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巫師心底有點悚然,他四周看了看,將窗戶關上了。
一定是這裡吹進來的風。
可就在他轉回頭的那一刻,床上的太子忽然猛地咳嗽了一聲,咳出了一口黑血。
一口黑血吐出之後。
太子上半身挺起,他雙目暴凸,面容青紫,太陽穴青筋暴起,眼神死死地盯住頭頂的床幔,有痛苦和無邊恐懼之色,飛速地漫過他的眼睛。
「太子!?」巫師驚叫一聲,快步過去,他臉色蒼白,這怎麼可能!
隨著他的話音落地,下一秒,太子的身體僵直地躺了回去,頭重重地磕在了枕頭上。
——再也不動了。
巫師徹底愣在了原地,足足幾秒鐘時間都沒有回過神來。
「不,這不可能,這不可能!!」
太子不可能死!
除非是——
巫師渾濁的雙目,定定地看向了角落,他似乎看到了什麼。
那正是嬴燁所站的位置。
巫師的面色大變!
「竟然是你——」
他猛地撲了上來!
就在此刻,嬴燁身後,產生一股無法抗拒的巨大的吸力,眼前景象瞬間模糊……巫師穿過了他的身體,所有一切瞬息間捲曲、消失,巫師撲了個空,跌倒在地上。
不到一秒的時間,嬴燁緩緩睜眼,幽暗的房間、已死的太子和發狂的巫師,統統消失了。
而眼前的景象是他所熟悉的。
不錯,他回來了。
像是從枷鎖中猛地掙脫了出來,嬴燁黑眸如墨,目光犀利,額上汗水淋漓。
他做的第一件事,是坐起身來,抬起手,擦了擦額間汗水。雖然是第一次使用這具身體,可意識和身軀四肢之間的聯繫,卻絲毫不陌生。
「吱呀——」
此時門開了,嬴夏剛剛走進來,便感覺一雙無比犀利的眼神,正直直地盯著她。
她下意識抬眼,腳步頓時愣在了原地。
四目相對,過了許久,嬴夏才獃獃地喊了一聲。
「堂、堂哥?」
「小夏,封綰在哪裡?」在嬴夏不可思議的目光之中,嬴燁迅速從床上起身,他聲線低沉,說話的時候眸子一眨不眨地望著她。
嬴夏獃獃的:「綰綰,她去C市拍綜藝了。」
「什麼時候去的。」
嬴燁已經走到她面前,居高臨下的黑影包裹住她,氣勢惶惶不可直視。
嬴夏依舊沒回過神來,卻被這氣勢所懾,磕磕巴巴地回答說道:「就、就今天!」
現在是下午四點。
嬴燁皺眉,馬上離開了房間,只剩嬴夏一人呆立。
過了會,嬴夏總算是不傻站著了,慌忙掏出手機,打給了明雅。
「伯、伯母……」電話很快接通,嬴夏的舌頭都在打結似的。
明雅正在與幾個夫人打牌,笑著問她:「怎麼了夏夏?」
她的一句話,讓嬴夏感覺瞬間從虛幻落回到現實之中,她下意識看了看空蕩蕩的床鋪。
下一秒,嬴夏再也憋不住哭腔,聲音從胸腔爆發:「堂哥、堂哥他醒了!!」
山洞內昏暗光線朦朧,細小的浮塵在陽光線下起伏飛舞。
「你在看什麼。」嘶啞的聲線響起,山洞角落內,渾濁的目光,看向了白回。
白回輕輕地笑了笑,道:「我不過是在想,您是從哪裡找到這地方的。」
大山深處,蹤影難覓。
申屠的消息和勢力靈通到恐怖的地步,是誰給他傳了封綰的地址消息,又是誰放他從監獄出來?
白回垂眸,上次他見到申屠的時候,還是在監獄內。
嬴家知道了,他自然也聽到了消息,有人要對封綰不利,故意前去探監。
沒想到一見面,此人居然道出了他的身份,白回確定兩人從未見過,這簡直令他足夠詫異。
而申屠接下來說的話,更讓他不可置信。
「你是白家的第幾代傳人了?白朮是誰,你可知道。」
渾濁的眸子微微地眯起來,申屠打量著眼前的小輩:「你的眉眼之中,倒是有點他的模樣。」
「你見過先祖?」白回目光一顫,心底方寸大亂,「你到底在胡說些什麼?」
白朮是誰,作為白家人,他怎麼會不知道。可以說,他是巫術家族白家最古老的先祖,力量強大,無可撼動。
直到現在,白朮的手邊,還隨身攜帶著白家流傳數代的信物,相傳,這就是先祖白朮留給後人的。
假如要追溯到白朮在世的時候,那起碼是一千年之前。
可此人竟然說他見過千年前的先祖,這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情,江湖騙子!
這樣一番話,連六歲小孩都不會相信。
申屠卻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你不信我,那這東西,你總不會不認得。」
說完,帶著銀色鐐銬的手,從脖子里拎出一弔墜,他向前湊來,那吊墜便『啪』地貼到了玻璃上,以便白回能看得更仔細。
造型古老奇特的吊墜之後,是一對暗色的不懷好意的雙眸。
白回的手微微顫抖著,他從懷中,取出了一個一模一樣的吊墜。
「怎麼可能……」
且,即便隔著玻璃,他也能感應到,在此人手中的吊墜之上,蘊含著一股強大的巫力氣息,那是白家血脈的氣息。
眼前的人可能會撒謊騙他,但是那氣息,卻作不了假。
「你,到底是什麼人。」白回知道,這一切一定不簡單,而此人居然如此向自己袒露身份,一定有算計。
這吊墜作為白家的信物,素來藏著一個規定:不管手握信物的人是誰,這一代的白家掌權人都必須答應他一個要求。
不能拒絕,不能反抗。
曾經的白回對自家祖上流傳下來的這一規定不以為然,吊墜只會永遠在他手中,他不會給別人這個機會。
可如今,事情卻以他想象不到的軌跡運行了。
申屠不動,也沒有給他任何回應。
他的目光隱蔽地微微向上抬起,看了一眼二人頭頂的監控,似乎是在警示什麼。
而此時,山洞之內。
「我讓你準備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嗎。」申屠冷冷說道。
此刻,那幫討厭的警察肯定正在找人,但等他們找到這裡的時候,他已經完成了該做的一切。
聞言,白回從一個銀質的箱子中,取出了一個被方布包裹住的東西,雙手捧著遞過去,姿態恭謙道:「您要的東西。」
這時候,白回的目光一瞥,看到申屠脖頸間掛著一半月牙形狀的玉佩,只有一半,卻與他曾見到的申屠手中的信物一樣,殘存著力量。
申屠順著他的眼神,看到了腰間的半塊玉佩,他拽下來,丟給了他:「這東西如今對我來說也沒什麼用了,你的先祖在裡面封存了巫力,想必你身為白家人,也能感受到些許。」
這是巫力的傳承感應。
他的確感覺到了。
白回捧著這玉佩,不知在想什麼。
「敢問這玉佩的用處是?」白回抬起頭,目光痴迷:「您說裡面封存了先祖的力量,那一定很厲害,不知這玉佩能有什麼作用,您就這樣給了我,豈不是暴殄天物?」
申屠面上浮現起一絲似笑非笑,哼了一聲道:「若不是這玉佩,本相怎會出現在這裡,這是白朮給本相保命的物事,現在用過一次,已經無用了。」
沒用的東西,所以丟給了他?
白回也不生氣,依舊小心翼翼將此東西保存了起來,如珠似寶一般的動作,倒是叫申屠看得好笑。
「放心吧,用不了多久,本相就會讓你跟白朮見面。」
白回愣住:「您有辦法?」
申屠唇角勾著,眉目更顯陰鷙,他沒有再回答。
他到底想幹什麼,白回怎麼也猜不透。
可目光看向那被嚴密包裹放起來的玉佩,眸底依舊有殘存的震撼之色。
先祖的巫術竟如此強大,能將一個大活人,從千里之外的外市,傳送到距離封綰的不遠處。
一開始,申屠的目標,就是她胸腔里的那顆心。
「為了設下這一個局,白朮的巫力已經所剩無幾。」申屠的目光似明似暗地瞟了白回一眼,他站在山洞陰影之中,看不出眸中神色,「本相相信白朮的後代跟他一樣聰明,只要你衷心,本相絕不會虧待你。」
白回嘴角抽了抽。
這老狐狸,敢情自己祖宗沒用了,又來利用自己。
就知道他沒什麼好心思。
封綰被綁在石柱上,頭頂天光泄下,她臉色蒼白,臉頰臟污,衣服也是髒兮兮的,皮膚被太陽照著,白到近乎透明。
她靜靜地聽著一切,沒有歇斯底里,彷彿聽的是另一個人的故事。
到現在,她終於知道了一切的由來。
申屠終於正眼看了她一眼,神色似是冷笑,字字重音,從嘴裡蹦出來:「明日破曉,便是剜心之時!」
拿到這顆人人垂涎的七竅玲瓏心,救活太子,白朮會將太子身上的氣運轉移到他身上,挾持太子起兵造反,師出有名!名正言順!
前朝太子出生之後,從小便體弱多病,有大巫推算得出,有另一個人人分走了太子的一小部分生命力,因此太子體弱。
太子雖體弱,可並不打緊,他亦是氣運加身者,天道總是偏向於他,另一人只是依附於太子命運之上一隻小小的爬蟲,談不上任何威脅。
如今,這滔天的氣運,馬上就要轉移到他的身上了。
申屠冷笑連連,他倒要看看,到時還有誰敢忤逆自己!
到時,他就是天下獨一無二的王!
封綰敏感地體察到申屠的變化,她已經在他手中,想必此時不管問什麼,他都不會設防。
她並不害怕,問道:「這麼說來,此前所有夜潛丞相府的兇手,都是你派去的。」
聰明如她,已經推測出了一部分。
申屠倒是因此,看了她一眼,他眼神中存著高高在上的輕視和鄙夷,似乎在看一隻從他腳背上爬過的螞蟻。
「你倒是繼承了幾分你爹的聰明。」他居高臨下地說道。
封綰又說:「所以我們一家人來到這裡,都是你跟你的手下……那個叫白朮的巫師,一手製造的。」
她的語氣冷靜,不像是在問問題,而是在推理答案。
申屠看到她酷似死對頭的精緻眉目,目光倏地冷了下來,似有千萬根冰針從他目光中射出。
「你爹真是將你保護得極好,」申屠冷笑道:「丞相府固若金湯啊,若不是出此計策,我又怎能抓得到你?」
封綰在申屠的計劃中,不是最重要,卻是最關鍵的。
假如得不到她的心,救不回太子,那麼一切大業都是空談。
巫師說,這顆心世間僅此一顆,能救太子的也只有她一個。
這顆心必須在人活的時候剖出,人死,心死。
是以,申屠與白朮才如此大費周章。
如今眼看大業將成,一切終於要結束了。
將一切都停在耳中的白回,同情地看了封綰一眼,她的眼睛黑漆漆的,裡面沒有懼怕恐懼,只有無盡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