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噩夢?現實?
「大哥哥,鳧徯可是會讓人陷入夢境的怪獸哦。你一定要小心」
「翠鳶,你怎麼會在這裡?!」燧人嚴聽聞猛地一轉頭,那個個子高高的黑髮女孩兒翠鳶,不知何時出現在少年身後。她身上的天青石碰的叮噹作響,好像已經站在那裡許久。
燧人嚴努力回憶著剛才發生的事情,怎麼也想不起來少女為什麼會站在這裡,也想不起自己為什麼沒有注意到。不過,少年一直在提醒著自己,不能讓女孩們聽見入夜前翠棕講的故事,那如此悲痛的回憶,絕不能再度出現在她們的腦海中。
「每個人,的夢境,都是很,美好的,吖。」
「翠鶯,你怎麼也來了?!」燧人嚴又猛地把頭轉回去,那個紫發的呆萌女孩兒兀地出現在黑髮女孩兒的對面。少年心道:不對啊,我剛目視前方時,她還不在這裡,她是怎麼做到一閃就突然出現的。
不過,燧人嚴來不及未深究女孩為何出現的問題,他現在只想知道,鹿台部族中發生的事,她們到底聽到了多少,又想起了多少。於是,少年當下忙問道:「你們兩個小調皮,什麼時候跑到石陣裡面來了?」
翠鶯似乎對燧人嚴的問題跟不感興趣,表情冷淡。反倒是翠鳶趁著少年背對著自己,突然一個大步向前,輕輕拍了拍燧人嚴的肩頭一下,朝他笑著說:「大哥哥,你在說什麼?我們一直都在這裡呀。」
說完,小女孩兒的原本天真的笑容,開始逐漸變得奇怪,她的嘴角以一個詭異的弧度歪斜著。燧人嚴還在納悶時,翠鳶卻緩緩地低下了頭。她不再直視少年的目光,轉而開始微微抬起眼皮,斜視著少年。
燧人嚴不知女孩兒為何突然這幅神情,有些不知所措地問道:「翠鳶,你怎麼了?」
翠鳶輕嗤了一聲,似在從牙縫了擠出了陰森的聲音:「大哥哥,你說我怎麼了。那些故事,我們可是全部都聽到了喲。」說罷,女孩兒毫無徵兆地,瘋狂抓起自己頭髮上的天青石,尖叫著將這些美麗的小石頭扯落在地上。那些散落在地上的石頭就像有靈性一般,沒了女孩兒黑髮的束縛,閃爍出如天空般的光芒。它們跳動著匯聚在一起,拼成一個奇怪的圖案。
女孩兒好像陷入了癲狂的狀態,發瘋似地咆哮著:「啊……是不是我們姐妹就不該存在!是不是我們在這裡就是錯誤的!啊……」
翠鳶的聲音直鑽燧人嚴的大腦,讓他不得不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少年為了耳朵的痛苦,開始轉移注意力,緊盯著石頭地移動。他總覺得石頭拼成的圖案有些眼熟,想要先弄清楚石頭到底拼成了什麼圖案,再去安慰發瘋的少女。
突然,翠鳶銳利地尖叫聲停止了。她的音調開始變得低沉,呼吸聲也變得沉重。她肩膀微微顫抖,顫抖道:「你們為什麼故意瞞著我,父母都為我們姐妹而死了……鳧徯,鳧徯……我們為什麼什麼都不配知道……鳧徯,鳧徯……他們都是騙子……鳧徯,鳧徯……我們為什麼要活下來……」
燧人嚴一驚,忙退了好幾步。他看著少女詭異地模樣,心底出現了一絲慌張。他這才發現,自己眼前的這位少女,不再是之前那個可愛的小姑娘,而是一個詭異的妖怪,一個他不知要如何形容的魔物。
那她還是翠鳶嗎?我該怎麼辦?
少年在心底一遍又一遍的問著自己,一時不知是要上前安慰,還是要退後逃避。
思索間,翠鳶步步向前緊逼,燧人嚴下意識地後退。
這時,少年好像撞到了什麼,腳步一頓。
「大哥哥,好奇怪。你的夢,很不美,好……」
聽聞說話聲,少年才反應過來,他撞到的是身後的翠鶯。他正要向發狂女孩兒的姐姐求助,不過,他很快就察覺到不對勁,自己碰到的這觸感,並不像一個輕盈的小女孩兒,反而更像是一塊如如不動的石板。
燧人嚴轉身看去,嚇得又是一退。翠鶯不再是那副呆萌可愛的神情,她也開始詭異地笑著,胸前的蝕花紅玉髓珠發出妖異的紅光。紅光自下而上勾勒出翠鶯的輪廓,陰影與紅光雜糅在一起,襯得少女的愈發地詭譎。
燧人嚴這麼一退,恰好被撲上來的翠鳶抱住。少年瞬間感覺肩頭一痛,只見那小女孩兒撲上來后,二話不說就開始啃食自己的血肉。轉眼間,少年的肩頭已然是鮮血橫流、血肉模糊。
不待少年做出反應,他又覺得腳下一痛。他低頭看到翠鶯,竟也趴在地上,開始啃食起自己的腳踝。
女孩們滿臉是血的將肉皮撕扯下來,享受著啃食活人的快感,被啃食的少年已然裸露出森然地白骨。鑽心的劇痛一陣又一陣地傳來,燧人嚴感覺自己馬上就要失去意識了。
就在少年意識即將模糊時,他摸了摸自己的臉,就在摸到嘴角時,他驚異地察覺到,自己竟然學著翠鶯與翠鳶詭異地笑容,不自覺地揚起了嘴角,似也要奸笑個不停。
「不行!我要控制自己,現在另一個我絕對不能出來。不然,女孩兒們會因為那個弒殺的我,而陷入危險。」燧人嚴努力地剋制著心頭間亢奮的情緒,讓自己冷靜下來。
每每在燧人嚴面臨絕境時,總會失去記憶。進而,他醒來就會看到,倒在血泊中的敵人,滿目瘡痍的現場,還有一臉錯愕的倖存者。總之,每次都能在面臨危險與死亡時,他都能順利的化險為夷。
燧人嚴清楚地知道,那不是因為自己有多幸運,而是因為他體內的另一個自己蘇醒了。那個「舊我」誕生於舊日的折磨中,他是黑暗的化身,弒殺而暴力,且幾乎不存在任何的理性。那個「舊我」與理智支配下的少年全然不同,他強大而自信,對生靈不存在任何的憐憫。他可能會朝無辜的生命,肆意地發泄自己曾經遭受的痛苦,讓它們備受折磨;也可能會放過等待審判的目標,與他們一起逍遙法外。
燧人嚴拒絕與「那個自己」溝通,他以另一個自己存在為恥。天真的少年本以為離開那片傷心地,那個「舊我」就會失去「養料」,永遠的沉睡。
不過,直到面對禺疆時,那個久未謀面的自己又再度蘇醒。這時,燧人嚴才知道,那個自己從不曾消失。他只是蟄伏在那裡,等待著少年堅定的意志出現裂縫,等待著少年情緒的波動,這些都有可能成那個「舊我」出現的時機。
可現在不行,他一定要保護住眼前的女孩兒們。不管她們是不是妖獸,燧人嚴都決不能傷害她們。
少年努力維持著自己逐漸模糊的意志,不讓自己陷入沉睡,墮入深淵。
就在少年即將撐不住時,一陣清脆地碰撞聲喚醒了少年。那有點像石塊的撞擊聲,但又是如此的清澈、悅耳。
碰撞聲有節奏地響著,少年環顧四周,兩個女孩都已消失不見,空留那鑽心的劇痛隱隱發作。
少年傻愣愣地站在那裡,還是沒有想起自己之前究竟在幹嘛。他感覺好像記憶、時空全都出現了斷層。他感覺自己就像赤身裸體地站在一片雪白的空地上,被無數雙眼睛死死地盯住,一舉一動都被監視了。
「請大英雄救救我們,我們不想再被困在這裡了……」
「有人在,說謊哦。等你發,現秘密,拯救我,們……」
翠鶯與翠鳶的聲音兀地在少年腦海中響起,他環顧一周,仍是不見人影。
那清脆的碰撞聲,變得越來越響,越來越急促。燧人嚴有些看不清眼前的世界。模糊間,他好像看到了兩個蹲在地上的小女孩兒,她們緊緊地抱住自己的腿,孤獨地縮成一團,各自在角落裡抽泣。
少年努力地想要離小女孩近一些,想要叫醒她們,帶上她們一起離開。可身體卻不受自己控制的離她們越來越遠。
轟然間,白色的空間徹底破碎……
「啊!」少年感覺到自己能動了,猛地驚叫著坐了起來。
「哎,別擔心,這傻小子整天做夢,神叨的不行。醒了就別去管他了,我們趕緊跟著玄茲大人,去查驗送火人吧。」老庖頭不以為意地說著。
原來都是虛驚一場,自己又做噩夢了。不過這夢比以前的要更真實,彷彿看得見摸得著,哪怕是醒來也很難分清現實與夢境。少年如是想著。
不過,燧人嚴聽到老庖頭的聲音,心下還是安定了些。他擦了擦額前的冷汗,這才覺察到自己的後背早已濕透。他想抬頭看看藍天,卻只看到了無邊無際的白霧,就連陽光都很難照射進來。好在白天的可見度,比夜晚要大上不少。只是這一夜時間過的飛快,他都記不起來自己是怎麼睡著的了。
燧人嚴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努力讓自己再清醒些。他發現自己還在石陣中,翠棕不見了蹤影,供土書與老庖頭也吵嚷著走遠了。石陣外圍隱約整齊地排列著部各部族的送火人,好像玄茲正在認真查點。
忙碌的清晨,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任務,自己又怎麼能在石陣中安睡呢。少年幹勁滿滿地起身,他試圖通過勞作,忘記昨晚可怕的噩夢。
這時,燧人嚴身後響起了翠鳶稚嫩的聲音:「大哥哥,要不是因為我的解夢石,你可能就會永遠地被困在噩夢中了。你也不謝謝翠鳶,真是沒禮貌。你這是要去哪?」
翠鶯稚嫩的聲音也跟著附和道:「嗯嗯嗯,大英雄,白做了。沒禮貌,真丟臉。」
白霧中,女孩兒們的身影再度出現在少年身後。
燧人嚴不自覺的退後了兩步,他徹底迷惑了:這到底,哪個才是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