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低落
「蘇漾姐。」余述白道，「已經這麼晚了，公司還有事情需要找你嗎？」
停車場處燈光稀疏，零碎的光線讓這地兒微微偏暗，Alpha走在前頭，身前是弟弟幫忙開的光照。
蘇漾：「沒什麼事兒。」
這敷衍的理由大概也只有這不諳世事的弟弟能深信不疑了。
「我騙他的。」蘇漾掃了獃獃的余述白一眼，「上車吧。」
余述白關了照明的燈，上了車，他走的急，人又高，差點磕著了頭，還是蘇漾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才免了這一頓疼。
「怎麼魂不守舍的？」蘇漾說，「沒吃飯人也傻了？」
她瞄了弟弟一眼，鬆開手，開了車內的冷氣，冰涼涼的風吹來，祛除了這一片沉積已久的燥熱。
「給你補頓晚飯好不好？」蘇漾說，「想吃什麼？」
她剛才雖然與方越說著話，餘光卻也注意旁邊男生，估摸著是因為有外人在，他沒怎麼吃東西。
余述白低著頭，「我都可以的。」
Alpha單手敲了敲駕駛圓盤，在腦海中轉了一圈，直接開了車前往目的地。
竹湯巷就在他們吃飯的這條街附近，巷子里多的是商販小店，攤子一般直接擺在路旁，來往的客人也多，很有人間煙火氣。
蘇漾在外邊停好車就帶著余述白走了進去。
「我之前在這一片區域住過一段時間，這裡我還算熟悉，這條街有很多好吃的。」
Alpha遠眺這一路燈火，眸光閃爍著點滴的溫柔，夾著一層淡淡的懷念。
霧蒙蒙的白光自路燈揮灑而下，夜裡的燈光下隱約可見撲閃的蚊蠅，男生落後她半步，注意到她瓷白的後頸處別有居心的蠅蟲，悄悄抬起手，虛虛晃了晃，趕走了那不軌的飛蟲。
前頭的Alpha沒有半點察覺，唯有地上隨光而動的影子知曉一切。
余述白盯著她白皙的側顏，詢問道：「我可以去嘗嘗蘇漾姐常去的那一家嗎？」
蘇漾但笑不語，抬了抬下顎，示意他跟上。
兩人一路向前，最終在一家餛飩店前面停了下來。
這家餛飩店的裝修相較於這條街的其他家都要好上一些，裡面擺了幾張桌椅，幾乎是坐的滿滿當當。
老闆娘剛招待完前面進來的客人，便見到了站在門口的蘇漾。
她咧著嘴，往裡頭喊：「老顧，蘇漾來了！」
老闆娘借著腹前別著的毛巾擦了擦手，三兩步就迎了上來，蘇漾走上前，淺淺一笑道：「顧姨。」
顧姨笑的開心，眼角隱約可見的褶皺能大約辨出她的年齡。
她略一斜眼，瞧見了Alpha身後的男生，蘇漾道：「這是我弟弟。」
余述白：「顧姨好。」
「好好好，快進來坐。」顧姨招呼著，知道蘇漾喜歡偏僻點的地方，特地尋了個角落裡的空位。
余述白坐在裡頭，望著那位顧姨離去的背影，沒忍住心中的疑惑，問道：「蘇漾姐怎麼和他們這麼熟悉？」
「倒也不是和他們熟悉。」蘇漾取了點熱水溫了溫筷子，隨口道，「之前工作上和他們的女兒有點交情。」
顧叔聽到聲音后便從后廚房裡出來了，他走之前還順道從柜子里把那瓶燒酒拎了出來。
蘇漾每回來都少不了喝一杯。
「蘇漾啊，小君上次回來可是特地提醒我了，你來的時候得把這個給你。」顧叔爽朗一笑，把那珍藏的瓶子放到了桌面上。
「誒對了，你身體好點了沒？」顧叔上下掃了她一眼，見她好似無啥大礙，心中倒是鬆了口氣。
蘇漾救過他們家君灼的命，就是他們顧家的大恩人，這一點，他們從不敢忘。
蘇漾擺擺手，「早就沒事了，您別擔心。」
「您先去忙吧。」蘇漾託了托褐色的酒瓶，彎了彎唇角道，「這個就謝謝您了。」
顧叔上完東西就回了廚房。
蘇漾撥開了瓶口的塞子，湊近鼻尖，輕輕嗅了嗅。
純正的酒香絲絲縷縷的從緊閉的瓶口逸散而出，空氣中多了點熏然的氣息，混糅著星星點的蜜桃淡香，倒像是新榨出來的水蜜桃汁混合出來的。
顧君灼倒是了解她，知道她偏愛蜜桃，還在裡面摻和了點，以作調和。
Alpha得了喜歡的東西，心情不錯，嘴角帶了點上揚的弧度，肅然的眸光也因為這酒意的熏陶，蒸得霧蒙蒙的，添了一層柔軟。
余述白輕咬唇瓣，小聲打斷了她蠢蠢欲動的動作，「您不能喝的。」
蘇漾見他緊緊盯著自己手上的東西，眼裡難得的戒備，生怕她下一秒喝了去，卻又擔心他拿她沒辦法的小表情，想要笑，卻克制住了，而後一本正經地把酒放回了桌面上。
他這小動作倒是讓她想起來小時候的事兒。
還未搬走前，蘇漾還是余述白的鄰居。
男孩從小偏瘦，不愛與其他小朋友玩成一片，總是孤零零的一個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內向的原因，容易受人欺負。
蘇漾就住在他家對門，兩家往來時只見過他的Omega母親，從未見誰提起過他的父親，大致也猜的出來，男孩應該是他媽媽獨自拉扯大的。
單親家庭的孩子總是早熟又懂事，如果不是那天蘇漾放學回來時撞見了那幾個小不點團團圍起來欺負人，指不定又被男孩默默吞進肚子里去了。
畢竟她氣急信誓旦旦說要找上門打回去時，男孩就是這表情，乾瘦的手揪著她的衣擺，生怕她做出什麼衝動的事情。
「都聽你的。」蘇漾說，「我不喝。」
她平日里的聲音一向凌厲，這會兒不知怎麼的，帶了點笑意，聽起來像是哄著他似的。
余述白偏開視線，默默低頭拿著勺子盛出碗菜湯來，攥著手柄的指頭微微泛白，耳根冒出些紅來。
知道余述白容易害羞，蘇漾自然也見怪不怪，拿著筷子夾了點面試了試味道。
顧姨的手藝還是和從前一樣的好。
「小白啊。」專心吃東西的人想起來什麼，忽然抬起頭問他，「希才杯是要到了嗎？」
余述白「嗯」了一聲。
蘇漾放在手中的東西，直起身，從口袋裡帶出手機，點到那被本人屏蔽的群聊裡邊，毫不意外地消息卡了一卡。
幾千條消息累積，加上時不時的消息轟炸，群聊信息停了好一會兒才緩慢載入出來。
也幸好當初她沒有把聯繫方式給太多人。
許久未曾冒泡的人忽然出現在群聊之中，消息又是炸裂式的增長。
【sy：傷好很多了，勿念，這次巍城大學的比賽我會去看看的。】
【爆炒君：我看到誰了？？】
【菜菜：老大——】
【宋：上頭說隊長養好傷回來就不用掛著閑職了。】
【橄欖油：嗚嗚嗚嗚嗚嗚我想你了老大】
……
【sy：暫時不回去，好好訓練。】
她沒辦法回去的根本原因並不是因為之前出任務時受的傷，但這些細枝末節的東西並不好直接和他們說，索性直接瞞了下來。
蘇漾回完消息就熄了屏幕，想起來以往每有這種類型的比賽顧魏總會來找她問一問，今年怎麼沒見他提上半句。
還沒疑惑半刻鐘，余述白便解了惑，「我和顧魏一起參加了比賽，他還讓我來請教蘇漾姐的。」
蘇漾：「嗯，知道了。周末有時間么？」
余述白：「？」
男生坐姿挺直，眼神里由內而外透露著單純無害，海底漂亮的珍珠也比不過眼前之人的雙瞳內的純粹。
此時專註地看著她。
Alpha忽的笑了笑，起了捉弄的壞心思，說道：「和姐姐去約會，好不好啊？」
「……」
方才耳廓上堪堪消去的紅色頃刻間從脖頸一路攀爬至臉頰，來著巍城后，余述白的膚色慢慢養白了些，白紙上沾染的紅色更為顯眼，像是雪地里綴了一片紅梅，別有一番風景。
他倏的放下了手裡的勺子，卻因為沒有對準地方，磕到了碗壁，連著碗里的湯水一併撒到了身上。
剛盛出來的湯汁還帶著熱氣，但男生顯然意識遲鈍了不知多少，巴巴地盯著濕潤的上衣，兩手懸在半空，像塊僵硬的木頭。
蘇漾找顧姨拿了條濕毛巾簡單給他擦了擦，雖說近些天天氣也熱，但濕著衣服總是容易著了涼。
結了帳，簡單和顧叔顧姨道了別，蘇漾便帶著弟弟離開了。
也不知是不是剛剛逗狠了人，一路上坐在後邊的男生都沒有說話。
他濕了半截的衣服被Alpha姐姐要求卷了起來，以免著涼，那濕的半截正正好在腹部，男生不好意思，抱著顧叔送的那小瓶酒，捧在前邊，努力遮掩，上車時主動去了後邊。
「冷不冷？」
後座的人悶聲回：「不冷。」
蘇漾還是調高了一點溫度。
「蘇漾姐。」
「嗯？」
「為什麼不喜歡方越呢？」
余述白坐在角落裡，後面沒有開燈，有些暗，蘇漾專註開著車，也沒注意到他的神情。
也不知男生思維怎麼如此跳躍，又跑到了這上面來。
「我不喜歡年紀太小的。」Alpha隨口道。
蘇漾性格如此，一向以事業為主，她沒有多餘的閑心放在情感上，所以對於談戀愛這種事情，一直敬謝不敏。
如果真要考慮到成立家庭這種地步，對方還是成熟一些比較穩妥。
蘇漾習慣了理性分析自己所處理的所有事情，這一套用在情感上，她也絲毫沒覺得不妥。
角落裡的人沒有再回話，蘇漾斂回視線，專註於前面的車流。
方越其實只比蘇漾小了一歲，而他比蘇漾還要再小一些。
余述白指尖摳著紋路分明的瓶身，唇線抿直，垂著腦袋，一聲不吭。
冷氣拂過空蕩蕩的腰腹，浸入皮膚表層，腰間漂亮的線條更為分明，全部掩於那一隅的暗淡之中。
密閉的車內雖有空氣疏通的系統，卻也難以完全散掉裡面的氣息。
前排開車的人敏感地察覺到了星星點點的桃子味兒，卻也只當是那瓶酒逸散出來的一點味道，調大了車內空氣疏散的按鍵，散去了微濃的氣味。
直到Alpha下車時，才發現，後排的弟弟跌跌撞撞的動作，還有他身上濃郁難掩的蜜桃酒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