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送君出征
伯珩與阿爹出征的日子定在了十天後,回到府里后的夜晚,伯珩將頭埋在我的懷裡,細細訴說著會對我的無盡思念。
我摸著他的頭,「我只希望你跟阿爹都可以平安歸來就好,希望不要太久就好了。」
伯珩悶悶的嗯了一聲,隨即我跟他說起梁雲知要成婚的事。他讓我以王妃的身份去給梁雲知添妝,給足梁雲知的體面,他要去軍營練兵沒辦法陪我去了。
我點點頭也同意他的安排,隨即說阿爹希望我們明夜回將軍府吃頓飯,伯珩說好。
我們這次南下,近小一年的時間。我看著家宴上的阿爹白髮有多了幾分,有些覺得鼻子微酸。阿爹卻很高興我們能來,一直笑得合不攏嘴。
平日里在廷尉忙得昏天黑地的阿兄也回來了,正在和伯珩推杯換盞。我笑著凝視伯珩,他微醉的模樣也是如此好看。
大夫人看看我,又看看伯珩。貼近我打趣著說:「小七當初不願嫁給陵陽王殿下,如今看起來倒是猶如熱戀的小愛侶般。」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大夫人又笑話小七,那個時候無知莽撞,一心只想按照自己的心意而為。殿下待我很好,我自然也不是塊石頭。」
大夫人欣慰的說小七長大了,拍了拍我的手。
此時阿爹舉起酒杯,大家也皆舉杯看著阿爹。
「今日殿下跟王妃能回來吃飯,我很是開心。不日就要同殿下一起出征了,這杯酒,提前祝禱我與殿下出征順利平安。」說罷阿爹仰頭飲盡,我們也說著吉利話喝完了杯中酒。
一頓家宴在熱熱鬧鬧中結束了,回府前阿爹不舍的看著我,「如今看到小七與殿下恩愛的樣子,為父也就放心了。小七,人生在世不過百年,可以遇到心愛的人不易,要好好珍惜。」
我對阿爹鄭重的點點頭,「女兒知道了。」
之後的每一天,伯珩跟阿爹都如紮根在了兵營里一樣。每次都是我熬不住睡著了,伯珩才回來。我能感受到他替我蓋被子,早上睜眼的時候卻又不見蹤跡了。
我總覺得心裡空落落的,還好雲知的婚宴將近了,我從府里的庫房翻出來許多珍寶,勢必讓她成為那日最風光的新娘子。
王家大宅里處處高掛紅綢,喜氣的奏樂傳遍了整條街。我命人捧著禮物一路排到了內宅,雲知跟王顯根據禮儀出來迎接,我牽起一身喜服的雲知忙說不用多禮。
隨即又雲知帶著我入席,眾人皆咂舌的看著我以陵陽王府為名義贈送的流水般的禮物,雲知都說太多啦,家裡都堆不下。
我看著滿頭珠翠的雲知,一年不見,她也多了一分風韻。如今成婚,看新郎王顯的眼神也滿是嬌羞。
我忍不住的想逗她,「哎呀,都是青梅竹馬長大的,看到了怎麼還害羞?」
雲知抓過桌上的蘋果,遮掩自己的局部。「哪有,只是今日是我的成婚之日,人太多了,我一時間有些不太適應。」
我舉起酒杯敬了她,「以後呀,就要叫你驍騎將軍夫人咯,是吧,王大夫人。」
雲知惱得用手戳我,連說是是是。
剛剛看完雲知拜了天地,還沒來得及吃席面,稚紅說宮裡來人宸妃宣召,我只得跟雲知抱歉的先行離開了。
坐在馬車裡搖搖晃晃的想起婚宴上王顯對雲知的呵護有加,我也從阿爹那裡打聽了王顯人品貴重以後前途不可限量。
雖我和雲知都陰差陽錯的嫁給了自己當初並不喜歡的人。可是如今雙雙得到幸福,也是一個美滿的結果。
目前也就周姝凝天天在洪宣王府鬧著不嫁人,老王爺就這麼個寶貝心肝女兒,也只能由著她。
瓊華閣內一切如常,宸妃似乎被歲月忘記了,或者是不捨得在她妍麗的臉上留下痕迹。宸妃親熱的拉著我手,端來我喜愛的糕點。
一切猶如我還未嫁時般的美好,宸妃憐愛的看著我。「本宮聽說你在陵陽的時候被賊人暗算,險些丟了性命,還好一切都是有驚無險。」
「是啊王妃,娘娘聽說你出事直接暈倒了過去。醒來后不分晝夜的跪在佛前給你祈禱,自己都病了。」宮女煙煙說道。
我著急的抓起宸妃的手,使勁的左看右看。
宸妃嗔怪煙煙多嘴,安慰著說:「本宮無事了,你莫擔心。」
我有些哽咽的低下頭,那個時候橫衝直撞的,卻沒有想到會給擔心我的人帶來多大的擔憂。「母妃還是要顧好自己的身體,兒臣此次從百越跟陵陽回來,帶了好些特產,都遣人送到庫房了。」
宸妃臉上的笑意又深了幾分,「好好好,你有心了。」
我安靜的將頭伏在宸妃的膝蓋上,宸妃憐愛的撫摸著我的頭。「本宮福薄,這麼多年了沒有一兒半女。所幸老天垂憐,給了本宮一個那麼好的女兒,本宮很知足。」
我又用臉蹭了蹭宸妃的衣裙,心裡暖流緩緩而過。
「哦對了,母妃叫兒臣進宮,是有什麼事情嗎?」我突然想起宸妃是說有事才讓我進宮的,坐起身來。
「確實是有事情,陛下說此次出征十分重要。所以想要出征大典時隆重一些,重啟燕岐送君舞,送伯珩跟孫將軍出征。」宸妃拍拍手,一隊人抬著一個碩大的鼓放置在的院子內。
「而陛下說,最合適的跳舞女子人選莫過於是小七。你既是伯珩的妻,又是孫將軍的女兒。虔誠的送君舞,定能感動天神,保佑他們的平安。」
宸妃拉著我走到那大鼓前,「小七可願意?」
我撫摸著繪製花紋的鼓面,「我自是願意的,只是不知道這送君舞要怎麼跳。」
煙煙噗嗤一笑:「娘娘,您再不跳舞大家都要不記得了。王妃,自是由舞技堪絕的宸妃娘娘教您了。」
我驚喜的看著宸妃,宸妃點點頭。
「這送君舞說難也不難,難的地方是在與要跳出對上天的虔誠跟對將士們出征的不舍,還要有對士氣鼓舞的壯闊。」煙煙給宸妃換好舞鞋,宸妃一個輕盈的轉身就上了鼓。
月光銀白,灑在宸妃如雪般的肌膚上。清風陣陣,飄起宸妃的衣帶,一時間不知是來到了仙境看到了仙子,還是仙子思凡下了世間。
我後退一步,看著宸妃。
「小七,這舞蹈本宮這幾日都會教你,時間不多,你要好好學。」宸妃說罷,以足為擊,在鼓面敲除節奏來。
腰肢柔軟,似春風拂柳般的婀娜。長袖一甩,練練生風。眼波流轉中,有滿滿離別的哀傷,也有對遠方敵寇的直擊的決心。
穩穩下腰,隨即翻身作獨步狀。收腿旋轉,以足彈擊鼓面。整個人如旋風一般,配合著身上飄起的衣帶令人挪不開眼睛。一舞終,宸妃伸出手面向天空,滿臉悲愴。此刻她獨身站在那裡,卻猶如千軍萬馬般的氣勢壯闊。
我沉浸在震撼中,久久沒有回神。
宸妃由煙煙攙扶著下來,我才猛的鼓掌起來。「母妃,你跳得實在是太好了。這還是兒臣第一次看您跳舞呢,大為震撼。」
宸妃被我說的有些不好意思,「就你嘴甜,那動作記住了多少呢?」
我有些愣住了,尷尬的摸了摸臉頰。隨即過去摟著宸妃的胳膊撒嬌。「母妃,您跳得太好了,兒臣光顧著看您了。還有幾日呢,兒臣保證好好學!」
隨即伸出三根手指作發誓狀,看著宸妃做了個鬼臉。
宸妃被我逗笑,說以後每日都要早晨進宮來瓊華閣學習,時間緊迫不可偷懶。在宮裡用了晚膳再回去,這樣加班加點應該可以在出征那日前學會。
我滿嘴的答應下來,開始我傷筋動骨的幾天。
練舞練得我雙腿青紫,累得回家倒頭就睡。可憐我們小夫妻兩個同在屋檐下,一個忙著練兵一個忙著練舞,正經的見面都沒有。
起床后看到桌面上有幾瓶膏藥,稚紅說是殿下聽到你晚上都累得哼哼,又看到滿腿淤青心疼得不行吩咐御醫調製的。
我拿著藥瓶,想起伯珩溫暖的眉眼就笑了。
今日進宮早了一些,我就跟著稚紅慢悠悠的走著。迎面走來幾人,定睛一看原來是良夫人。
看著良夫人跟銀窈一模一樣的臉,想起銀窈的癲狂模樣,我還是忍不住犯怵。
禮貌的跟良夫人行禮,寒暄了幾句后,良夫人還是問到了百越的事情。
「銀窈她···唉,實在是糊塗。阿爸阿媽從小就把她寵壞了,還好及時止損沒有犯下更大的錯。」良夫人恨鐵不成鋼的說。
我點點頭,不知道要回她什麼。
「聽說,救了你們的是之前失蹤的大祭司是嗎?」良夫人的話鋒一轉,問到了玉瑤身上。
「是的,若是沒有她相救可能我與殿下會凶多吉少。」我如實回答。
良夫人哦了一聲,「那她有沒有···有沒有跟你們說什麼?」
我暗叫不好,這幾日避著昭容宮走就是怕她盤問,果然嘛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那人沒說什麼,只是說以後要進神殿給百越祈福,非必要終身不出。」我硬著頭皮說。
良夫人若有所思的哦了一聲,就說還有事先離開了。我看著良夫人就要走的背影,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良夫人,當初要嫁給陛下的,是您還是銀窈呢?」
良夫人的腳步停下,轉過來看著我。「當時只說是銀氏女,並沒有指定誰。」
我咬了咬牙,「那您,是銀歡嗎?」
良夫人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赫然與那夜裡瘋癲的銀窈重疊起來。我看著她的臉,一時間覺得被火燒死的銀窈彷彿活過來了。
良夫人慢慢收起笑,沒有言語就走了。
我看著她的背影,又想起玉瑤的話,風吹過來雞皮疙瘩爬滿我的全身。我連忙拉著稚紅說快些走吧,要遲到了。
很快到了出征的日子,帝淵親自送行。我站在支起來的高台上,腳下就是一面比練舞時還要大的鼓。
居高臨下的看著黑壓壓的三十萬大軍,還是有些緊張的。隨著祭司的祭祀完結,就是到我上場的時候。
我深呼吸,屏氣凝神的開始了舞蹈。足下奮力的擊打著鼓面,忘卻疼痛。此刻風貫穿我的靈魂,似乎來到了千百裡外的毗盧邊境,看到我國百姓被殘忍屠殺,我不由熱淚盈眶。
高台的風劇烈吹動我的衣帶,旋轉,獨步,展袖。一步不差,一曲畢,伴隨著出征的吹角聲,我的淚也落下來。
我看著下面我最牽挂的騎著馬的兩人,今日早晨我替伯珩穿好了盔甲,不好意思的將抽空繡的平安荷包塞給他。
我的女紅一向不好,只能說勉強。伯珩拿起針腳歪歪扭扭的荷包,按在自己的心口上說一定平安回來。
我委屈的久久抱著他,貪心的享受著半刻的歡愉。
如今大軍浩浩蕩蕩的進發,我看向蒼天,默默祈禱。
天神,請不要讓有情人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