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池音被眼前的景象搞得毛骨悚然。
那些跪著的狐臉女孩們的帶著詭異笑容與怨念的臉,和她們恭順的姿勢形成了一種微妙的反差,叫人越看越覺得難受。
「這些人……」池音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回身看向抱著狐臉嬰兒的婦人,面色凝重地問道,「她們……怎麼會這樣?」
那婦人含著淚伸手摸了摸襁褓中的孩子,抽了一口氣,對池音二人道:「她們都是村裡的姑娘,是狐母娘娘女兒的轉世,我的小玉珠也是。沈家村的規矩,若是找到狐母娘娘女兒的轉世,便都要……殺了……」
「狐母娘娘的女兒轉世?」池音凝目看著婦人懷中的那個狐臉嬰孩,「我記得你在狐母廟裡叫這個小月。」
「小月,是狐母娘娘女兒的乳名。」婦人道,「只有那樣求狐母娘娘,她才會救我的小玉珠。」
「所以方才,那個男人是想把你的孩子也弄成像她們這樣?」想到剛才那個男人拿出的各色刀具,竟然是要做這個,池音便感到一陣噁心反胃。
婦人點了點頭,說道:「村裡的老人說,只有這樣,狐母娘娘才能保佑沈家村世代昌盛。」
「啊?」池音覺得不可思議,「若是正如你所言,你們……不,那些人把狐母娘娘的孩子的每一代轉世都做成了這種東西,她還能平息怨氣?這……簡直是我聽過最可笑的話。」
「但這是真的。」那婦人抽泣著說道,「我們沈家村在狐母娘娘的庇護之下,一直都非常繁盛,子弟也比別的地方聰慧。」
「她說的沒錯。」一旁的李恪懷道,「沈家村每屆考取科舉的學子,在仕為官的人,遠遠多過別的地方,先帝還因此賜沈家村『人傑地靈』的牌匾。」
「可她說的完全沒有道理啊。」池音道,「這天下怎麼會有這樣的道理,去保佑加害自己女兒轉世的人?」
李恪懷沉默了一下,長嘆一聲看著那婦人道:「你們是怎麼確定這孩子就是狐母娘娘女兒的轉世的?」
婦人盯了李恪懷半晌,才說道:「孩子身上會出現紅色的印記,有些女孩兒一出生就會出現,有些則會在長大后才會顯現出來。」
「所以,你們村裡的人,不管這些女孩有沒有長大,長到多大,只要發現了就會殺了這些小女孩?」池音的語氣漸漸變重了些,她此刻已然有些出離憤怒了。
婦人慚愧地點了下頭,又開始抽泣起來:「都是報應,我的發小,便是在十三歲的時候出現了狐女的印記的,那時候她曾求過我,叫我幫她,我害怕村裡的長老們的處罰,便沒有幫她。現在就報應到了我女兒的身上,老天啊,你要報應就報應到我的身上,為何偏偏是我的小玉珠!」
「但是,你帶著孩子去狐母廟的時候,這孩子好像已經……過世了。」池音頓了頓,感覺這話總是有些殘忍。
婦人哀傷的臉上多了些怨恨:「是我丈夫,發現小玉珠身上的印記之後,他要去告訴長老們,我不同意,他便趁著我睡過去了,先下手……我永遠不能原諒他。」
「所以你就在你的孩子的眼瞼上畫了狐狸的眼睛,還有她的嘴……」池音心裡有些堵。
「這是我婆婆告訴我的辦法。」婦人的眼神中充滿著自責與難受,「村裡人都說我婆婆是個瘋子,丈夫和公公平時也不讓我接近婆婆。但我的小玉珠沒了之後,我才知道,婆婆發瘋,是因為小姑子也和我的小玉珠一樣,是她教我這個方法,雖然殘忍,但只要能讓我的小玉珠活過來,我做什麼都可以。」
「那這些姑娘,也都是因為這樣才長出狐狸的臉的?」
婦人搖頭:「聽婆婆說,村裡的長老們抓到狐女轉世后,會先到狐母廟來進行儀式,儀式完成之後,這些女孩被帶出狐母廟后便會變成這樣。婆婆還說這些儀式只有村裡的男人們知道,她也是偷看到這個儀式之後,才知道可以這樣救人。」
池音張口吐了一口悶氣,對李恪懷道:「這村子沒那麼簡單,這事背後肯定還有別的問題,趁著現在這裡沒有別人,我們找一找有沒有別的線索吧。」
李恪懷頷首同意,其實他心裡已經有些一些猜想。既然這婦人的婆婆是在偷看了儀式之後,才知道這種讓人復活的方法的。
那麼很有可能那些男人進行的儀式,便是先殺了被抓進去的女子,然後用同樣的方式讓她復活,變成狐面女。只是他們這麼做,背後究竟有怎樣不可告人的事,他現在還不知道。
池音沉著心,走入那些讓人看著就寒毛倒立的狐面女孩的中間,用靈力試探了一下,發現她們的這些軀殼中早已沒有了魂魄,而且每個身軀中的心臟都被挖走了。
她很難想象這些女孩們在生前都經歷了什麼。
池音沿著那條甬道黑暗處走去,身邊經過一個又一個姿勢恭順的跪在地上的狐面女孩,整顆心就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緊緊擰住了一般,沉重而窒息。
最後她停在一道鐵門前,她抬起手臂晃了晃手鐲上的傳音鈴,然後后閉目感受傳音鈴傳回來的鈴鐺聲。
「小蠻,你在裡面嗎?」池音拍了拍漆黑的大鐵門,但卻並沒有得到什麼回應。
「李兄,你過來一下。」池音對著身後的甬道喊了一聲。
不一會兒,李恪懷便舉著一支蠟燭走了過來。池音見他面色微微泛白,便知道是被這一路上跪著的狐面女孩給駭到了。
不過他依舊保持著沉著冷靜,開口問道:「池姑娘,怎麼了?」
「我想借你的狻猊刀一用。」池音道。
狻猊喜靜有佛性,其利爪無堅不摧又克制邪魔,池音感到這鐵門與四周都藏著一股很邪氣的禁制,便想借李恪懷的狻猊刀,打開眼前的門。
李恪懷抽出佩刀遞給池音,池音雙手握著刀柄,叫李恪懷後腿一步,便注入靈力,用全力批向那道鐵門。
只聽的噹一聲金屬碰撞的聲音,那鐵門雖依舊紋絲未動,但就連李恪懷也感覺到了這甬道中的氣氛的變化,就像是什麼禁錮減輕了很多。
「多謝。」池音將刀還給李恪懷,推開鐵門。
李恪懷收起刀,緊步跟上池音,進了這鐵門后的密實。
裡面依舊點著很多蠟燭,但那股膩人的香燭味卻更濃了,甚至已經可以聞到一種類似肉被燒焦的混著血腥的味道。
池音被這股氣味熏得難受,捂著鼻子看了看著密室之中的布置,但目光快就被一架與外面的屏風有些相似的咒文的大紗屏所吸引。
她隱約看到屏風之後的石榻也有一個跪著的白色人影。
池音心跳如鼓,壓下心裡生出的可怕的念頭,趕緊走了過去。
但當她看到那張熟悉的面孔的時候,心中還是一沉:「小蠻!」
她上前一步,將靈力輸入到眼前的岑蠻的身上,幸好她還沒有死,只是被什麼東西給封住了五感。
池音退後一步,看著岑蠻的樣子。
總體而言她的形態與外面的那些狐面女非常相似,不同的是她的雙手並非交疊著放在膝蓋上,而是平展著手臂向上做出了一個像是捧東西的姿勢。
「她的手上是不是有什麼東西?」一邊的李恪懷提醒道。
池音便探過去看了看,發現她的掌心竟長著兩道口子,正想伸手去摸一下,這兩道口子卻突然張開了,露出一對金黃色的獸瞳!
池音被嚇得倒吸了一口冷氣。
連忙用手去扒開閉目的岑蠻的眼睛看,發現她的眼珠子還好好的在她的眼眶裡的時候,才鬆了口氣。
「我真是要被這地方逼瘋了。」看著這樣的情景,池音也有些冷靜不下來了,憋了口氣,強行用自己的靈力衝破了岑蠻身上的禁錮。
幫岑蠻沖開禁錮之後,池音累得扶著膝蓋不停地喘氣,努力調整了呼吸之後,才抬頭看向慢慢睜開雙眼的岑蠻,咽了一下喉嚨,喊了一聲:「小蠻。」
岑蠻醒過來之後,先舉起手掌看了一眼自己手心的那對獸瞳,在注意到池音之後,才趕緊起身來扶住池音道:「小音,你來了,你沒事吧?」
池音捂著胸口調息了一下,對岑蠻道:「我沒事,你的手是怎麼回事?」
岑蠻面色微沉,看了一眼四周燃著的蠟燭,對池音道:「我們先出去再說。」
「好。」池音點了點頭,對李恪懷道,「那李兄我們先出去吧。」
三人便走出了密室,再經過那條跪滿狐面少女的甬道時,岑蠻忍不住擦了擦眼角。
三人出來之後,發現那個婦人正抱著孩子蜷縮在一角。
「她是誰?」岑蠻問道。
「在狐母廟遇上的,據說她的孩子是狐母娘娘的女兒的轉世,她的孩子被害了,她就抱著那個孩子去求狐母娘娘復活她的孩子。後來有一群男人把她們抓到了這兒,我和李兄怕她們出事,便跟著來了。」池音道。
「你是說那個孩子?」岑蠻有些激動,直接快步走了過去,蹲在婦人面前道,「能讓我看看她嗎?」
那婦人有些害怕,但卻還是讓岑蠻看了一眼孩子。
看到孩子的狐面之後,岑蠻抽了抽鼻子道:「真的是姐姐的孩子。」
跟著走過去的池音一驚,趕忙過去問道:「小蠻,你說這是你姐姐的孩子?」
岑蠻望著孩子點了一下頭,拿出一顆白玉一般的鈴鐺繫到了孩子的手腕上,對那婦人道:「你放心,這孩子不會有事的。」
這孩子的狐面便慢慢地恢復成了人類的模樣,竟睜著一雙濕漉漉烏漆漆的大眼睛,對岑蠻笑了一笑。
「這是你的天狐鈴?」池音問道。
每隻天狐都只能結出一顆天狐鈴,此物集天地靈氣,乃是天狐修鍊的至寶。
「這是我阿姐留給我的。」岑蠻道,「我自幼體弱,修行比其他天狐艱難些,阿姐便將她的天狐鈴給了我。」
說著岑蠻紅著眼睛,攤開雙掌看著掌上的那對金色的獸瞳道:「阿姐,你放心,我一定會救出你,保護好你的孩子!」
然後岑蠻又對那個婦人道:「你不用擔心,等我處理完了這裡的事,你若是願意我可以帶你回天狐洞。你若是不願意,我也會幫你找一處安身的地方,讓你和這個孩子好好生活。她叫什麼名字?」
岑蠻摸了摸孩子嫩白的額頭。
「謝……謝謝。她,她叫玉珠,沈……不,叫韓玉珠。」那婦人看看小蠻,又看看懷中的女兒,終於還是道出了心中的感謝。
「好。」岑蠻道,「你是個好母親,你放心有我在,我不會讓你們有事的。」
「小蠻,你的意思是,那個狐母娘娘,就是你的姐姐?」池音問道。
「嗯。」岑蠻點了點頭,「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