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卜拉格城

當留青帶著安德烈來到卜拉格城下時，日頭已經近乎西落。

北方綿延的巨人之鄉山脈像一隻吐納太陽的千仞巨熊，此時千萬雪芒與夕光極於一線，似是熊神厄孫已將半個太陽銜在口中。

卜拉格城就在巨人之鄉山脈的逐漸拉長的陰影之內，雄偉肅穆地俯視著排成細線的行人。

城市的正門在東南，巨石的城牆上裝飾著基斯里夫倔強的木質結構。那上面站著英勇的哥薩，手持長矛，身背長弓，驕傲地盯著來訪的行人。

往西望去，是一片終年不凍的神奇湖泊，傳說它的源頭來自於湖泊上的斷崖上的夏之宮。是的，南方的城牆只有城門這麼一小段，半個卜拉格城都建在高高的斷崖上——這也是卜拉格易守難攻的秘訣之一。

斷崖之上是卜拉格政治與文化的中心。夏之宮，馬格努斯花園，甚至是音樂學院都在這斷崖上有一席之地。斷崖崖首，一尊足有四十米高的巨熊銅像面向西南，以咆哮之姿面對一切自詡文明的南方人類和高傲精靈。

粗獷，野蠻，熱烈，奔放。

安德烈儘管已經到過一次卜拉格，依舊難掩激動之心。小小的頭顱四處打量這座雄偉的城市。

留青給安德烈換上了乾淨的袍子，這下安德烈完全可以被稱之為那種「整潔的鄉下孩子」。而留青自己呢，他還是穿著毛皮做的，略有些髒的上衣和下裝。

他的家鄉有句話叫佛靠金裝人靠衣裝，就算他底子極好，此時鬍子未修黑髮糾長，倒也遮住了面貌俊朗。

令留青好奇的是門口的一陣吵吵嚷嚷。

留青望去，但見一輛巨軸馬車停在卜拉格城門口。馬車上是一個巨大無比的鋼鐵囚籠，只有囚籠頂頭有著裡外相連的一個微小窗口。留青有理由認定，這個窗口存在的依據僅僅是為了裡面的東西能呼吸到一點少得可憐的氧氣。

一個雄壯金甲的基斯里夫男人正站在馬車面前，指指點點。

留青感覺那個鋼鐵囚籠散發著不祥的氣息，裡面似乎有一隻憤怒的渴血野獸，在黑暗中蟄伏。他故意往前走了一段，在一個能聽到交談又不會引起注意的地方悄悄站定。

金甲的基斯里夫男人身高可能有一米九，全身穿著保護嚴密的金色板甲，腰間挎著閃亮的哥薩長刀，身姿挺拔目光炯炯。他有著一把修剪整齊的黑色絡腮鬍，絡腮鬍上是端正又挺拔的大鼻子。

「不行，這座城裡沒有冰霜女巫，你不能把這頭野獸運進去！」金甲男人說道。

馬車前的四匹拉車馬不安地刨弄蹄子，畏懼著鋼鐵囚籠里的生物。

一個鷹鉤鼻且油膩長發的矮小男人不安地揉搓著雙手，他臉色病態地慘白，諂媚似的對金甲人說：「奧列格大團長，我們都是替領主辦事的人，怎麼就不能通融通融呢？我們都知道不會有事的。」

金甲奧列格團長義正詞嚴。

「尤里，作為這個城市超凡守備隊的團長，我要對這座城市裡的所有市民負責！你知道我們付出了多少個小夥子的性命才捕捉到它嗎？沒有冰霜侍女的寒冰魔法催眠，它就會在城市的嘈雜聲中醒來！」

「奧列格，奧列格，奧列格！」黑袍男人尤里勸誡般地重複了大團長的姓名，一聲比一聲高。

黑袍尤里說：「看看這鋼鐵的籠子，就算是高精靈的巨龍也無法摧毀。更何況還有你英勇的士兵，還有你！英勇如厄孫再世的你！不會有事的！」

黑袍尤里在留青聽不到的地方偷偷對金甲奧列格耳語，

還掏出了滿滿的錢袋子，要往奧列格甲胄間隙的衣兜里塞。

沒想到金甲奧列格隨手就打落了那個錢袋子，銀戈比流了一地。金甲奧列格俯下身子看著黑袍尤里，瞠目欲裂。

「我，要，對，市民，負責！」

黑袍尤里的表情極為精彩，從害怕，再到羞恥，再到惱羞成怒，他那張慘白的臉終於有了點慍怒的血色。

黑袍尤里像小狗一樣俯下身子，把流落的銀戈比裝起來，一邊裝錢一邊詛咒著。

「奧列格，別怪我沒提醒你，咱們都不過是領主的一條狗，別整天把什麼責任掛在嘴邊。沒有瓦列里大人，哪會有你的今天？我奉瓦列里大人的意思辦事，惹惱了瓦列里領主大人，沒有你好果子吃！」

「瓦列里大人對我有恩，幫他守衛城市，這也是他的命令！」金甲奧列格寸步不讓。

轟！

突然鋼鐵囚籠發出巨大的雜訊。

裡面有什麼東西正在衝撞，想要逃出來！

黑袍尤里心虛地往後望去，金甲奧列格將手握在了腰間的刀柄。

幾個押運馬車的士兵表現出了一種極大的緊張。他們握著火炬的手抖個不停，不由自主地後退，下意識地遠離這個鋼鐵囚籠。

留青第一反應是跑回安德烈身邊。

他能明顯的感覺出來，金甲奧列格的擔憂是正確的。這鋼鐵牢籠關不住裡面危險的野獸，如果突然跑出來後果不堪設想。

留青可沒心情去逞英雄收拾爛攤子，他只希望鋼鐵籠子碎裂的時候別砸著自己。

「沒事的，它逃不出來的。」黑袍尤里說。

就像是為了回應黑袍尤里的自信，一聲巨響后整個籠子開始變形。

「這都是你的錯，奧列格！」黑袍尤里恐懼地看著顫抖的鋼鐵籠子。「都是你的錯！我要向瓦列里大人告你阻撓公務！」

金甲奧列格可沒閑心去理會這個領主的弄臣，他把哨子摘下拿在嘴邊，毫不猶豫地吹響哨音。

所有哥薩步兵全都聽到哨音，同時警戒了起來。

「關閉城門！」奧列格大聲命令。

黑袍尤里看著大門即將關閉，連滾帶爬地擠進了門扉。門口停留正想進入的市民門尖叫著四散逃離。

所有哥薩在金甲奧列格的命令下據守城門樓上，張弓搭箭，獨奧列格一人擋在城門與鋼鐵籠子之間。

奧列格拔出哥薩長刀，對城門樓上的哥薩大喊：

「給我面盾！」

當即數十面盾從上面拋下，奧列格挑了最趁手的橡木圓盾，擺好了迎戰的架勢。

轟的一聲，鋼鐵囚籠已經撞出裂隙，怪物的腥臭氣味四下逸散。

即將一戰。

奧列格架勢下沉隨時暴起，目中金電閃爍，一頭金熊的輪廓在背後騰起咆哮，那姿勢與卜拉格斷崖上雄偉的四十米巨熊聖像完全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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