魔族們是怎麼知道這條消息的?

人類之間已經有叛徒了嗎?

微弧的長槍殺伐之氣爆增,槍尖湧出一道雷芒,猶如一條銀蛇與揮舞過來的黑色大劍劍刃撞擊,無形的氣浪瞬間噴涌而出,他們下方那些彷彿可以頂天立地的古樹在悲鳴和顫抖中轟然倒地,濺起泥濘一片。

巨劍劈開銀蛇,可又是一條銀蛇撲來狠狠撞在劍刃上,又是一股股氣浪,又是一處處轟鳴。

「呵啊!」少女呵斥一聲,剩下的騎士們已經到了她的眼前,她揮舞著手中大戟劈開一頭戰馬,馬血奔涌不止,戟桿又是一挑,在那名騎士還未落下馬時便洞穿了他的心臟,隨手一揮,那屍體又撞倒兩位正在衝刺而來的騎士,她擲出大戟直接洞穿倆人,狂奔,一拳便將一匹疾馳而來的魔化龍弩馬砸在地上。

她在人群中穿梭,四處人仰馬翻。

一輪十五位騎士已然全部潰敗。

「二輪。」騎隊之前嫵媚女人淡淡說道,她好像沒有看見這條路上的鮮血和屍體,精緻的眸子邊淚痣醒目。

第一波衝鋒殘存下來的騎士們駕馭著魔化戰馬踩著泥水緩緩撤入道路兩旁,他們散入叢林中沿著猙獰巨獸在路兩邊踐踏出來的痕迹撥轉又回到騎隊後方,默默無聲地準備下一次衝鋒。

皓齒輕咬紅唇,靈山霧兒明白那個女人是要不計代價地消耗她的體力,將她在這裡硬生生耗死,她的禁術也是有時間的。

也無法逃跑,那車夫的金色領域她現在才知道是幹什麼的。

封鎖空間,金光所至,可進不可出。

這是多麼致命的錯誤,可是她犯了。

不過不在意了,今日已無挽留之地!

她用手將自己濕漉漉的頭髮挽至腦後,低頭,輕聲道:「想讓我死,你們先上路吧。」

魔戟一橫,黑氣繚繞,彷彿有萬千鬼魂咆哮,凄慘至極!

這剎那,天地間的風雷雨聲都消停了不少!

「靈山·萬壑。」

「禁!」

一個字,卻是如此繁重,宛如十方神魔在靈霧兒的耳邊一起咆哮,剎那間,好像有天山般的重量壓在了她手中的武器上。

馬車內的人出手了,更高階的層次直接鎖住了她的禁術。

她漲紅了臉,卻還是無法抗拒這股力量。女將軍隨意地揮了揮手示意騎士們停止前進,三十騎,紋絲不動,但每位騎士的槍尖都指向了那個容顏驚人魔族少女,越過三十騎,馬車之後數十支弩箭也對準了少女,那些箭頭之上鑲嵌著充能魔核。

「轟隆!」

耀眼的雷芒自穹頂掉落,白練劃開黑色的天幕,天地剎那間染上一層霜白,又在剎那間歸於黑暗,風再起雨又落。

「噗!」

大戟落地,黑氣還未聚集就已散落,樸實的戟身和地面來了個親密接觸,濺起一片泥濘。

噼里啪啦的雨水從高空墜落打在少女臉上,滑過濕漉漉的頭髮順著臉頰流向腮邊。

在她眼中,那顆象徵著靈王生命的魂星已經熄滅了!

她的目光獃滯,彷彿被抽走了靈魂一樣,整個身體在這暴風雨之夜搖搖欲墜。

那是一位王,一位靈族的王!

怎麼可能死在這裡,不復存在,就連些許動靜都無半點?

連馬車都逃不出?

怎麼可能呢?

少女在心裡嘶吼,身體止不住地顫抖,她已經不敢想象那幾方大小的馬車載的到底是何種事物。

「噗通。」

她癱倒在地,泥水濺開,身上華麗的戰鎧早已泥濘不堪,她的身旁是一匹被魔戟迎頭劈開、一分為二的魔化龍弩馬,它已經死了,而且死相凄慘,內臟、血管隨處可見,可它的心臟卻還殘留在體內,依舊活有力地跳動著,猩紅的血液不斷從中流出,試圖挽救這匹駿馬,可是已經晚了,它身上的每一塊肌肉、每一條神經都在滑向死神的懷抱。

「咚」,「咚」,「咚」,一聲又一聲,彷彿是上古神魔大戰的戰鼓被敲響,那些曾被神明流放的惡魔好像又吹響了進攻天國的號角。但這裡除了一隻猩紅色的、密布著血管的眼珠死死地盯著少女外,什麼都沒有,那隻眼瞳里沒有半絲恐懼,只有死亡時的憤怒與悲哀。

「啊!」

那身著重鎧的魔族男子被那柄長槍突破了防禦,槍尖一挑,削去了魔族男子持重劍的手臂。他的慘叫驚醒了癱倒在地的魔族少女,她爬起身來跌跌撞撞,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卻仍然提不起大戟。

「無苟且偷生之徒。」靈霧兒在心裡默念。

「好了,都停下吧。」馬車裡飄出聲音,聲音不大卻是在每個人的耳邊響起,這豆大的雨滴和凄厲的風聲都沒有遮掩住書生氣的嗓音。

可那狼狽無比的少女淚水忽然奔涌,裹挾著雨水流向兩頰,憶起那張如春風般和藹的臉。

「小霧兒,這是怎麼了,讓王叔看看到底是誰敢欺負我們家的公主,真是好大的膽子!」馬車裡又飄蕩出輕飄飄的一句,又是蓋過了風聲。

已褪去年老相貌的車夫將手中的長槍插入泥水之中,看著那個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魔族戰士,暗自腹誹:原來是一家子。

他頂著狂風向著密林深處大吼道:「回來,丟人現眼的玩意兒!」

「吼吼吼」,不一會兒,兩隻巨大的猙獰巨獸就攜著風裹著雨跑到年輕人身邊,吭哧吭哧,吐著一坨舌頭一臉討好巴結的樣子,身上哪裡還有凶獸的威嚴氣息。

馬蹄踏開泥水,四位黑暗骷髏騎士駕馭著夢魘魔馬從密林里出來,每匹馬後面都被骷髏騎士用黑色的鎖鏈拖曳著一隻半死不活的比蒙,許多巨大猙獰而且冒著黑色霧氣的傷口宣告了比蒙們的慘敗。

「王叔」,少女哭叫道,目光隔著雨幕死死地盯著馬車,看都不看那些重傷的比蒙,淚水從眼眶裡湧現,混著雨水一滴一滴地掉在地上,泥水濺起落下,周而復始。

「啊喲喲,再哭,我的小公主可就不美了。」

帷幕後,一張笑意吟吟卻又不失優雅的臉緩緩浮現,白髮黑袍身,儒雅書生氣。

他身形一閃,就來到了少女面前。靈霧兒不顧自己一身泥濘,站起身來一擁而上,緊緊抱著他,彷彿一鬆手,這個男人就會瞬間消失,再也尋不見他的蹤跡。

「王叔!」

少女帶著哭腔嗚咽,被稱作王叔的男人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光幕撐開,雨水在兩人頭上被阻攔著向四周散去,男人身後的那些騎士也緩緩收回了騎槍,數十支弩箭尖斜指大地。

「這麼大了還哭鼻子,些許丟人吶,哈哈。」男人輕笑,眼裡卻是止不住的溫柔,和遺憾。

「可你也知道,這場鬧劇結束了,我還是得陪同這車隊。」

「王叔,跟我回去……」小聲的哀求聲只是她心裡最後的倔強,她即使知道這不可能,但內心還是抱著一絲期望。

「不行的,暫時是回不去了,我在這邊過的也很好啊,你看,這些可都是我的手下呢,實力不錯吧。」

「嗯,可是你究竟幹了什麼?」靈山霧兒那帶著淚痕的俏臉倔強地抬起。

她憶起那個狂風暴雨之夜,眼前的男人,帶著他的千軍萬馬突破層層鐵甲,拚命奔逃!

「你還小,很多事,你還是不知道的好......」

被稱為王叔的男人輕撫著渾身泥濘的少女,耐心的解答著女孩一個又一個的問題,眼裡又是滿含惆悵。

見與不見都是問題,可到底還是抵不過世間情感,即便不是人也是這樣。

雨幕下的騎士們端坐在馬上,任憑雨水不斷澆灌在自己和坐騎的身上,白色的霧氣在雨水與馬皮相遇的瞬間蒸騰起來,數十位騎士卻並沒有被霧氣籠氣,因為金色領域被撤銷后那狂風瞬間鼓舞進來,再裹著雨水威力實在太大,霧氣甚至無法聚集;車夫蹲在那名魔族戰士身邊撐起光幕,揮手從地上的泥濘里隔空提取出魔族戰士的紫色血液,一臉疑惑和好奇的樣子;騎在戰馬上的曼妙女子將目光盯著兩匹猙獰巨獸:它們將頭勾起,左前爪不安分地來回刨動著泥土,地表已經逐步形成的涓流被毀得一塌糊塗;黑色的鎖鏈斷開,比蒙們身上黑氣繚繞的傷口在自身力量的作用下緩慢癒合,雨水流入傷口卻沒有痛苦的表情流露,種族天賦在這一刻顯露;黑暗骷髏騎士們收回鎖鏈,緩緩駕馬順著龍弩騎士們讓開的小道回到馬車旁邊,大氅和面具重新披上,魔馬的火焰伴隨著毛髮的逐漸覆蓋而不斷熄滅;斷臂的魔族戰士封住了動脈湧出的血液,臉上沒有對自己主子失而復得的欣喜,一臉苦痛的表情跟便了秘似的......

所有人好像都有自己的事情,默默地,卻沒有人來打擾光幕下的叔侄二人,無聲的默契悄然建立。暴雨並不安寧,少女濕漉的頭髮被火元素蒸干,水元素的攀附讓她的臉上潔白身上無塵,又是公主模樣。

得意的男人不由得輕笑一聲,他環顧四周,視線又對上那雙酸溜溜的眼睛,趕緊低下頭去和少女交代著什麼。

好似過了許久。

「嗯,那我以後還能見到你嗎?」沒有淚水的少女站起身來比起身前的男人也只矮了半個頭,在男人上一次留存的印象里她還只不過是個愛哭鼻子愛鬧騰的小可憐罷了。

若不是靠著手裡的諸多手段,僅是一瞥,恐怕還真是難以想象這已亭亭玉立的少女會是十數年前那跟在自己屁股後面轉悠的可憐蟲。

「當然可以,我知道王兄有個計劃的,到那時,所有問題都會被解決,包括我的。」白髮男子有些疼惜地輕輕用手指抹去了少女臉上殘存的水元素,眼神堅毅起來。

又是輕聲細語許久,萬般囑咐叮嚀,可耐不過時間,還是到了要告別的時候。

....................

隨著從那位妖族的王體內抽取的部分能量開啟的傳送門緩緩關閉后,男人望著少女遠去的孤單背影已經滿臉愁容,果不其然,一騎策馬冒雨而至。

「靈山修涯!老娘一槍捅死你,你不是說那丫頭很弱的嗎?五名騎士五名啊!」

光幕撐得更高更廣,覆過了女將軍的頭頂,她摘下了頭盔,露出了那成熟嫵媚而又精緻的東方面孔。翻身下馬,戰靴踏開泥濘,暗紅色的玫瑰戰鎧凸顯出她那曼妙的身材,她伸出玉指在男人腰間狠狠一掐。

「還有五匹馬!」

「噝」,白髮黑袍的靈山修涯倒吸一口冷氣,轉過身來揉著老腰卻又是一臉討好的樣子,他笑道:「那又不是真的人,您老生什麼氣啊?來,消消火消消火。」

「還您老您老,老娘老嗎?我捶死你。」女將軍嬌斥一聲,沒有去看那些「死而復生」的騎士和戰馬,拳如疾風。

啪啪兩拳,拳拳到肉。

「好了吧?氣消了沒?」男人齜牙咧嘴地看著女人臉上緩緩浮現的酒窩道。

大雨的林道上,除了先前五名與戰馬一道灰飛煙滅的騎士以外,一塊塊騎士或戰馬的「屍骨」被一種看不見的力量緩緩聚合在一起,血肉開始凝聚,斷掉的肌腱、骨頭開始生長,破裂的鎧甲開始癒合,心臟開始跳動,他們……又活過來了!

但這詭異的一幕卻並沒有驚呆林道中的任何一人甚至一物,反倒是習以為常的表現,除了正在糾結自己斷臂的魔族戰士,那雙眼睛里冒出了已經十幾年不曾見過的疑惑,他並沒有跟隨靈山霧兒回去,既然曾經的家主已經在自己眼前,就更沒有回去的必要。

況且任務失敗,公主殿下還能說是靈族的王拼了老命弄回去的,自己又怎麼講?

七嘴八舌給自己繞進去下場比死還會難受十倍,現在自己在公主嘴裡已經是死人,哦,不,應該是英雄了,或許還能得些獎賞?

扯遠了。

「末世龍騎能夠威名遠揚可不是靠吹的,你眼前這支更是機密中的機密,既然你家家主選擇把你留下來,以後你能見到的肯定更多,不足為奇。」

回過神來的魔族戰士微微點了點頭並沒有多說什麼,比起這個,自己的胳膊顯然更重要些,還好自己的體質比較優秀,斷口也比較完整,還能接得上。

應該沒後遺症的吧......

此時此刻,天下排名第一的超然勢力龍境的正門外,大燕皇朝的永夜王世子,在一個滿編月級騎士團的護衛下,望了一眼那掩映在厚重雨幕下大開的龍門,對站在高聳城牆上居高臨下的四位龍境長老,只說了兩個字——

入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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審判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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