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池音按之前的神識找著的路,帶著李恪懷來到了方才看到狐眼女孩的廟前。
她抬頭看了一眼廟宇的牌匾,上面寫著「狐母娘娘廟」幾個字。
看到廟門前的四足銅香爐中香火旺盛,池音便對著裡頭喊了一聲:「有人嗎?」
但除了迴音,完全沒有人回應她。
一陣風吹過,吹動了系在門匾下的紅綢。不知怎麼的,這廟宇越是建的金碧輝煌,在這寂靜的環境中便顯得更為詭異。
「這附近怎麼連一點蟲鳥的叫聲都沒有?」李恪懷目光炯炯地環顧四周,手掌以不自覺地握上了長刀的刀柄。
「先進去看看。」池音皺著眉,對李恪懷道。她也沒有遇到過如此詭異的地方。
明明頭頂日頭正盛,但那些白色的陽光照在身上,卻絲毫感覺不出溫暖,反而讓那些從廟宇中吹出的冷氣便的更為滲人了。
二人一前一後地邁過半膝高的鮮紅門檻,
這間廟宇外觀雖然高大,但內里的格局卻出奇簡單,除了大殿正上披著紅綢的蒙著眼睛的狐母像,和下方的幾張跪拜用的蒲團外,就只有兩側燃著的手腕粗的紅燭的大蜡台了,其他基本就沒有什麼別的擺設了。
池音環視一周,心底的壓抑感簡直想要破體而出。
「這究竟是什麼地方……」
就在池音與李恪懷說話之時,卻聽外面突然有了動靜,池音便立即給二人施了隱形術,退到了狐母娘娘像的另一邊。
不一會兒,便有一婦人抱著一嬰孩跑了進來。
她神色慌張,臉上還帶著傷。她神神叨叨地將懷中的嬰孩放到了狐母像腳下的檯子上,然後匍匐在地上對著狐母像又叩又拜,嘴中還一直喃喃的念叨著什麼。
二人稍走近一些才聽清楚。
「狐母娘娘,求您救救小月兒,狐母娘娘,求您救救小月兒。」
這婦人翻來覆去的只說著這一句話,但她那一邊叩頭,一邊搓著雙手,開始搖頭晃頭的瘋癲樣子卻實在是有些嚇人。
「她的孩子是病了嗎?」池音看著婦人這個樣子,有些於心不忍,又發現那襁褓中的嬰孩自進這廟以來便一聲都沒有哭過,只好走到台前,揭開蓋在嬰孩頭上的襁褓的一角看了一眼。
這一看,卻差點把池音嚇得叫出了聲。
好在她早已施法擋住了自己和李恪懷的聲音,她連忙對李恪懷道:「你快過來看,這……這簡直瘋了!」
李恪懷趕緊走過去一看,他一貫沉著的面色也是一驚。
只見那襁褓中的孩子,面色鐵青,看著早已斷氣。但緊閉的雙眼的眼皮上卻用金色的顏料畫著狐狸一般的豎瞳,最可怕的是,嬰孩的嘴竟然像是被剪刀剪開了一般,呈現出張到耳根處的笑臉。
這個樣子,讓池音立刻就想起了自己先前在神識中看到的那個狐狸臉的小女孩。
再一看這襁褓中的嬰孩的胎髮上果然也系著紅線,身上穿著的小衣也是純白的顏色。
這會是巧合嗎?
池音見過比這恐怖的多的鬼怪,但卻還是頭一次感到如此心涼和哀傷。
是的,這個詭異的廟中,充斥著一股難以形容的哀傷。而當這個婦人帶著孩子進來之後,這種感覺變得更為濃郁且窒息。
「它動了。」李恪懷突然說道。
池音馬上看向那個襁褓,就在她走神的一瞬間,襁褓中的嬰孩竟睜開了眼,只是那眼睛分明就是一雙金黃的獸眼。
隨著嬰孩睜開了雙眼,它也開始發出吱吱吱的幼狐的叫聲。
「這……」池音探了一探,卻發現這嬰孩是真的活過來了,「這怎麼可能?」
若是妖邪附體,身體的死亡的氣息也不是如此一瞬便可掩蓋住的。
那婦人聽到了嬰孩發出的聲響之後,欣喜若狂地衝上來抱起了這個孩子,看到孩子那樣詭異可怕的臉,眼神中竟沒有半分害怕,反而滿臉都是失而復得的欣慰。
池音看著她這個樣子,有些擔心,怕會出什麼問題。可又不忍心奪下她懷中的孩子。
只能盯著婦人懷中的狐臉嬰兒,不過她卻也沒有從這嬰兒身上發現戾氣,反而感到了這嬰兒對婦人的依戀。
這一下子,搞得池音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她是天生地養的月鳥,並沒有享受過什麼天倫之情。可從前她看著溫母為溫少寧所做的一切,心裡也明白,對於凡人而言骨肉親情有多珍貴。
當年溫母那般討厭她,但怕溫少寧傷心,她在某次捉妖中收了傷,溫母還是衣不解帶的照顧她,為她去請最好的大夫。
這大概就是母親吧。
「現在怎麼辦?」李恪懷握著劍,看著那髮絲凌亂,滿臉眼淚的婦人,面色也有些鬆動,「就這樣讓她們離開嗎?那個孩子會不會有什麼問題?」
「說實話,我也有些為難。我從未見過這樣的事。那個小孩身上也沒有什麼危險的氣息。」池音答道,「要不我們先跟著她看看情況,但我也很擔心我的朋友,哎……」
正當二人感到為難之際,突然有一群男人闖了進來,那些男人臉上都帶著一張很奇怪的沒有表情的白色面具,一看到那婦人,便上前制服了她,搶了她手中的孩子。
「您看,變了!」一個男子用一張不知道是什麼做的的網包著那嬰孩的襁褓,將襁褓報給一個鬢髮蒼白的男人看。
「去後山。」那年長的男人說道。
聽到年長男人的聲音,李恪懷的眉頭就蹙了一蹙。
池音忍不住想要出手阻止,卻被一邊的李恪懷拉住:「我們先看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若是這婦人和孩子真遇到什麼危險,我們再出手也不遲。」
池音想了想覺得有理,便點了點頭。
那些男人,用布條封住婦人的口,又將她的手腳都綁了起來,用一根木棍架著,抬出了狐母廟。
徑自往狐母廟後方的黑色山上走去。
池音跟在這群人身後,看著那婦人怨毒的眼神,心裡很是難受。但正如李恪懷所言,若是現在打斷這些人,或許就真的找不出什麼線索了,便也只好忍著。
她只好暗暗施法讓那被架著的婦人舒服一些。
他們這一路向上,繞過一個山頭,竟到了一個山洞門前。
池音略略感應到這山洞四周都布了禁制,便想起岑蠻的話。
「小蠻會不會就在這個山洞裡面?」池音暗自想著,就見最前面的年長男人,用一個刻著奇異咒文的星形鑰匙打開了山洞的鐵門。
一群人走了進去,裡面似乎是一直都燃著特製的香燭,那股膩人到叫人覺得有些噁心的香火味瀰漫著整個山洞。
池音看了一眼,這山洞中間被一些畫著符咒的屏風隔著,後面似乎跪著很多人偶。
而中間有一個方形的石台。
那些男人將那個孩子放在石台之上,然後竟拿出了整套的刀具。
眼看著那男人就要用尖刀剖開孩子的肚子,池音立刻上前奪走了孩子。
由於這些人都看不見池音,一下子便慌了神。
有人喊道:「是那狐妖回來了!」
但那年長的男人卻立刻呵聲道:「慌什麼?狐妖跑不出這裡,都先退出去!」
池音本想施法攔住這些人,卻不料那男子也不知是按了什麼機關,一道道刻著禁制的鐵柱就落了下來,她的術法立刻被這些禁制擋住了。
而那些男人也趁機往門外跑去。
就在這時,李恪懷卻突然喊了一聲:「沈遇!」
那個年長的男人本能地回頭看了一眼,卻看不到別人,便毫不猶豫的跑出去,關了鐵門。
「剛剛那個男人,就是你的恩師沈遇?」看人都走了,池音便解開了她和李恪懷身上的隱形術。
李恪懷抿了抿嘴角沒有說話,轉身去解開了那婦人身上的繩子。
那個婦人一鬆綁,就立即跑到池音面前,雖然有些害怕的看著突然出現的二人,但身體卻還是向前了一步:「把我的孩子還給我。」
似乎是聽到了生母的聲音,池音懷中的狐臉嬰兒突然就開始鬧騰了起來,池音立刻施法制服了孩子,看向婦人道:「孩子可以還給你,但你得告訴我們這是怎麼一回事。」
那婦人怯怯地看了一眼池音,淚眼婆娑地說道:「求求你,把孩子還給我。」
「哎……」池音心軟最看不得這種,便把孩子遞了過去道,「你要是不說,我們也沒辦法幫你啊,你看外面那群人,看著像是想要這孩子的命。你要是將前因後果說明白了,我可以想辦法幫你的。」
那婦人卻指了指屏風後面道:「到了這裡誰也幫不了我。」
池音和李恪懷對視了一眼,他們走過去推開屏風,瞬間就被眼前的景象驚呆在原地。
在屏風后望不到盡頭的甬道中,跪著一排又一排的狐面的女孩。
她們穿著白衣,最大的看著不過十二三歲,最小的只有剛出生嬰孩那麼大。
她們雙手交疊在膝上,面上帶著詭異的笑容,就那麼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