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盛眠的思緒回歸現實時,寒洲已不知何時走了過來。
她聞到了他白襯衣上泛出的點點清淡檀木香。
他的手肘撐在她所坐的椅子上,淡青色的血管隱隱可見。
「嗯?」見盛眠沉默許久,他發出一個單音節,眉尾微抬,不滿的情緒肉眼可見地爬上眼角,「不想回答嗎?」
不過須臾,他與她之間的障礙,就從安全社交距離,變成了當下的近在咫尺。
呼吸噴洒在耳根上,順著脖頸,緩緩下移。
所到之處,帶著點空氣的潮。
太近了。
盛眠彷彿能夠聽到他無比清晰的心跳聲,周遭的一切像是被按下了慢速鍵。
什麼情況!
盛眠往鏡子前挪了挪,試圖拉開兩人的距離。「還不是怕你——臨時改變主意,突然就嫌棄我了。」
「到時候我被人打包扔出去,多尷尬啊!」
她口是心非,卻鬆了一大口氣。
等了這麼半天,卻只等來這麼一個插科打諢似的回答。
寒洲望著她,微抿的唇角難掩他內心的煩躁,幾乎是抵著后槽牙,問道:「所以,盛小姐只是擔心自己被偷拍嗎?」
這倒也不失為一個好理由。
她正愁自己剛才的借口太過牽強,影帝就幫她找了一個完美的替代品,換作誰也不能拒絕。
盛眠將垂下鬢角的捲髮撩至而後,努力擠出委屈的情緒,「我也不想連累寒老師。」
寒洲卻是輕笑一聲:「盛小姐,是不是沒有人告訴你,你說謊的時候——」他俯身,雙臂撐在她身側,以一種近乎環抱的姿勢圈住她,溫熱的呼吸噴洒在耳側,「耳朵會紅?」
危險危險危險。
盛眠警鈴大作,不敢看他的眼睛,輕咳幾聲,「耳朵紅,是因為戴了一整天的頭套。我本來就是容易過敏的體質。」
聞言,寒洲又靠近了些許。
從盛眠的角度,只能看見他流暢的下顎線,微垂的眸子被長睫蓋住,留下一圈淺淺的陰影。
他的眼神無比認真。
似乎真的在觀察她的皮膚情況。
被他盯著的那塊皮膚,像是受到了火焰灼燒般,越來越燙。
寒洲的目光淡淡從耳根掃至盛眠優渥的脖頸。
視線一寸寸地挪動。
最終停留在她殷紅的唇上,他斂了笑意,「確實是易過敏體質。」
聲線很低,帶著某種蠱惑的味道。「被我看一下都會紅。」
盛眠:「……」
還不是因為他的眼神太蘇了。
試問哪個生理和心理都正常的女孩子能抵擋得住。
他哪是佛子啊。
分明就是長了一張佛子相的妖孽。
寒洲驀地退了幾步,在柜子里翻找著什麼,直到他的雙臂抽離開,盛眠才感覺自己又恢復了正常呼吸的能力。
一個藕色的小罐子,輕輕放在了盛眠眼前。
「這是增強皮膚屏障的,你可以拿回去試試,早晚各擦一次即可。」
盛眠拿起來,仔細地看了幾眼。這款護膚品她之前有定製過一次,效果的確不錯,因為太過心疼捨不得用,擺在家裡的化妝台上,等終於狠下心時,才已經過期了。
放著吧,佔位置,扔了吧,又下不去手。
於是每次看到它,都覺得那65萬花了個寂寞。
如果是便宜點的東西,她會毫不猶豫地收下,可她和影帝又不算太熟,拿著都會覺得燙手。
盛眠婉言拒絕:「這麼貴重,還是算了吧,我回去做下皮膚管理就好了,而且化療的戲份也不是很多,這兒又不是每天都這麼潮濕。」
像是知道盛眠會拒絕似的。
寒洲並沒有用假客氣那套,而是慢條斯理地擰開了面霜蓋,用指腹挖了一點。
他半鞠著高大的身體,小心地用指腹擦著她的耳朵。
奶油般的面霜觸感冰涼,很快被他指尖的溫度化開。
他神色專註,彷彿這個場景早已演練過無數遍。
盛眠呼吸一窒。
「寒老師……?」盛眠的耳朵尖更紅了。
後頸偶爾會被一陣冰涼的金屬物體觸碰,感官在這一刻被無限放大,她似乎能夠感受到上面的淺淡紋路。
盛眠後知後覺地想起來。
寒洲的金屬尾戒似乎換了一個。
過去燙金色的裸戒消失不見。
從剛才拍戲的時候起,他戴著的,一直都是她送的那枚。
上面刻著他的名字。
現在正輕掠過她的頸側。
一股不知名的情緒自心口炸開,帶著難以言喻的酸甜。從未有過的陌生情愫讓盛眠一時間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想逃離,卻又想讓時間再漫長一點。
「我自己可以的——」盛眠伸手摸向自己的耳根。
「希望明天再見時,你的狀態會好很多。」他的手驟然抽離,緩緩蓋上了面霜,看著盛眠無措的模樣,眼裡極快地閃過一絲促狹。「不止是皮膚。」
不止是皮膚?
那是什麼意思?
-
晚上,盛眠正躺在套了一次性薄膜的酒店浴缸里敷面膜,許戚就迫不及待地打電話過來,問及拍攝時傅之意的情況。
盛眠回憶起傅之意彬彬有禮的模樣,毫不吝嗇對他的誇讚:「他很好啊,永遠不會出錯的舉止,永遠紳士的態度,我跟你說,要是你在現場,你的心臟肯定都驟停好幾回了。」
許戚也跟著嘆息,「可惡,為什麼我要被這該死的論文折磨。」
兩人天南地北侃了會,又磕了會cp,許戚才拐彎抹角地問,「你如狼似虎地盯著傅之意,人影帝不吃醋嗎?」
盛眠一頭霧水,「?」
許戚顯得格外興奮,「不是,你沒發現什麼異常嗎?」
「確實有。」盛眠揉了揉臉,「他異常地討厭我。其實第一天認識的時候我就發現了,當時不是有個鏡頭盲區嗎,就是我被他粉絲們噴的那會。」
「其實是牌掉在地上了,最後一張剛好在他腳邊,我穿著裙子,不方便撿,正常情況下,就算是影帝,也得秉承紳士風度,幫忙撿一下吧?更何況我還很禮貌,結果他,居然嘲諷我!」
盛眠越想當時那個情境,就越恨不得當場穿越回去,然後抽自己兩巴掌。
她恨得牙痒痒。
然而許戚聽完,卻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媽呀,我為什麼有你這麼個榆木腦袋的閨蜜哈哈哈哈!」
整個酒店房間里,許戚放聲大笑的嗓音格外刺耳,盛眠強忍住想要將許戚的頭擰下來的衝動,「能不能尊重一下正在emo的人?」
許戚:「你仔細想想,同樣一起參加了戀綜的朋友關係,你給傅之意準備的禮物,花了多少心思?」
「三個小時。」
許戚又問:「給寒州的呢?」
「整個劇組的禮物加起來,大概半個小時?」
許戚繼續引導,「這不就對了!你這麼明目張胆的偏愛,肯定會引來影帝大人的吃醋啊!這是醋罈子打翻了,今晚才這麼為難你的。」
說是為難,其實並沒有對她造成實質性的困擾。
反倒是大方地給她提供了一個安靜而乾淨的化妝間。
還幫她擦了耳朵。
盛眠想到這裡,忍不住問,「你說,他最後那句,不止是皮膚,到底是什麼意思?」
「還能有什麼意思,意思就是,你不止皮膚敏感——別的地方也是。」許戚不懷好意地笑,「是不是有什麼我不能聽的事沒講啊?」
盛眠:「滾一邊去!」
掛斷電話后,盛眠半個身子都埋入了水中,在水溫的浸泡下,感到前所未有的放鬆,捋了捋白天和影帝的對話,思緒也清晰了不少。
我靠!
她挺直了身子,水花因為突如其來的動作飛濺。
這個男人也太會撩了。
-
昨天的對峙太丟臉了,盛眠只要一回想起那個場面,都懊悔自己沒有像在鋒芒電視台倉庫那樣放大招。
她下定決心扳回一局。
畢竟演的只是一個搞笑擔當的女配角色,盛眠今天拍的幾場,都是和女主對戲,幾乎看不到隔壁那棟樓里寒洲的影子。磋磨了一個上午,演女主的小妹妹忽然被學校老師呼喚,導演不得不把盛眠和傅之意的那場跳水戲排在前面。
說起來,這場戲十分狗血。
起因是女配假裝癌症被女主識破后,傷心欲絕,準備用投湖來勾起男主的愧疚心。畢竟男主從小到大,都急速在女配家,後面成為一位優秀的律師,也離不開女配父親的悉心培養。
女配父親的因腦溢血去世的那天晚上,男主因為一場官司,沒能見到他最後一面,所以一直對女配忍讓有加。
所以即便是知道女配有意騙他,男主也選擇了原諒。
雖然已將近三月,岸旁櫻花落了滿地,但由於前兩天下了雨,溫度又降了不少,湖水冰涼,盛眠半截身子泡在湖中,沒忍住打了個寒顫。
傅之意特意拿了個暖手袋,半蹲在岸邊,示意她先將手捂一會。
盛眠的手都被湖水泡地冰涼,伸手的動作有些僵硬。
「小心。」傅之意看出了她的窘迫,將暖手袋遞給她后,大掌蓋在她的手背外。
他的掌心有一層薄繭。
被湖水沁潤后,沒有臆想中的砂礫觸感。
這個動作太過曖昧。
而且又是在現場這麼多雙眼睛盯著的情況下。
怎麼看都不像是傅之意的作風。
盛眠仰著頭看他,試圖回以疑惑的視線,卻僅從傅之意溫和的眸子里看出一派坦然。
「好些了嗎?」依舊是禮貌而疏離的聲音。
盛眠點頭,正欲不動聲色地抽回手,卻被一道比湖水還涼的嗓音打斷了動作。
「我看盛小姐的模樣,似乎很享受。」
來人身著一件天藍色勾線毛衣,胸口戴著一串金屬項鏈,右耳骨的輪廓上別著一枚彎月形的耳釘,此刻太陽從雲層中顯露,陽光落在那枚耳釘上,反射出半月形的光芒。
像一顆閃亮的星星。
那雙比湖水還深的眸子帶著寒意,冷冷地看著她與傅之意交疊的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