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疼痛程度表

夏宓回復說，「今天又吐的嚴重，昨晚怕吊空瓶整夜沒睡好」末了又回了句「熬不住了，我要睡了。」便不再搭話。

查房的醫生正是昨天辦住院手續時調侃她「看起來不像需要住院」的那位，此刻見她躺在床上面色蒼白，奄奄一息的樣子，驚呼「和昨天的狀態差的也太多了！」

她有力無氣的回道：「這才是常態……」

從昨晚輸液開始她便一直沒有再進食，幾乎全靠輸液吊著一口氣，讓她看起來更加的虛弱。早上雖然讓隔壁床幫忙帶了白米粥和小菜，但剛吃了兩口又全都吐了出來，難受的恨不得長眠於此。

十點左右護士過來繼續給她輸液，今天要吊7瓶，主要是補充一些氯化鈉，氯化鉀，維生素c和b還有葡萄糖之類的東西補充電解質和每天所需的一些能量與營養，每隔兩個小時還要詢問一次尿量，根據尿量判斷是否能輸氯化鉀。

輸上液以後夏宓用手機定了一條一個半小時的鬧鐘，夜晚不方便定鬧鐘怕吵到別人，白天就不怕了，這樣她也能安心的睡上一會兒。

一切準備就緒，她插上耳機便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平日里夏宓戴耳機是睡不著的，今時不同往日，耳機里傳出來的每一首歌，每一個嗓音，既能隔絕外界的嘈雜，也能安撫自己此刻內心的孤獨。

迷迷糊糊睡了大約一個小時，不等鬧鐘響起，先被尿意憋醒了。夏宓艱難的支起身子，一手提著輸液袋往洗手間走去。剛把門關上就發現洗手間里沒有可以掛輸液袋的地方，不得不又出去尋找支架。

「水房旁邊應該有，你去看看。」一個護士提醒道。

夏宓一手高舉輸液袋一邊忍著頭暈和噁心往水房方向走去。剛到水房門口，裡面就飄來一陣泡麵的味道，噁心的她連忙轉身快步走回病房，趴在洗漱台上一陣狂吐。

原本就沒吃什麼，這下乾脆連著膽汁也吐的乾乾淨淨，幾乎虛脫在地。隔壁床姐姐的丈夫見她這樣，關切的詢問道：「你還好吧？需要幫忙嗎？」一邊把她扶到病床上。

夏宓連連道謝：「謝謝哥！可以麻煩你幫我到水房那裡拿個移動支架來嗎？謝謝！」

「好的，那你等我一會兒。」說完便轉身出去了。

雖說在夏宓的認知你，這個男人著實長得一般，個子不高且相貌平平，但此刻在她心裡的形象確是無比光輝且高大的！正所謂雪中送炭不過如此。

終於上完廁所，夏宓推著移動支架來到洗漱台前用家裡帶來的硫磺皂洗了洗手，剛剛用量杯接尿的時候不慎弄到了一些到手上。她原本打算去病房門口再用牆上掛著的消毒噴霧再洗一洗，但她實在太難受了，便放棄了這個想法，連忙把自己挪回病床上躺著，蜷縮在那兒，一下都不想再動。

到了中午，醫院食堂照舊推著餐車到門口方便家屬們購買，夏宓卻是一點胃口也沒有，抬手摸到枕邊的手機，點開餓了么看了又看，完全不知道自己想吃什麼，只覺得看什麼都噁心。

隔壁床的丈夫不知什麼時候回了一趟家裡，兩手各拎著一個保溫飯盒伴著購餐廣播急沖沖的就進來了。他先是把病床搖起來呈80度左右，然後找了個合適的距離把餐桌架上，緊接著將自己手裡的多層飯盒一一打開，一邊說道：「中午我媽給你燉了鯽魚湯，然後給弄了些你愛吃的土豆絲跟紅燒排骨還有燙青菜，你現在感覺怎麼樣？傷口還痛不痛？」

「好些了，剛剛護士有來給傷口照紅光，大寶在家幹嘛呢？練琴了嗎？」

「說是練了一小時，剛剛一直吵著要跟我一起來醫院看你，我說晚上給她視頻。」

興許是注意到夏宓還躺在那刷手機，那姐姐側頭問道：「妹妹，你家屬有來給你送餐嗎？要不要讓我老公出去幫忙你買飯？」

夏宓放下手機回道：「不用了姐姐，我沒什麼胃口，我老公要下午才來呢。」

「那我把帘子拉上，免得味道飄過去你難受。」

「好！謝謝姐姐。」夏宓正有此意。她翻了翻床頭柜上的袋子，從裡面掏出一盒彩色的水果糖，挑了個黃色的放進嘴裡，想著讓嘴裡有些味道，結果含了沒一分鐘一陣噁心襲上來，夏宓趕忙推上移動支架三步並作兩步衝到洗漱台又是一陣狂吐。

吐完回到病床上躺下，難受的蜷縮起身子緩和了一會兒又走到床尾，先是把床搖到20度，試躺了一下覺得不太舒服，又下床搖成30度，依然不舒服，最後定格在45度左右，終於滿意的躺下了。

躺在床上卻怎麼也睡不著了，雙眼直勾勾的盯著牆上掛著的疼痛程度表若有所思。

疼痛程度一共分為6個等級，總分為10，分值越大代表越疼，每個等級旁邊還畫著對應的表情和註釋。首先是0分——無痛，其次是1-3分——輕度疼痛但不影響睡眠，然後是4-6分——疼痛明顯，輕微影響睡眠，接著是7-9分——重度疼痛和10分劇烈疼痛，無法入睡或痛醒。

夏宓定定的看著7-10分對應的表情圖，一張塗滿紅色的圓臉眉頭緊蹙，嘴角下彎，讓她想起了自己的父親。

有一段時間父親因為病痛常常夜裡疼的睡不著，起初醫生開了半片安定，一段時間后變成了一次一顆，慢慢的一顆也不管用了就改成了2顆，最後連一次3顆都無法讓他入睡。他就忍著劇烈的疼痛一夜一夜的睡不著，夏宓好幾次半夜起來上廁所，看他就那樣站在窗子前面，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夏宓和他向來不太親近，父親一張臉看起來總是很兇，連親戚家的小朋友們都害怕他，夏宓也不列外。但現在回頭想想，父親幾乎沒有嚴厲的罵過她，偶爾批評幾句還是因為她趁著他們午休未經允許偷偷溜出去玩。

大家都說父親更疼哥哥，母親則偏愛夏宓，因為母親總在外人面前說自己多麼想要一個女兒，為了生下她付出了多大的犧牲，夏宓卻不這麼覺得。父親對哥哥的疼愛有多少夏宓不知道，但是相比母親對哥哥顯而易見的偏愛，父親更記得她的喜好。

夏宓吃的清淡，父親每次煮菜都煮的淡，偶爾不小心放多了鹽，夏宓隨口一說，他第二天立馬改進。但是母親確是無辣不歡，重口的，他便單獨給母親倒一碗醬油再添上辣椒，讓母親沾著吃。母親總覺得她愛吃甜食，實際上愛吃甜的是哥哥。

哥哥上了大學以後，每次回來母親總會買一大袋蝦回來給哥哥吃，但是無論盤子里的蝦有多少，母親允許夏宓吃的永遠只有三隻，並叮囑她不可以多吃，剩下的都要給哥哥。夏宓吃的少也就算了，但哥哥時常還會讓她幫自己把蝦殼剝了，母親看著也不說話，只有父親會呵斥一句「自己剝」。導致夏宓至今都不愛吃蝦，即便是吃，也不會超過三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