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赤誠的少年人 第六十三章
歐陽謙馬不停蹄的趕路,回到王府已經是傍晚了,韓江遠看他狀態不對,疑惑的問道:「少爺?老爺不是准了你一月假期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回來有點事情。」歐陽謙敷衍了一句,就徑直往書房走去。
韓江遠在身後疑惑的自言自語:「少爺這是怎麼了?」
來到書房,歐陽謙推門進去,元臻正在看書,歐陽謙關上門,走向前,離元臻三步遠站定。
元臻抬起頭,將書放下,新奇的盯著他:「這麼快就回來了?玩的怎麼樣?」
歐陽謙只是彷彿第一次認識元臻一樣,看了他很久,然後躬了躬身子:「義父……孩兒有件事想問您……」元臻看出他臉色不對,淡淡的道,「說。」
「義父以前跟段國皇上段毅是不是好兄弟?」一語既出,元臻翻起眼皮盯著他看,「你想問什麼?」
「孩兒這次去找的,是他的兒子段言徹,也見到了段毅,他跟我講了一段往事。」
「陳年舊事,不提也罷,出去。」元臻的迴避讓歐陽謙心中漏了一拍,臉色馬上就變了,隱隱的水霧浮上眼珠,卻還是被他壓制住,又說道,「我以前是不是見過段毅?」仔細的打量著元臻的表情,生怕漏過任何細節。
元臻猛地一拍桌子,臉色僵硬了起來,沒想到段毅恬不知恥的把那段插足自己和阿循感情的事抖落給晚輩聽,這段往事是自己不想去觸碰的角落,牽扯到阿循的離去,與段毅的決裂,是他一觸碰就疼得流血的角落。
見過段毅,你當然見過段毅,你六歲那年,他差點害死你。
看到他面部變化,歐陽謙心裡有底了起來,篤定了義父做了什麼,再不濟也知道爹娘的事,幾步跑上去拽著他的衣袖:「他知道我的身世,他跟我說的時候我還不相信,沒想到這是真的!義父您告訴我實話,您告訴我真相!您告訴我您不會這樣做的……」
元臻沒想到他情緒那麼激動,一竟然敢用質問的語氣跟自己說話,一下把他推的跌坐在地:「放肆!你讓我告訴你什麼真相?我知道什麼真相?」
歐陽謙看了看義父不理智的反應,心漸漸像沉入大海一般,自己最敬愛的義父,是殺害自己爹娘的兇手?是掠奪兄弟孩子的劊子手?他站起身來,目光如炬:「義父,您是不是也知道我的身世?為什麼要瞞著我?為什麼不告訴我?」
「歐陽謙,我不知道你爹娘是誰,想知道什麼擺好態度再來向我問話!我養了你這麼多年,疼惜你這麼多年,被別人兩句話挑撥的就這副態度對我?你有沒有良心?你剛回來我不想動手,出去!」元臻幾乎咬碎了牙齒,恨段毅的卑鄙,鑽歐陽謙心裡的空子,知道他沒有爹娘,一個人心中一旦埋下懷疑和試探的種子,不及時扼殺就會逐漸壯大。
恨,恨歐陽謙的疑心,自己這麼多年怎麼對他,他還不清楚?竟然對我起疑,別人說什麼就真的相信了。身世?自己倘如真的知道他爹娘的事怎麼會不告訴他?他那麼聰明,又怎麼瞞得住?心裡知道肯定是段毅跟他講了自己壞話,挑撥父子關係。可是這麼多年,呵護你,愛憐你,被別人三言兩語就給挑撥走了,他心裡不知是何滋味。
「是不是您做了什麼虧心事,害死了我爹娘要瞞著我?」此時歐陽謙好像一頭髮了怒的小豹子,一發不可收拾。段毅和那個刺客的話不斷在他腦中迴響,義父的種種推脫,種種逃避,好像就是在跟他說,這就是事情的真相,這就是事實。
元臻聽完這句話,不可置信的看了歐陽謙一眼,隨即猛地起身用十足功力扇了歐陽謙一個耳光!歐陽謙轉了一圈趴到地上,臉迅速紅腫起來,血一滴滴落到地板上,眼淚也一下流下來。
「反了你了!我辛苦把你拉扯大,你敢這樣跟我說話!我要知道你爹娘是誰,不早把你還給他們了!你在這裡發什麼瘋!」元臻暴怒,氣的眼中都有了血絲,胸口劇烈的起伏,「段毅到底跟你說了什麼!」
歐陽謙眼中發狠一下從地上彈起來:「您騙我!您明明知道我爹娘是誰!不然怎麼會那麼巧,大冬天的在我還沒凍死之前抱了我?是不是您殺了我爹娘,從他們手中搶走的我?說,是不是!」發怒中的歐陽謙氣勢絲毫不弱元臻。
元臻氣的發了瘋,失去了理智,渾身抖的不成樣子:「我當初就不該養你這白眼狼!畜生!」左瞅右瞅從牆上拿過皮鞭,一腳將歐陽謙踹倒,揚手就往他身上抽。
歐陽謙不同於往日的溫順,反倒感覺很羞辱,回過頭大聲叫喊:「您打死我吧!好讓我跟我死去的爹娘見面去!」
元臻停了下來,彷彿過了一個世紀,鞭梢由腿往上慢慢移動,歐陽謙感到脊背發涼,終於,元臻加了內力在鞭子上,一下抽到歐陽謙背上,鞭子馬上斷成兩半!揚手把手中的一截斷鞭一下砸到歐陽謙臉上。
許久才聽得痛不欲生,凄厲的叫喊聲,如夜間鬼魂慘叫,歐陽謙的後背裂開一道半指深的口子,森森白骨露的分明,不消一會兒被溢出的鮮血填滿了。
「來人!」元臻越過他,推門而進兩個小廝,「老爺!」
「將他關入暗室,跪地思過!」元臻一般都會比較冷靜,會控制自己的情緒,他現在被這樣曲解誤會,情緒激動,再待一起恐怕要失去理智連殺了他的心都有。
「是!」兩名小廝司空見慣,拖著歐陽謙往外走,歐陽謙不屈的大喊,「您殺了我吧!別再這樣折磨我!您收養我我不會感激你!我只會恨您!」
元臻揚起手,兩名侍衛不再往前走,架著歐陽謙在那,元臻緩緩走向他,一字一句道:「歐陽謙,我元臻是一國之君,敢作敢當!我若殺了你爹娘,讓你知道你又能奈我何?我又何必苦口婆心的跟你浪費口舌?我警告你,別不知好歹!」
歐陽謙雙眼滿含淚水,顫抖著嘴唇,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元臻一把捏住他的下巴,逼得他目光與自己對視,氣勢逼人:「小畜生,這明明就是你的錯,向我低個頭有這麼難嗎?」
歐陽謙倔強的把臉扭到一邊,眼淚順著眼角流下來,滑過他腫脹不堪的臉頰,流入嘴角。
「父皇,您為什麼要跟歐陽謙說那種話?那些話在孩兒聽來都像是您在挑撥歐陽謙和元國皇上的關係,您跟元國皇上是有什麼仇恨嗎?」
「朕的事,你不要多管。」段毅起身欲走,段言徹壯著膽子攔住了,「父皇,您為什麼總要瞞著我呢?我是您的兒子,我想知道您到底在想些什麼!」
段毅望了一眼他攔著的手,挑起眼皮問道:「你想知道什麼?」
「我想知道您到底在幹什麼。」段言徹的眼眸明亮閃爍,十分期待段毅的回答,段毅冷笑一聲,「朕說了,朕的事,你少管。」一把推開段言徹的攔著的手肘,往外走去。
「父皇,您告訴我,您到底想幹什麼!為什麼您都不說!」
「朕要吞併元國,要手刃元臻,可以了嗎?」段毅回頭望了段言徹一眼,眼神極度嗜血和冷漠,段言徹蹙眉,讓腦子轉了好一會兒才問道,「為什麼?」
段毅笑了笑:「你也長大了,跟你說說心裡話也沒什麼,陳年往事了……」
段言徹小心的瞅著段毅漲血的激動神色,輕聲道:「父皇,我聽您說了這麼多,只覺得衛循和元臻本來不就是一對嗎?您進去摻和一腳算什麼?衛循的心是在元臻身上的,您不是白費力氣不討好嗎……」
段毅的心幾乎發狂了,臉色扭曲的對段言徹道:「你不懂朕,是朕先愛上她的,元臻從我手中搶走的她。」
段言徹皺眉,這事情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他雖然沒有經歷過他們的這段往事,只聽得他說卻也能明白,段毅和元臻年輕的時候皆是意氣風發,兄弟一場,一直有往來。衛循母親重病,南穆沒有治療她母親的草藥,迫不得已衛循出來找藥材,先是遇到了元臻,他們二人彼此互相傾心,元臻後來介紹了段毅給她認識,段毅也愛上了她,而她卻是無意,段毅見自己深深喜愛的女子跟自己的好兄弟在一起了,感覺受到了背叛,尤其是兩人眼中只有彼此,視若無人的模樣,讓段毅心中的怨念和恨意在拉扯。段毅告訴了元臻他喜歡衛循的事,原以為元臻會因為兄弟之情放棄和衛循的感情,沒想到他不肯相讓,心中不但沒有排解一分,反而怒氣更甚,起了報復之心,他喜歡了衛循那麼久,衛循卻從來沒有正眼瞧過他,心裡只有一個元臻。他恨衛循,在多年前大戰之事,聯合內應毀了南穆,他也恨元臻,所以多年來一次一次的部署侵略元國的土地,意圖納為段國版圖。
段言徹見段毅心情憤懣,就換了個話題緩解氣氛:「父皇,往事已矣,衛循已經死了,也過去了這麼多年,您忘了這段往事吧,雖然您沒有得到衛循,可是您還有我母后,我母後跟了您二十多年,您回頭看看她吧,與其追尋根本不存在的感情,為什麼不珍惜眼前人呢?」
「忘了?元臻還活得好好的呢,朕怎麼能忘?」段毅對著段言徹笑,段言徹覺得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汗毛都豎立起來了,「朕要讓元臻陷入萬劫不復之地,讓他嘗嘗朕這二十一年是怎麼活過來的。」
「父皇!您現在治理著段國,還有我母后,還有兒臣,還有別的妃子和孩子,您真的沒必要去挑起事端,這麼多年,元國也從未主動向段國發出過一次戰事,您應該做的是好好治理段國,好好珍惜和母后多年的感情。」
段毅揮開他的手,冷哼道:「朕不甘心,朕不甘心他這麼多年來就這麼瀟洒自在的活著,痛苦的只有朕一個人,朕一定要手刃了他的人頭,讓他跪在朕腳下磕頭認錯,朕才痛快!」
段言徹問道:「您跟歐陽謙所形容的那段往事,其實是你們三個人,您故意捏造這種不實的謠言來蠱惑他跟元臻決裂,您是一國之君,怎麼能做出這樣的小人行徑!」
「放肆!朕是你老子,你竟然胳膊肘往外拐向著別人?」
段言徹目送著段毅離開,憂心忡忡。因為段言徹性格孤傲,天生就有優越感,所以他在段國幾乎沒有朋友,就算有些朋友,也不過是些酒肉朋友,時常會感覺到孤獨,這麼多年好不容易有一個合得來的朋友,還遠在天邊,他實在不想因為段毅的原因就跟歐陽謙斷了聯繫。