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行程
翠鶯說完這番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話,不待燧人嚴再提問,就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她原本呆萌的神情,此時好像變得靈動了些。她看著燧人嚴,一隻秀目靈巧一眨,就像同眼前這人拉鉤和約定一樣,兩人要一起保守剛才的秘密。
少年看著翠鶯似沒有惡意,他一邊思考著方才話語中的玄機,一邊想著要如何回應小女孩兒。沒想到,翠鶯卻好像一副什麼都沒發生過的樣子,表情如常,不慌不忙地走開了。她似要追上先跑開的翠鳶,提醒她不要這麼心急。
就在這時,少年身後突然傳來了翠棕的聲音:「哎呀哎呀,小英雄這是順利醒過來了,你還好沒有被噩夢深深困住。這白霧真是愈發詭異了,怎麼那鳧徯怪物並未現身,卻能讓人陷入噩夢之中。」
燧人嚴聞聲回身,朝著翠棕恭敬地問了聲好,迫不及待地想要問清楚昨夜的情況,可還沒來及開口,少年只感覺衣角一緊,自己被拽地倒退了幾步。
「你再磨嘰磨嘰,一天就要過去一半了!你不是說好了,要教我們做英雄嘛,聽爺爺講故事這種事我們也會做,你快點動起來,休想再偷懶!」不知何時,翠鳶又跑回了燧人嚴身邊,拉著讓他快些動起來。
燧人嚴見拗不過小女孩兒,只得朝著翠棕族長無奈的抱歉了幾聲,便跟著少女消失在了薄霧中。
翠棕看燧人嚴離開,也沒做挽留,好像此時他出現在這裡原因,僅僅只是為了看一眼少年醒過來沒。繼而,翠棕轉身朝著石陣的方向走去,身影消失在薄霧中。
燧人嚴被這兩個女孩兒拽著亂跑,不停地回答些天真、童趣且無厘頭的問題,不過,少年的心思卻一直在翠鶯身上,想看看她會不會再說些什麼,或者說再透露些什麼。
少年總覺得,自己夢境中的翠鶯好像跟現實中的翠鶯有什麼聯繫,她們表達出的東西如此的相似,好像看穿了自己內心中隱藏極深的黑暗。然而,這兩個女孩兒為什麼要選中自己?她們又為何需要被救贖?亦或者,他夢中那兩個躲在角落裡哭泣的女孩兒是在等待自己嗎?一切都好像暗示著燧人嚴的夢與這白霧中的謎團,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不知不覺中,少年被翠鶯與翠鳶拽到了送火人的列隊里。
數百個送火人整整齊齊地列隊站在翠氏部落的空地中,間距相等,行列看齊。見到此景,少年不禁對比起了腦海中,那些曾接觸過羭次部族送火人。羭次部族送火人跟他們比起來,好像少了秩序與制度的約束。他們雖然強大,但略顯散漫。而少年眼前這些整齊劃一的壯漢們則不同,規整的隊列與安靜的氛圍,讓訓練有素的他們,形象瞬間高大了起來。在燧人嚴心中,他們不僅代表著送火人,更像是信念與責任的象徵。送火人們人人手持火把,火光勾勒出了他們嚴肅的表情,更襯得他們獸皮衣下的肌肉塊,更加的結實。
昨日白霧中的點點火光,好像化身為了一個個勇猛的壯漢,守護著部族的安康。若不是聽完翠棕族長的故事,少年肯定被此時盛食厲兵的送火人隊列氣質所折服,大呼送火人制度的偉大,並思考要不要加入送貨人隊伍磨礪下自己。
可現在,少年看到的是每個存活下來的送火人眼中的哀傷、悲涼、不甘,他們身上的肌肉上殘留著牙齒撕扯過的血痕,黝黑的皮膚上透著淤青,然而這些都不是他們與野獸搏鬥,保護一方安全的光榮「戰績」,而是傷害族人,吞噬親人的罪證。
昔日讓送火人們引以為傲的疤痕,此時反倒成了他們的罪證與負擔。或許不是背負著這種超越生命的職責在身,他們便早已隨族人而去了吧……
這時,玄茲的聲音突然出現,攪擾了燧人嚴腦中那肅穆、悲壯的氛圍。
「你夢醒了啊,在夢裡有沒有被嚇得尿褲子啊?對了,你是最後一個蘇醒的,就連老庖頭與供土書都比你醒的早些。你這傢伙,想偷懶就直說,沒必要裝著被噩夢纏繞,一副醒不過來的樣子。最後還要讓別人跑前跑后的照顧你。」玄茲看到燧人嚴醒來,帶著兩個小女孩兒在閑逛,一副沒好氣的表情,一邊查驗著送火人,一邊嘟嘟囔囔著。
兩個小女孩兒看到玄茲站在這裡,不由地異口同聲「切」了一聲,把頭別向一邊。不過,小女孩兒們這次倒是沒著急拉著燧人嚴離開,翠鳶轉而反駁道:「少在那邊冷言冷語了,昨天晚上,你們忙著大戰巨鳥,把大哥哥丟在一邊,若是他真在夢中出了危險,那該怎麼辦?」
玄茲冷哼一聲,反嗆翠鳶道:「大傢伙一同被鳧傒襲擊,一起做著同一個奇怪的夢,我們夢中的那隻大鳥襲擊翠氏部落,眾人苦戰才將它驚走。只有這傢伙與眾不同,自己在一旁清閑。換句話說,若不是我們趕走鳧傒的夢魘,想必你們的大哥哥早就在夢裡嚇昏過去了。」
燧人嚴聽到了重點,連忙打斷了玄茲與翠鳶的鬥嘴,問道:「你說什麼?鳧傒已經來過了?你們力戰大鳥難道也僅僅是個夢?」
聽聞燧人嚴的語氣這麼吃驚,玄茲反倒是有些不知所措。她本以為少年會先為自己沒能幫上什麼忙,而表達歉意,沒成想少年不僅沒有跟她們做一個夢,更是對情況一無所知。少女皺眉看向兩個調皮的女孩兒,反問道:「你們倆沒跟他說清楚昨晚發生了什麼嗎?」
翠鶯站出來回答道:「說過了,沒說全。」
玄茲看著翠鶯呆萌且沒所謂的模樣,雖然很氣憤,但說到底一個不懂事的孩子也確實說不清楚昨晚複雜的情況。玄茲只得超她們倆白了白眼,轉而對燧人嚴說道:「昨晚,族長講過舊事之後,我們大家圍聚在石陣中心準備睡下,翠棕族長求我們一定要帶走翠鶯與翠鳶,讓他的兩個孫女脫離這白霧的困擾,並一直阻撓我們再行前往西方二部。
可是,我們就算不前往西方二部,還有一些更西方的部族等待送火的集結。不過整個西方二部的送火人集結於此,加之西方三部又被國主列為禁區,不前往鹿台、小次、大次部族的話確實能節省不少時間。所以就想著第二天再商議行程問題,正好你的提問岔開了話題。你問鳧傒會不會襲擊這裡,我們就這麼睡下會不會有危險。翠棕才放下執著,安慰地解釋著現在翠氏部族有三重保障,讓你安心入睡。
這第一重保障就是我們腳下的石陣。它是上古遺留下來的遺迹,翠氏部族的祖先只是發現了石陣並定居在這裡,一直不知道石陣有何效用。後來在一次鳧傒襲擊翠氏部族時,翠棕發現,所有石陣周邊的人都沒有受到影響,他才知道石陣藏著很多他們不知道的秘密。
翠氏部族為了對抗鳧傒的干擾,還發現一種叫做溪邊的怪獸,那種怪獸的皮毛可以抵禦鳧傒叫聲的蠱惑,不讓人們陷入癲狂。所以他們就用溪邊的皮毛做成衣服,還有石陣中這些石具的外衣,這便是第二重保障。
但是,哪怕是有這雙重保障,翠棕還是不敢保證睡著后,人們不會被鳧傒蠱惑。所以最後一重保障就是石陣外圍的送火人。這些人都是經歷了數十次鳧傒蠱惑,才活下來的精英勇士,他們深知鳧傒的習性與叫聲。他們會輪流守在石陣外圍,互相監視對方的一舉一動,一旦有異常便會發出警告。屆時,我們只要醒過來,並把耳朵堵住,就不會受到鳧傒的蠱惑。
本以為是風平浪靜的一夜,結果在夜深人靜時,一隻大鳥突然飛過翠氏部族上空,大鳥尖銳的呼嘯聲驚醒了所有人。那鳥躲在白霧中,根本看不清身形,它飛行得時高時低,好像在觀察著我們。醒來的人一番苦戰,不知為何,大鳥遠遁。我本以為一切結束,我們趕走了鳧傒。
這時,我突然聽到了石陣外圍的送火人警報,還有石頭清脆的敲擊聲,我還以為是鳧傒再度襲來,想要拿起武器在戰鬥時,瞬間感覺自己全身動彈不得。我這才明白過來,大鳥根本就不是什麼鳧傒,戰鬥什麼的也全都不是真實的,所有的一切僅僅只是一場夢。夢醒來,現實空留一片狼藉。
當我驚醒過來時,發現自己已然被溪邊的獸皮裹的嚴嚴實實的,嘶吼著躺在石陣中,身邊還躺著許多跟我一模一樣的送火人。大家表情猙獰,與翠棕故事中描述的一模一樣,有些還沒有被控住的送火人,朝著同伴瘋狂攻擊,整個石陣周邊亂成一團。最可怕是的,那胖子供土書直接巨人化,朝著四處一通亂砸,嘴裡還嚷嚷著一切都是假象,要毀滅大荒世界的一切。
好在我蘇醒過來后,抽出宵旰,配合著還清醒的人,一同控制住了局勢。這才沒有造成不可挽回的局面。
快到清晨,眾人終於逐漸從瘋狂中蘇醒過來。
這才知道,原來是我們一行人安然入睡后沒多久,送火人就拉起了石陣外圍的警報,只不過那是我們已經被鳧傒悄無聲息地蠱惑了。
若是只有石陣外圍的送火人中招好說,但這一次最奇怪的是,那鳧傒究竟是如何繞過了剩下的兩重屏障,控制了石陣中的大家,又是如何讓大家做著一模一樣的夢,這些情況都是之前不曾出現的,就連翠棕也毫不知曉。
我感覺好像在對戰大鳥時,所有醒著的人一同在對抗大鳥才是現實,那些睡著的人反而才像是受到了蠱惑。
真假難辨的現實與夢境真是太讓人難受了,所以我決定了。不管國主怎麼說我,我必須要前往西方二部,解決掉鳧傒的問題,才能前往下一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