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茶杯與茶

中午。

太陽升到了最高點，但還是和煦的春風，因為這是四月中旬該有的天氣。

早川望拿著炒麵麵包邊走邊吃，穿過噴泉的中庭來到職員室，他是從食堂那邊走來。

西原老師在第四節下課時，囑咐早川望吃完飯來一趟老地方，據說是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早川望。

雖然不知道西原老師會告訴他什麼——但早川望還是很期待。

因為是西原老師的好消息。

推開職員室的門，喊出「打擾了。」，早川望把吃完的包裝丟到旁邊的垃圾桶，抬眼看去，西原老師也正在啃麵包，兢兢業業的工作。

走到老師的面前，早川望發出存在感聲明。

「西原老師，請問是有什麼好消息？」

聽到早川望的聲音，西原老師抬頭，放下麵包緩了緩說：「你的助學金下來了，你確認一下。」

早川望一愣：「助學金？」

「嗯，是不是很好的好消息。」西原老師轉過椅子遞來一張紙笑道，「二十五萬日元，記得省著點花。」

「啊……哦，嗯……」

早川望接過西原老師遞來的紙，上面是助學金的匯款證明和學校蓋章。

雖然平白無故銀行卡里多了十五萬日元，但這錢拿的早川望有點微妙，而且按理來說這筆錢應該很晚才到。

『好消息嗎……』

自己應該沒有資格拿才對。

早川望心想，但是這話不該對西原老師說。

把紙收到口袋，早川望開口問道：

「那個，西原老師，還有別的事嗎？沒有的話我就離開了。」

西原老師點頭，繼續操作puter，準確來說是筆記本。

早川望走出職員室，安靜帶上門，然後慢慢走在走廊上，拿出口袋的紙看著上面的內容思索。

片刻后，早川望收好紙。

他側臉看向校園裡的樹蔭，樹蔭下的一對情侶正在互相餵食play，早川望眼神迷離又跳動到另一頭，操場上有人在跑步，拿著哨子的女生陪著另一位女生在跑。

早川望收回目光，邁動的腳步走向校長室。

身後，一位初中部的女生在偷偷看他。

……

砰。

砰砰。

砰砰砰。

早川望站在校長室的門口敲門，從一下兩下到不耐煩的三下。

可像是聽不到敲門人的煩惱，裡面沒有回應。

最後，早川望扭動門把，在沒有得到「請進」這句話的情況下，擅自進入。

推開門，歷代校長的畫像在牆壁上依次排開，棕色的茶座上放著一杯沒喝完的茶，校長的辦公桌除了堆積起的文件，並不見人影。

校長室里沒有校長，就像老婆餅里沒有老婆。

早川望環視四周，然後決定走入，坐在柔軟的沙發上。

雖然人不在，但早川望打算等校長先生回來，因為有件事一直沒有迴音……或者說回復的是早川望奇怪的點，他需要確定一下。

把那張助學金的紙放到茶几上，早川望輕嘆一口氣，默默等待。

為了打發時間，他開始打量周圍。

牆壁上的歷代校長畫像有一半是謝頂，也許是因為校長們都聰明絕頂的緣故。

旁邊的書架上是排開的資料，藍色的文件夾和紅色的交替成列。

校長辦公桌后打開的窗戶有風吹入，檯面上的紙頁微微翻動。

最後，早川望的目光落在了那杯沒喝完的茶上。

白色的陶瓷杯，茶麵的茶梗漂浮在水面，早川望伸手觸碰杯邊，傳來溫熱的感覺，人應該沒有離開多久。

早川望舉起杯子，看了看它的底部，下面並沒有印「乾隆年間」這樣的字樣，看來這不是古董。

『味道的話……好像是第一次見面時泡的紅茶。』

早川望的思維很發散，因為打發時間，他在給自己找點事做。

可這時，校長室的門突然被推開，連敲門聲都沒有的突然。

四條詩音手中抱著一堆文件，左臉的臉頰上貼著創可貼，面色疲憊的她還想感慨這種搬運的活應該讓男生來，接著就看見坐在沙發上的早川望。

畫面定格在這一刻。

——抱著文件的少女臉色慢慢變得沉重，那是嫌棄，拿著杯子的少年發揮嗅覺，確定這是杯紅茶。

片刻后。

早川望回過神來，放下茶杯。

他看向四條詩音臉上的創可貼，回想起了體育課的對打網球。

出於人道主義，早川望覺得自己該表示下關懷。

不過，不等早川望開口，四條詩音就冷淡地問道：

「你剛剛想幹什麼？」

早川望有點疑惑：「什麼？」

四條詩音平復心中的情緒，盡量不表達嫌棄的開口說。

「那是我之前喝過的茶杯。」

四條詩音說，看著桌面上白色的陶瓷杯，雖然她的話中沒有嫌棄，但她的眼神是看蟑螂般的眼神。

早川望臉色一沉，明白自己可能被誤會了，畢竟那個動作的確有點難解釋。

「不，等等，我剛剛只是想看看杯子的構造和茶的味道，你……」

「蟑螂君。」四條詩音打斷，似乎突然想到了新的稱號。

早川望一時語塞，這就是跳進黃河洗不清的感覺嗎。

「一個人趁著中午四下無人的時候，跑到校長室只是為了偷喝一下我嘴唇碰過的茶杯，蟑螂君，你的行動力和意志都讓我很佩服。」四條詩音抱著文件走近，「你是個好人。」

「不是，我都說了……是誤會。」早川望有點無力，「還有能不要叫蟑螂君嗎？今川君都比這個好聽。」

「今川蟑螂君。」

四條詩音滿足早川望的願望，只是滿足了一半。

早川望被噎到了。

接著四條詩音放下文件，坐在早川望的對面不再對話，她把放在茶几上的文件分成幾堆，然後依次抱到校長辦公桌上。

看來她並不在意這件事，只是隨口開的玩笑。

「……傷口嚴重嗎？」這時，早川望的聲音傳來。

四條詩音的動作沒有停頓：「謝謝今川蟑螂君的關心，只是一點皮外傷。」

「……」早川望沉默。

接著四條詩音坐回沙發，嘆聲問道：

「所以，今川蟑螂君中午在校長辦公室是準備做什麼？難不成真的是為了喝我嘴唇碰過的茶杯？你要是那麼喜歡可以送給你。」

「不用，我也絕對不是這個目的。」早川望斬釘截鐵，「個人的問題罷了。」

「是嗎？」四條詩音停頓，「校長先生的話大概下午才會回來。」

說完，她下意識伸手摸向茶杯，但很快她打住這個動作。

早川望輕咳：「我真的只是看了看。」

「從生理上沒有辦法接受你，抱歉，今川蟑螂君只看外表的話是個不錯的對象。」四條詩音禮貌拒絕，「但我個人還是比較注重內在。」

早川望：「……」

「有筆嗎？」早川望無奈的轉移話題。

四條詩音遲疑了下，拿出鉛筆遞過去：「我很期待你的文筆如何。」

早川望微妙的接過鉛筆：「謝謝……不過你期待什麼？」

「難道不是準備寫給我的情書嗎？我很期待，雖然會拒絕你，但還是會期待。」

「不好意思，這只是簡單的留言。」

早川望直白地說，打斷幻想，拿起那張助學金的紙開始留言——就算寫給她大概也是自戀狂三字。

從四條詩音的口中，早川望得知校長先生需要下午才會回來，那麼自己在這裡乾等也沒有用，畢竟電話都有「您撥打用戶不在，請在三聲嘟后留言」的功能。

寫完之後，早川望把筆遞迴去

「送給你了。」四條詩音沒有接筆。

早川望愣神：「為什麼？」

「蟑螂碰過的東西丟掉是常識。」四條詩音撩動長發，然後冷笑。

早川望眼神變得無語，這個女人從來都不是單純的好心，這支鉛筆換早川望絕不會送，畢竟是錢。

不過，四條詩音不要的東西早川望也不會要，這是面子，他把筆放好在四條詩音的面前，然後起身，把紙放到校長辦公桌上。

轉身離開時，二人之間連道別都沒有。

等到早川望走後，四條詩音坐在沙發上想著心事，接著看向茶杯，下意識的伸手拿起。

裡面的茶已經冷下來，四條詩音喝了一口。

她端著茶杯走到校長桌的旁邊，拿起早川望剛剛留下的紙，站在窗戶旁。

上面空白的地方寫著兩行字，少年的字和他的外表一樣秀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